中国知青网文化 专栏散文小说 → [原创]柳 色 如 烟(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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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柳 色 如 烟(长篇小说)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耕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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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在中国农村当地方基层小官的都是些既有声望又有家族势力的人,可毕竟还有一些对立面。当电影场上刘凤廷的这些对立面,发现刘凤廷对陈燕耍流氓手段时,就幸灾乐祸了,他们以好事者的身份和陈燕、于家进一起把刘凤廷推到了公社。来到公社后,在人保组接待室,接待他们的是人保组组长刘江和另一个办事人员小王。刘江问:“怎么回事?陈燕气愤地指着刘凤廷说:“你说啊?”刘凤廷低着头羞愧满面,沉默不语。刘江看了看刘凤廷有些同情。能不同情吗?他刘凤廷毕竟是个出头露面的大队书记啊,公社的干部谁不认识他刘凤廷?于是,刘江对陈燕和于家进说:“你们把他弄来总得有个原因吧?”于家进说:“你问他俩,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你不清楚,凭什么把人弄到这里来的,嗯——”“就是啊,你们凭什么把刘书记弄到这里啊?”“嘿,听你们说的,没理由能把他弄到这种地方来?”“不屈,大流氓!”“刘凤廷,你是大流氓呢!”“说谁啊?我看你才是大流氓呢!”……刘江一看,外面涌来了一大帮人,从话音里他立刻明白这是刘书记的“保皇派”和“对立派”在相互舌战。刘江说:“没你们的事,除陈燕、于家进和刘凤廷留下外,其余的人全部出去,没你们的事。刘书记有没有问题,我们自然会搞清楚,出去!”闲杂人员退出去了,刘江立即把门关上了。外面的人虽然被关在外面,可是他们并没走,他们双方都在等待着屋里对这件事的处理结果。

刘江回到座位上用手指着墙边的长椅说:“别站着,你们坐下说。”可是他们谁都没有坐。刘江说:“怎么啦?这究竟是咋回事?”陈燕心想:既然打破头,就不怕扇子扇,她指着刘凤廷说:“我们在一起看电影,人挤得很,他站在我身后拼命挤,刘组长,你看!”陈燕说着来到刘江的面前,一转身拍着屁股说:“你看看,我的裤子上是什么?”刘江一看,陈燕的裤子上从屁股到大腿湿了一大溜。刘江见状愕然,难道是刘凤廷他把那个拿了出来?他在心里实在想笑,可他是警官,他不能笑啊!于是他问一直低头的刘凤廷说:“刘书记,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凤廷不语。再问,还是不语。刘江来气了,他把桌子一拍说:“刘凤廷,你不要装蒜好不好,我已经给足了你的面子。快给我从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刘凤廷见状,用手扑了扑嘴说:“是,刘组长,我交代。”当记录员一一问清他的姓名身份住址年龄文化后,刘江问:“你说,你都在陈燕的背后干了些什么?”刘凤廷说:“今晚在一起看电影,我就有意挤在她的身后,趁人拥挤的时候,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就把那东西拿出来在她的腿裆操,由于精神太兴奋,就射精了,我该死,我该死!”“嗨,刘凤廷,你真丢人现眼!”“你去死吧,没人问你的事,走!”“大流氓,刘凤廷是大流氓!”外面传来愤恨声。外面的人走了,屋里的人重又对话。刘江问:“你是怎么想起这桩糟事的?” 刘凤廷说:“我一直很喜欢陈燕,我曾多次找她示爱,都被她拒绝了。后来,我就只有贼心没有贼胆了,只能在背地暗暗地想她。”刘江问:“你射精时是怎么被她发现的?”刘凤廷说:“是她伸手拽住了我的那个……”陈燕听到刘凤廷的如实交代,心里既害羞又踏实。于家进可不然了,他的心里像压块千斤石头般沉重。刘江对陈燕说:“你呢?刘凤廷说的对不对?”陈燕说:“对,就是这样!”刘江看着心情沉重的于家进问:“于家进,你作为陈燕的丈夫,你还有什么话要补充的吗?”于家进咬紧牙关从嘴里蹦出了两个字:“没有!”这时,记录员把问讯记录递给了刘江,刘江看罢又递给了记录员,并说“刘书记,请你把这个纪录看看,有没有错?”记录员说着把材料递给了刘凤廷。刘凤廷接过材料看后说:“没错!”刘江说:“既然没错,那就签字吧!”刘凤廷把材料放在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手印。而后,记录员又把另一份纪录递给了陈燕说:“陈燕,你看看,你的这份材料有没有错?”陈燕接过看后说没错,就签字画押了。刘江说:“刘书记,对不起,你今晚不能回去了,得委屈你一下。小王,把他带下去,关起来!顺便把妇女主任李兰找来!”小王说声是就把刘凤廷带了下去。陈燕问:“刘组长,我可以走了吗?”刘江说:“你稍等!”稍许,小王和李兰同时进来了。刘江看着李兰说:“李主任,麻烦你,请你把陈燕带到你的屋里,把她外面的罩裤脱下,给我送来,然后再叫她回去!”李兰说:“是,刘组长。走吧,陈燕!”李兰和陈燕夫妇走了。随即,刘江和小王也出去了,他们去把刘凤廷的内裤也脱了下来,因为这都是物证!

陈燕想,这件事已经发生过好几天了,为这事于加进班也没上,这些天来,自己就和于家进的关系就一直不和。于家进不像个男人,我当初对他的选择是个错误,要不是当初有翟运和刘凤廷前来骚扰那档子事,自己也不会那么快就草率和他结婚。现在看来,于家进这个人对有些事,他是既拿不起也放不下,鸡肠狗肚的。他没有男子汉的那种特有的阳刚和率直,更没有为自己承担起保护的责任。对于这件事,他不仅仅是怕丢人,更主要的是他怕影响不好,得罪地方官以后更影响两人的前途。何况,以前杨柳来他家说翟运调戏她的事时,由于自己心直口快,也说出了翟运先前曾经调戏过自己的事。当时,于家进对这件事虽然没说什么,可从外表看,他的心里是很不愉快的。自此,在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浓重的不光彩的阴影。现在又遇上了刘凤廷,在大众场合看电影对他老婆的裤裆掏出家伙射精的事,还弄到了公社,真够丢人的。由此,他还怀疑我,说我说不定在生活作风上真的很不检点。用他的话说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一本正经,他翟运和刘凤廷能敢叮你?为此,他嘴上不说,就是和我经常争吵,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多天了,可他和我之间的战争还没停止的迹象。今天又传来了刘凤廷被撤职、开除党籍的消息,这个消息对于家进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是他把两人之间的战争推向了高潮。他非但不支持我,不理解我,反而还打我骂我,这个日子还怎么过?马上就要过春节了,上海,我也不去了,家里,外面都闹到这种程度,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也无颜回家面对二老了!俗话说,‘死了,死了,一死百了。还是死了好!’

陈燕想到这里从床上起身走了。没想到,她这一走,竟然走向了不归路。

当于家进来到这里时,他看到门关上了,可屋里的灯,还亮着。推开房门时,他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看到陈燕脖子上套着绳索,悬挂在床头搭浮棚时砸进墙里的橛子上,于家进急忙转身向门外喊:“来人啊——,陈燕上吊啦——!”于家进喊着就没命地扑向陈燕。这时,闻声赶来的人见状,忙喊:“快松下来送医院!”“快去找平板车!”于家进闻言急忙站在床头抱住陈燕,另一人顺势上去站在凳子上用刀割断了绳索。于家进在村民的指导下把陈燕放在门外早已准备好的平板车上,然后,他推起车飞快地向大队医疗点跑去。到了医疗点,经过医生的一番抢救,仍是无力回天。陈燕就这样走了!于家进抱着陈燕哭得昏天黑地。

“哎呀,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啊!”“不就这件事吗?又不怪你,怎么想不开,偏偏走这绝路啊?”闻声前来围观的人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大大咧咧的陈燕走了,她以自己的年轻生命,在那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运动中,为自己的人生划上了一个悲惨的句号……

       

       十八

杨柳从宿县站上了火车,列车游龙般向南疾驰。她坐在靠近车窗的坐位上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窗外,田野上的积雪尚未化尽,土坷垃向阳的部位已经露出被雪掩盖的痩弱的麦苗,土坷拉和坡地以及草屋的背阴处还残留着片片积雪。灰蒙蒙的天空下,一行行萧索的树木、伫立的电杆和土墙草屋的村庄不断在视线中转瞬即逝。看着眼前的一切,杨柳想起了临下放前的那段感触:那时,听说要下放到淮北农村,就有人告诉自己,那里的农村老百姓住的都是土屋。听说是住土屋,自己心里就打怵,在她的想象里,土屋就是在地上挖个坑,上面盖着草用以遮风挡雨,人就住在地下。看看上海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想想自己即将由地上转住地下,那将是何等的黑暗啊!这事,落到谁的身上能不打怵?一到柳河镇住下才打消这种害怕的念头。在住地,自己曾仔细的端详着这排土屋才知道土屋是盖在地上的,不是在地下。可那土是怎么堆成这墙的呢?经打听才知道这土墙是用麦草和土用水掺和好,一层层,摔砌起来的。现在想来自己当年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多么幼稚啊!夜幕徐徐降临了,车顶上的灯已经亮了起来。随着车窗外,一站站灯火扑来,上海这座美丽的城市在杨柳的心中愈来愈近。她想,母亲这会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到家肯定是没饭吃了,要是妈妈知道我在回家的路上,她一定会做上好吃的饭菜在家等我的……

“笛——”,汽笛一声长鸣打断了杨柳的沉思。随之,广播喇叭里传来了列车广播员清脆的声音:“各位旅客,本次列车的终点站上海站到了,请各位旅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做好下车准备。上海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广播员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以上的内容。最后又响起了“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曲。“咯嚓——咯嚓————”,列车喘着粗气停了下来。这时,广播喇叭里又传来了广播员清亮的声音:“各位旅客,本次列车的终点站上海站到了,请各位旅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按秩序下车。欢迎你下次再乘坐本次列车,我们将一如既往的为你提供优质的服务。谢谢你的合作!上海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下了火车,已经是夜十点十分。杨柳站在车站的广场上深情地望着这座美丽的城市,鳞次栉比的高层建筑的层层窗口闪烁着万家灯火灿若群星,近处,宽阔的车站马路上灯火通明,人流如织。杨柳眼含泪花在心里激动地说:“久违了,上海。亲爱的妈妈,我又一次回到了你的怀抱!”

 在家这个温馨的港湾里,母亲拉着杨柳的手在仔细的端详着,女儿苗条匀称的体形很美,白颀的脸上由于风吹日晒略显粗糙。母亲爱抚地摸着女儿的脸说:“柳儿,你痩了!”母亲说着,眼里不禁落下泪来。杨柳赶忙搂着母亲安慰说:“妈,你看,我没痩,在农村风风雨雨的,只是黑了点,没痩!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杨柳强打精神对妈妈莞尔一笑,妈妈摸着女儿的头说:“傻丫头,没痩,都这样了,还说没瘦!你坐着我给你做饭去!”“妈,你歇着,我自己来吧!”妈妈说:“去,你摸不到头绪,我来!”……

 到家的第二天,妈妈就开始侦探女儿的情况了,她怨女儿的来信少了。杨柳说:“我一是工作太忙,二是一切平安没什么要说。”当妈妈问到她和翟运的关系时,杨柳都一一作了回答,只是隐瞒了自己几次流产的经过。按理说杨柳是应该把自己所有的事都告诉母亲的,可她知道,她要是把真情告诉母亲,母亲不气哭才怪呢!杨柳在内疚中安慰自己,为了母亲的安宁,她对母亲来了一个善良的欺骗。年前,母亲带着女儿走亲戚,串朋友,置年货,忙得不亦乐乎。

 离春节还有五天,也就是一九七四年一月十八日的晚上,一位不速之客敲响了杨柳的家门。“伯母在家吗?”“谁呀?”杨母一面应声一面开门。“是伯母吧,杨柳在家吗?”“你是——”“噢,我是杨柳的同事,我叫翟运!”杨母一听是翟运,心中就有数了,忙说:“杨柳在家,请进,请进!”杨柳在内室听到外间有人说话忙出来一看是翟运甚感诧异,不禁问道:“你怎么来了?”翟运进门放下鼓鼓的帆布包,笑着说:“怎么?不欢迎我吗?”听了翟运的话杨柳已经意识到刚才见面时愕然中的失礼,心想我再对他有看法也不能当着母亲的面给他难堪啊?不然,母亲就会怀疑我们的关系不正常,那我对她说的谎话不就不攻自破了吗?于是,杨柳陪笑说:“欢迎,欢迎,快坐下歇歇吧!”到这种地步了,杨柳还能说什么呢?现在怎么也不能把翟运撵走啊?翟运脱下十分考究的军大衣挂在衣架上,随之摘掉军帽在沙发上坐下,头上汗浸浸地冒着热气。显然,翟运背着帆布包,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找到了这里。杨母端来一杯茶招呼翟运说:“来,喝茶,累了吧,我给你做饭去!”翟运接过茶杯放在茶几上说:“甭做了,伯母,我怕一时找不到这里,我在外面吃过了。”“真的吃过啦?”杨柳问。“真的吃过了,我还能骗你?”翟运说着,两人相视苦笑。杨柳说:“那好,你就喝茶歇着吧。”翟运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这个房间,这是二楼的一个拥有两间房子的住户,由于客厅隔开另设一个房间,这套房子就是一明两暗了,从杨母的举动看,厨房是在外面的公共楼道里。

 杨柳在翟运的身旁隔着茶几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杨母像探奇似的坐在翟运对面的三人沙发上端详着翟运,仔细地听着他和女儿的对话:

 翟运说:“杨柳,你回来前总该给我打个招呼吧,我在藕塘连打几遍电话都和你联系不上,一问才知你回上海了。”

 杨柳说:“我原打算是今日动身的 ,恰巧我遇到了熟人去宿县的便车,就匆匆的赶回来了,我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天寒地冻的,这么远的路你来干啥?还怕我丢了不成?”杨柳的解释合情合理。

 翟运说:“我之所以要来,一是对你一人回来不放心,二是带点家乡的土特产花生、绿豆、粉丝来看看伯母。三呢?我是特地来向杨柳求婚的!”翟运的回答也是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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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难得你对伯母有这份孝心,谢谢,谢谢噢!来,快把大衣穿上,小心着凉!”杨母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从衣架上拿下大衣递给翟运。

“好,谢谢伯母!”翟运说着接过大衣披在身上。

 杨母回到自己原来的坐位上,细心地打量着这个未来的女婿。只见他个子不高,敦实而又粗壮的体型有些臃肿,他那略显稀疏的头发向后梳着,“国”字脸上有几点白麻子,鼻梁似乎高了点。他穿一身崭新的退伍后的军官服装,衣着整齐,较沉着。杨母想,他虽然相貌不怎么地,可谈吐不凡。人嘛,还说得过去。杨母看着翟运不禁问道:“小翟,我听柳儿说,你是有妻室和孩子的,怎么不好好过日子?偏偏和柳儿好上了?”

“伯母,我和那个厉害的婆娘没有共同语言,我和她结婚几年就吵闹几年,我和她过不到一块,现在正闹着离婚呢!我的离婚申诉书已经交到法院,今年的春节我和她是各过各的。伯母,请你相信我最终是要离婚和杨柳走到一起的,我认定她就是我在茫茫人海里要找的知音。伯母,我真诚的爱她,我会给她幸福的。伯母,你就放心吧,今天,在这里,请受孩儿一拜!”翟运说着双膝跪在了杨母的面前。

“快起来,快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啊!”杨母在猝不及防中见翟运跪下,忙起身一边去拽翟运,一边看着女儿。

 杨柳看翟运那个样子有些不悦地说:“起来,像那样干啥?”

 翟运看着杨柳说:“不,我要你当着伯母的面答应嫁给我!”翟运苦苦哀求,一脸诚恳。

 杨母看着不愿起来的翟运又看看女儿,似乎在说:柳儿,你就表个态吧!可杨柳就是默不做声。

 杨母急了,忙说:“小翟,你要是真的离掉了婚,再叫柳儿表态吧!女儿要是愿意了,那我也没意见。我说啊,你们俩要好,就好个正道,可不能跺跺藏藏,私私窝窝啊!起来吧!”

 翟运见杨柳和杨母都没有明确表态,说:“不,我不起来。杨柳,你还没表态呢!”翟运说着,将跪姿转向了杨柳,“杨柳,你就答应我吧,我今天正式向你求婚!”

 杨柳说:“你起来,你只要离掉婚,我就答应你!这该成了吧!”俗话说“病汉搁不住鬼来魔”,女人的心是水做的,这话一点不假。就这样,杨柳的所谓坚强就这样在翟运面前又一次软了下来。

 翟运听了杨柳的话站起来说:“谢谢伯母,谢谢杨柳!我发誓,我一定会离掉婚的!”翟运说这话时心里充满了自信。

 当晚,翟运就在杨家的书房住下了。杨柳和母亲住在隔墙的内室。

 夜深了,杨柳在朦胧中听到了“咚咚”地敲门声,遂开灯问道:“干啥?”翟运说:“杨柳,我睡不着,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好吗?我明天想回去!”杨柳在室内默不做声。外室,翟运在无声地等待着。“咚咚”,又是两下敲门声。一直未语的杨母发了话:“小翟啊,这么晚了,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是,伯母。”翟运知趣地回书房去了 

 外间,翟运睡不着。

    内室,杨柳同样也睡不着。几年来在柳河的一些往事都翻箱倒柜般一件件涌上心头,那里,有气有愤,有苦也有乐……

    次日早饭后,杨母对翟运说:“小翟,你就甭回去了,就在上海过年吧,你不是说回去和也她过不到一块了吗?在这过完了春节再和柳儿一起回去。” 翟运说:“伯母,你的好意我领了,我不回去不行啊,我的父母已经知道我在闹离婚,在这个时候我要是不回去,父母会担忧的。况且,我来这之前也没和他们打招呼。工作上还要搞军烈属春节慰问。我必须回去!”因为翟运去意已决,杨柳对此也没过多挽留。杨母说:“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强留你了,你回去吧,免得家人牵肠挂肚的。小翟,那你走我也不送你了,我到学校还有些事要处理。柳儿,你就替我送送他吧!”翟运说:“伯母,不要你送了,你去有事吧。”“那好,欢迎你下次再来,你可要好好待我的柳儿哦!”杨母说着走了。翟运赶忙回答说:“是,伯母,你就放心吧!”

 杨母走后,翟运才得以和杨柳说起他们之间的事,翟运说:“杨柳,在那个医院,我把你一人留在那里实在是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回到城里,我三天两头去那里等你,可就是不见你的人影,我实在等不到了,才骑着车夜去柳河找你,也不知那天是你不在,还是不愿意接待我。五六十里的路,我骑着自行车来去,容易嘛!那天,我在天亮之前,又返回了藕塘。那天晚上,我去的时候,你究竟在不在啊?我摸不清你的情况,心都要急烂了!”

 要说心急,翟运怎么能不急,他急的是怕杨柳和他断绝关系,急的是怕杨柳告发他,他不但着急,而且害怕,他只要一日弄不清杨柳的态度,他就一日心神不定。当他打听到杨柳去上海的消息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前来上海了,他来上海的目的是为了安慰杨柳,为自己消灾。通过来沪和杨柳母女的接触,他才终于弄清底细,疑云顿消,定下心来。

 杨柳听了翟运的话,心里悲愤交加,趁母亲不在,她把气,全撒在翟运的身上了。她说:“那天晚上我在,可就是不想见你。姓翟的,你把我糟蹋得还嫌不够吗?你昨天来到我家,因为有我母亲在场,我没有撕下你的假面具,我给你留足了面子。我左一次流产,右一次流产,你给过我多少温暖?多少关照?这次流产,你把我一人丢在那里,我一两天不吃不喝不能动,要不是有好心的房东大娘照顾我,我说不定就死在那里了。你倒好,扑扑腚,一走了之。你还是个男人吗?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爱我,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我现在才看清你的真面目,你是在玩弄我的感情,满足你的兽欲!现在,你还竟然有脸找上门来。滚,你滚吧,我看到你就恶心。滚,你给我滚——

 杨柳这突如其来的炮击,轰得自我感觉良好的翟运晕头转向,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夜的风平浪静里竟酝酿着如此汹涌的暗流。他在手足无措之际,隐隐感到有一种不祥之兆。他意识到如果不把杨柳的这种悲愤情绪排解好,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轻则好合好散,重则受到处理丢掉饭碗。这事他必须处理好,不处理好就会葬送自己的大好前程,而如何排解好杨柳的这种愤激情绪,他又似乎觉得无能为力。来硬的显然不行,自己有愧于她,确实是对不起她。怎么办?那就来软的吧,也只能来软的了!翟运瞬间的无措使他忘记了归程,他拉着杨柳的手往地上一跪仰着脸说:“杨柳,你数落我的这一切我都承认,这都是我的不对,我确实对不住你,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痛改前非。从今以后,我一定对你好上加好,把我欠你的全补上!好吗?我求你了!这还不行吗?”翟运说完两手抱住杨柳的腿把头埋在了她的膝下,他在急迫地期待着杨柳的回答。

   “翟运,你觉得你的甜言蜜语还能再次欺骗倒我吗?你口是心非,说的一套做的是另一套,别再骗人了!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再要纠缠我,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我再说一遍,松开,你给我滚!现在就滚!” 杨柳双腿一耸用手一推企图挣脱翟运的束缚,可没有成功,翟运抱住她的双腿就是不放。翟运哀求说:“不,杨柳,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松开!”杨柳双腿又一耸说:“姓翟的,你耍无赖是不是?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要报警了!松开!”杨柳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翟运一时骑虎难下,于是横下心说:“杨柳,我今天告诉你,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要是不答应与我和好,我今天还真的就不走了!我就在这过节,我要把我和你的一切都告诉伯母,告诉街坊所有的居民。即使你告我,我哪怕是倒霉了,我也不会叫你娘俩过得安生!你信不信!我翟运说得到做得到。不信,你就等着瞧!你报警吧,我不怕!”翟运真的耍起了无赖。

 有人说女人心软,这话恐怕还真有一定的道理,你看,杨柳到底是女人,她经不住翟运的恐吓,她想,中国有句俗话是“男人失脸长街走,女人失脸不如狗。”女人最宝贵的是贞操,你要是一旦失去贞操,有谁会看得起你?翟运真是个无赖,谁叫我瞎了眼摊上了他呢?现在要是不让着他,他把我们的事张扬出去,我妈怎么受得了?我在上海还怎么做人?怎么办?随他去,先把他哄走再说吧!杨柳想到这里气氛缓和地说:“翟运,摊上你了,算我倒霉,我缠不过你,我服你了,可以了吧?你起来吧!”

 翟运觉得终于转了面子有了台阶下,他听到杨柳对他作出了让步,高兴地说:“这还差不多,起来就起来。杨柳,就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尽快离婚,正式娶你,我爱你一辈子!”翟运在起来的同时将杨柳抱了个结实,杨柳推也推不掉,挣也挣不脱,弄得她欲罢不能,欲哭无泪!也就在这时,翟运对杨柳说出了陈燕死去的消息。杨柳听后,如晴天霹雳,呆呆地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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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严冬过去了,柳河两岸皲裂的柳林又泛起了新绿,万千枝条在春风里婀娜起舞使劲地下垂,像是要亲吻大地拉起林间的小草一同去摇春闹春。柳河的水因风皱面,波光粼粼,水草中的蝌蚪一堆堆、一片片在阳光下嬉戏。不远处的几只乌篷船上冒出的缕缕炊烟向空中飘散,它告诉人们已经到做午饭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杨柳的母亲为看闺女来到了柳河。当她找到杨柳的住地时,杨柳惊喜万分地搂着妈的脖子说:“妈,你怎么也不打招呼就来了啊?早说,我好到车站接你啊!”。杨母说:“自你来到这里,四年了,我也该来看看你啊。你既然决定和翟运订下这门亲事,我也得来看看未来的亲家啊,你说是吗?”杨柳说:“那你也得和我先打个招呼啊!”杨母说:“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杨柳看着妈妈带来的大包小包说:“妈,看你带来这么多的东西干嘛,累不累啊?”杨母说:“为了你,妈累也值啊?”

妈妈来了,杨柳要另找一张床安顿母亲。杨母说:“你这里地方太窄,这么一间房子,再放一张床太挤了,我还是住旅店吧。”杨柳说:“那也行,好在旅馆离这不远,就在公社对门。”杨母当晚就住进了旅馆。

当夜,杨柳的心开始不安起来。因为她和翟运之间发生的那些微妙关系一直是瞒着妈妈的。是翟运的上海不速之行才使妈妈信以为真。为了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这次她的淮北之行,其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她要见翟运的父母,这事可就难了。难就难在翟运没有离婚,我们有什么理由去见翟运的父母啊?这都是自己在上海当面答应翟运婚事惹得祸,我那临时搪塞的话使母亲信以为真了。眼下,看来假戏也得真做,不然,怎么向母亲交代啊?而这场戏怎么演,还真的得和翟运商量一下。

次日,杨母要女儿打个电话给翟运,要面见他的父母。杨柳说:“妈,听说他的母亲不在了。只有父亲健在。”杨母说:“那就见见他的父亲吧。”按照母亲的意见,杨柳为避嫌起见没有在公社办公室打电话,她到邮电局拨通了藕塘公社主任办公室的电话,对方问:“喂,请问哪位?”“翟主任,我是杨柳。”翟运一听是杨柳,心里一阵兴奋,说:“哎,今天怎么想起主动打电话给我啊?”杨柳说:“哼,要不是我妈来了,我才不给你打电话呢?”“什么?你妈来啦?什么时候来的啊?”“是昨天来的,她这次来一是看我,二是要约见你的父亲,你看怎么办啊?”此时的翟运既喜且怕,左右为难。喜的是杨母既然要约见我的父亲,那就证明她已经同意把她的女儿嫁给我了。怕的是自己离婚的事到现在还没有着落,自己虽然没有正面向妻子提出离婚,可从侧面了解到,离婚的事是根本办不到的。要离也得硬拖,那就需要时间。现在上下为难的是杨母来了,并且要见我的父亲,这事还真的很难。自己有了妻小,见杨母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吧!不然怎么向父亲交代?翟运的瞬间思维使对话停顿了一会。那边,杨柳急了,“哎,你怎么不说话啊?”“哦,你让我想想,我下午两点打给你好吗?”“好,我按时到邮局等你。”

打完电话,杨柳向妈妈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她告诉妈妈,“电话打通了,可没找到人。我下午再打。”杨母说:“好吧。”

下午两点,翟运按时打来了电话,他说已经约好,要父亲后天到城里,请杨母进城在兴华饭店见面。不过,你得和你妈讲清,他们只是见面,甭提俺俩的亲事,因为目前提这事时机还不成熟。杨柳说,既然时机不成熟,那就别见了。翟运说,那你对你妈提出的要求如何解释?还是满足她老人家的要求为好。杨柳答应了他的请求。

杨母要见翟运的父亲,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可翟运以什么理由要父亲和杨母见面,这就是个问题了。显然,说杨母是他未来的岳母是不行的,他的父亲也绝对不会同意他抛妻离子和杨柳结合。因为做父母的想看到和期盼的就是儿女婚姻、家庭的稳定。为了杨柳,他告诉父亲说,爸,你有个老友想见你,我约好了饭店,请你到城里和他一聚。他的父亲问他是哪一个老友。他说,那人叫李华。他的父亲一听这个名字就爽快地答应了,因为这人是他退休后多年没见的老友。

兴华饭店的大厅里人不少,喝酒的,吃饭的,拉呱的,等饭的比比皆是。翟运约定的是一个包间,他和父亲以及李华早已等在那里了。老朋友见面,在一起边喝茶,边嘘寒问暖,一片和谐。这时翟运才告诉父亲,今天来这里聚会还有两个人来,一个是他的同事杨柳,一个是杨柳刚从上海来看望女儿的妈妈。朋友嘛,既然来了,就便请在一起坐坐。翟运的父亲说,又是那个杨柳?不行,你还和她掺合什么?苦头还没有吃够啊?!翟运说,爸,我们那档子事不是经过上级调查弄清楚了嘛!你还计较啊?你越是计较,外人就越是有看法,这对我不利。我已经约过她们了。你就别说了。翟运的父亲听说自己要会见的人还有杨柳,他当然不会同意,因为翟运在柳河被处理的事,那是全县都知道的。更何况他的父亲?可是面对老友李华,又不能驳了儿子的面子。怎么办?他不无愠怒地说,那好吧,下不为例哦!她们多会能到啊?翟运说,快了,一会就到。爸,你和李叔今天一会要见到的可是个大知识分子哦。李华说,谁?你的同事?翟运说,不是,是我同事的妈妈。据说,杨柳的母亲是上海交通大学的一名教授。算得上知识分子吧!李华看着翟运的父亲说,那是,还是个标准的知识分子呢!

十一点半多了。服务员已将酒菜端上桌来。这时,翟运从外面领来一老一少两个女的,翟父和李华见有人进来,心中早就有数了。翟父指着年轻的女子说,刚才运儿已经介绍过了你就是杨柳吧。杨柳说,是我,伯父。杨柳没等翟父发问就指着母亲说,这是我的母亲。杨母说,你好,我叫林红,在上海交大工作。你就是翟主任的父亲吧。翟父说,是。翟运见在一旁冷落的李华说,这位是我父亲的战友,李华叔叔。大家彼此握手,让座。大家坐定。翟运端起早已泡好的绿茶一一送到客人手中。就在喝茶的当儿,林红注视着翟父说,嗨,你不是董勇吗?怎么姓翟啦?翟父似乎有点不自然,他在脑海里极力搜索着眼前的这个似曾相识的林红。当他在心底认定后,他说,林教授,你搞错了,我不姓董,我叫翟彬。林红说,不对,你就是董勇。难道你记不得了,当年我们在一起打游击的时候,可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啊!翟父说,林教授,请你不要开玩笑了,我是地方邮局的一名普通工人,哪里打过什么游击啊!林红摇摇头说,不对。你就是董勇。杨柳见母亲较起真来,忙说,妈,你干嘛呢,人家说不是就不是嘛,你干嘛生拉硬拽啊?翟运也说,伯母,你可能记错了。我们姓翟,不姓董。李华也说,算了,都别争了。人嘛,天下长得相像的大有人在。也许林教授你记错了。别说了,咱们喝酒。翟运也说,对,阿姨,我们喝酒。林红也说,老翟啊,对不起啊,来,我们喝酒。接着,大家杯来盏去,边吃边喝边聊起来 ……

就在翟运在清源县城兴华饭店请父亲和杨柳母女相见的第二天早晨,清源县爆出一条消息:清源第一中学厕所的梁头上吊死了一个老人。经过辨认,这人是藕塘公社革委会主任翟运的父亲,名叫翟彬。

这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好端端的一个翟彬怎么会上吊自杀呢?人们百思不得其解。

当林红听到这个消息后,她的心里对翟彬的死似乎有了眉目。她在心里断定,在当前大抓阶级斗争的形势下,翟彬是被吓死的。他就是那个当年投敌变节、活埋四个战友的董勇。于是,那件终生难忘的事件勾起了她早已尘封的记忆——

那是解放战争初期的一九四六年,日本投降后,国民党大举向解放区进犯。驻宿国民党新军二十五团,组织1000余人向我毛头集进攻。林红作为北大的学生,投身革命,几经辗转,当了县委书记栗瑞的秘书,亲身经历了那场突围战。当时,县委组织了800多人于当天晚上,破坏了毛头集周边的四座桥梁,以阻止、迟滞敌人的进攻。时至拂晓,除三连驻扎在毛头集西朱圩外,其余都住在毛头集。我们刚住进集镇,敌二十五团就从东面打过来,并很快包围了集镇。当时县委就住在集镇,周围有壕沟,水深二米。沿壕沟在周边筑了六个碉堡,两道防线。县大队依托坚固的工事和有利地形一面还击,一面寻找机会突围。二连从西门吊桥上突围,桥上只铺一块独木板,突围两个排后,国民党军队的一挺重机枪封锁了桥。三排从南门突围,南门叉路口有敌人一个班的兵力,三排用一挺轻机枪对敌射击,并趁机钻进青纱帐向西南撤去。二连迎面受到还乡团的截击,奋力冲杀,突破敌人的包围时只剩下56人。毛头集战斗从拂晓一直打到黄昏,伤亡很大这时,县委书记栗(政委)便组织剩下的200多人从桥上突围。但多数不听指挥从沟里突围,都被打死。待突围后,只剩瑞等22人。

在突围中林红是随同栗瑞一起突围的,可是在突围中林红被打散,遇到了从南门突围的三排排长董勇等五人,加上林红一共六人一起向南撤去。撤退中,在被炸毁的南河桥又遇到了国民党还乡团的阻击并被包围。当时死一人,伤四人,林红也受了重伤,只有排长董勇没有挂彩。敌人把枪口对准董勇喊道:缴枪不杀,动动就打死你。这时董勇放下了武器,举手投降了。敌人命令董勇将林红和另外三名伤员推进挖好的坑里活埋。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在林红神志尚还清楚的时候,亲眼看到董勇活埋了那三个还在反抗挣扎的战友。林红在心底说,董排长,你这是在犯罪啊!就在他将林红抬进坑里刚埋半土的时候,东面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敌人闻风逃窜。林红也昏过去了。深夜,林红醒了过来,挣扎着脱去身上的土,艰难的爬出坑,踉跄地站起身来,可是又倒下,再次昏了过去。

后来,林红被当地的一位老乡救了下来,并在他家秘密养好伤。最后找到了组织……

按照林红的分析,董勇在解放后是改名换姓隐瞒了他那段罪恶的历史。当他时隔二十多年后,再次遇到林红时,他才知道林红没有死。而林红是唯一知道他罪恶历史的见证人。他怕林红揭发他,他怕政府清算他。为了避免难堪和惩罚他选择了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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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林红对翟彬死因的判断,她没有声张这事,也没有把这事告诉杨柳,只是给女儿留过一句话,你和翟运的婚事,要慎重,我的意见是你最好还是把他放弃了!寻找适合的,他的年纪毕竟比你大了不少啊!过几天后,她辞别女儿,踏上了南行的列车。

二十

 

    杨柳下乡检查各大队到公社文艺汇演的准备情况,在回来的路上,她骑着自行车行走在柳河堤岸上,由于河堤上的路崎岖不平,路面时起时伏,杨柳在颠簸中不觉又一次来到他和王昭、陈燕、翟运一次次约会的地方,那一副副熟悉的面孔不断地在眼前的草地和柳树旁浮现。唉——,王昭在洪湖农场怎样了?算来已经够两年了,再过一年他就可以回来了。陈燕和于家进已经建立了温馨的家庭,没想到,她竟然去了。我呢?唉,也是前途未卜啊!嗨,要不是王昭出事,翟运是钻不进来的,也许自己也和陈燕一样早已成家和王昭结为伉俪了,要是那样,孩子也该会喊爹妈了。怎么说呢?生活中是另外一种样子,我和翟运这种没有名分的夫妻生活已经过去两年了,可他还是没有离掉婚,我为他付出的太多太多,为他我经受了多少痛苦,多少磨难。原本想和他一刀两断,再不来往了,可他偏又去沪死盯不放。在上海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哄了回来,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闹剧。现在,我又与他和好了。我的命运之舟啊,你在茫茫大海中究竟会把我载向何方?杨柳走着走着,不觉柳林镇到了,王昭的家就在路旁,她决意到王昭家看看,正巧,刚一进门就遇到了王母。

 王母一看是杨柳来到了家中,就满脸堆笑地说:“哎呀,是杨柳啊,你真稀罕,快进屋坐坐。好长时间没来了。今天那,就不要走了在俺家吃中饭!你可不能驳我的面子噢!”王父也回来了,他听到前屋有对话声忙从后屋出来,一见是杨柳,就亲热地说:“是杨柳啊,你真稀罕,快进屋来坐,今天中午可别回去了,就在这吃吧!”杨柳见王父母的话中饱含诚恳且不容置疑,同时,一句“真希罕”说得她内疚而又难堪,她说:“伯父,伯母,你二老这是在给我下命令,我敢违抗吗?好,恭敬不如从命,我中午就在这吃了。不过我这段时间确实是因为工作忙才没到你这来的,伯父伯母,你们可别见怪啊!”王母说:“杨柳,我知道你工作忙,不怪你!”王父也说:“你看,小杨这不是来了嘛!”王父说着和杨柳各自落座,王母说:“你爷俩坐,好好聊聊,我去做饭。”杨柳说:“伯母,要我帮忙吗?”王父对老伴说:“你去吧,俺爷俩说说话。”王母到前屋做饭去了。杨柳忙问:“伯父,王昭快回来了吧?”王父一听提到王昭就说:“我年前去看了他,他在那表现得不错,他不但参加了那里的文艺宣传队,整天搞演出,而且还写了个电影文学剧本《特殊园丁》,由于他表现得好,上边给他减了刑,听说在今年十月份能回来。”杨柳又问:“伯父,他提过我吗!”王父说:“怎能不提?我去一趟,他问一趟!他可惦记你啦!”杨柳又问:“他都说些什么?”王父说:“他问你现在的情况怎样?我告诉他你在这工作得很好,他骂翟运是个王八蛋,恨死了他。他喜欢你啊!”杨柳听了王父的话在心底说:“王昭还是爱我的!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值得他爱了!如果他知道我和翟运的一切,那他是绝对不会爱我的!”……

 翟运自从调离柳河,尤其是父亲自杀后,精神一直不振。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在城里和老友以及杨柳母女见面后就选择了死亡。她曾不止一次的问过杨柳,是不是她的母亲掌握了他父亲以前的什么秘密。可杨柳的每次答复都是不知道。因为她是确实不知道。她没有骗翟运。

杨柳自从和翟运发生那些事后,她曾经一度有过失落感,她担心这里的人们会议论她,歧视她。事实上,这里的工作人员只把杨柳看作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人们理解她,同情她,没有一个歧视她。尤其是公社书记李振方,他以长辈的风范、慈父般的胸怀时刻关心和爱护这个来自上海的姑娘,他的工作以及为人都赢得了人们的尊重。李书记不但不歧视她,而且还对她委以重任,信任有加。

 自一九七一年“九·一三”林彪叛逃事件发生以来,从中央到地方的政治空气都十分浓重,举国上下都在轰轰烈烈的开展“批林批孔”运动,为深入开展这场运动,各大队在公社党委的领导下都分别成立了文艺宣传队,大力批判“孔子要复礼,林彪要复辟”的反革命罪行。在这个节骨眼上,原来抓这项工作的宣传部长调走了,柳河公社党委就把抓“五·一”文艺汇演这项工作交给了杨柳。说实话,杨柳还真的没有辜负李书记的希望,她不辞劳苦地为各大队的文艺宣传队找资料、排节目,使全公社十八个生产大队的文艺宣传队都搞得红红火火,有声有色。各个大队把节目排好后,首先在本大队的各个生产队巡回演出,每到晚上,这样的宣传队就在生产队的土场上演出,这样的演出已成为当时农村群众文化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演出的时候,社员们男女老少个个拿个小板凳围成一圈,最里面一层地上坐的是小孩,后面的一层是坐小板凳的,后面的一层是坐大板凳的,再后面是没带板凳站着的人,最后面是站在大板凳上的人,有的孩子来晚了,挤不进来就干脆爬到树上,还有的爬到屋上,草垛上。文艺宣传队演的节目有三句半,快板书、相声、天津快板等,最后的压台戏是泗州戏,这些节目群众喜闻乐见,很受欢迎,每场演出都是人山人海,只要文艺宣传队一到,那些唱扬琴、唱大鼓的就靠边站了。在公社组织的“五.一”文艺汇演中,有两个节目被县里选中,还被调到县里参加了“五.四”文艺调演。为能把调演节目搞得更好,更精益求精,杨柳还把王昭的父亲也请了来,对调演节目进行进一步指导,柳河公社这次被县里调演的主要节目是泗州戏《山村新风》,最后在县里的“五.四”文艺调演中获得了演出一等奖,为柳河公社争了光,添了彩。为此,书记李振方还在大会上特地把杨柳表扬了一番。李书记说:“小杨啊,你把这项工作抓得很好,这次获奖是我们公社深入开展批林批孔运动的又一成果,为‘抓革命,促生产’增添了活力,为我们柳河公社争来了荣誉。这很好!”此后不久,公社社直党支部还把杨柳作为培养对象,要她写了入党申请书,不久,还当上了青年书记。

杨柳在柳河的工作环境说明,公社的一班人,在对杨柳的理解和同情之余,已经把她和翟运之间的往事在时间的消磨中慢慢地淡忘了。

可杨柳呢?自从在上海和翟运见面后,他们在背地又恢复关系了,他们幽会的地点仍然是城里的那个寓所,翟运对杨柳的避孕措施依然是叫她服药,这种避孕药叫做复方甲基炔诺铜,需要从月经来后的第五天开始服药,连服22天,才能起到避孕作用。可杨柳和翟运在一起的时间没有一定的稳定性,加上他们双方工作繁忙和疏忽有时杨柳就忘记服药了。问题也就出在这里,那是一九七四年七月的一天,杨柳发现自己又一次怀孕了。晚上在清源县城的寓所里,他们做完房事后,杨柳问翟运:“你离婚的事怎么样了?还没有进展吗?”翟运说:“正在办理,估计年底前可以开庭。”“那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什么?你又怀孕了?”翟运听后感到吃惊。杨柳说:“是啊,又怀孕了!”“你是怎么搞的?我不是给你拿避孕药了吗?你怎么不吃?”翟运不耐烦起来。杨柳委屈地说:“我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我按你的要求,药一天也没少吃!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现在业已怀孕了,你说怎么办?”翟运郑重地说:“那要不就是药物出了问题。既然怀上了,那就赶快抓紧时间再到医院给做掉吧。”杨柳不解的问:“什么?还要堕胎?”翟运郑重地说:“是的,为了我们俩以后的安全和幸福,你就再受一次委屈吧!”杨柳坚决地说:“不,这次我决不堕胎!我要生下这个孩子!”“为什么?”翟运一脸愕然。“医生已经告诉我,像我这样曾经做过四次流产,一次引产的人,如果再做流产手术的话,以后再怀孕,轻则会习惯性流产,重则会引起继发性不孕症,一辈子也怀不上孩子了!你再叫我做掉,你,你想害我呀!”杨柳说着泪流满面,一脸委屈。“那我们还没有正式结婚,孩子生下来怎么办?那我岂不犯了重婚罪?”翟运犯了难,满脸无奈。杨柳啜泣着说:“我不管你那么多,我就得生下这个孩子!”翟运愠怒地说:“就没有一点余地?!”杨柳抹了一把泪水站起来认真地说:“你不要吓唬我,我告诉你,我不管你离不离掉婚,这次我就得生下这个孩子,你就等着做爸爸吧!”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翟运想,从我和杨柳住在这里起,一直没有人前来造访过,可这会敲门的人会是谁呢?杨柳的心里不免紧张起来,心想,莫不是再会有人来监视举报吧!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了主张。外面的人见屋里的人没有动静,就更加猛烈的砸起门来,从门响的声音判断,这是用石头或者砖头砸的,大有不开门就硬性砸开之势。翟运心想,糟了,这么大的劲头,除了自己的老婆徐秀英还能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胆量?杨柳紧张地说:“怎么办?”翟运说:“看来,只有开门了!你别动,我去!”翟运走到门后问:“谁?半夜三更的,你神经病啊?”外面的人说:“翟运,你给我开门,我倒要看看究竟谁是神经病!”翟运一听果然是自己老婆的声音。无奈中,翟运把门开了。徐秀英气势汹汹地冲进门来,一眼看到坐在床上的杨柳就说:“好啊,你们俩干的好事。杨柳,你真不要脸,你第一次勾引我的丈夫,被人堵在屋里出不来,弄得人死鬼丑,为了我丈夫的名声,我不但忍了,而且前遮后拦,没有追究你,弄你的难看。你倒好,不吸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厉,弄起包房来了。你真是欺人太甚!”徐秀英说着转向翟运:“姓翟的,你说我哪点对不住你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和这个不要脸的女人鬼混。你不是人,你是禽兽!”杨柳说:“嫂子,你不要生气,我们就是在一起说说话,什么也没做。包括上次,他之所以被堵在屋里,是有人在搞陷害,主要是他怕影响不好,没好意思出来,结果才出了那挡子事。”翟运也说:“是的,杨柳说得对,就是这样!”徐秀英说完从桌上拿起一个茶缸到水桶里舀了一缸凉水端给翟运说:“你们不是说什么也没做吗?来,翟运你要是有种,那就把这一缸凉水给我喝下去!”翟运接过凉水就往嘴里灌。杨柳起身将茶缸打翻在地,水流了一地。徐秀英说:“怎么样,害怕了吧,不是说你们什么都没做吗?怎么不敢喝这缸凉水?”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翟运从地上拾起茶缸到水桶里重舀一缸凉水喝了下去,然后对惊愕中的杨柳说:“没有事,你放心,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徐秀英一把抓住翟运的衣领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这话也配你说?你没做亏心事,你和这个婊子包这个房子干什么?半夜三更你又在这干什么?嗯?你说,你说啊?”翟运用手推徐秀英可就是推不开,徐秀英死死地拽住了他。就在这时,杨柳趁机冲出门外逃也似的走开了。秀英见杨柳走了,松开手想去追杨柳,可是她又被翟运拽了个结结实实。徐秀英说:“我操你祖奶奶,你喝了那缸水,真的想死啊?”她说着骂着拽着,直整得双方汗流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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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秀英为什么要逼翟运喝凉水啊?这与民间的传说有关,据说男人在做过房事之后,身体在没有重新出汗之前是不能吃凉东西的,尤其是不能喝凉酒和凉水。否则,就会得阴寒病。一个人要是得了阴寒病,那就没治了,必死无疑。徐秀英逼翟运喝凉水就是用这个方法来检验他和杨柳在她没来之前有没有和杨柳做亏心事。殊不知,翟运是懂得科学的,因为他听医生说过这样一件事:街上有一个叫欧路的人,因为不堪忍受妻子对他外遇的怀疑,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想以死证明他的清白,那夜,欧路做出了轻生的傻事。妻子一见,恐慌极了。于是,她急忙穿衣喊起孩子说:“快,赶快把你爸送上医院,你爸得了急病,晚了就没救了!快啊!”孩子问:“妈,到底是怎么回事?爸得的是什么病啊?”妈妈自惭形愧,没法回答,就说:“别问了,快把他送上医院!”孩子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七手八脚把父亲抬上已经准备好的平板车。可欧路奋起挣扎不愿上车,但终究能不过几个身强力壮的孩子,他被按在车里,用几床棉被盖上,被送到了医院,医生问:“怎么啦?”欧路说:“没什么,我很好!”医生说:“很好,怎么把你送来医院啊?没事,就回去吧!”欧路的妻子说:“医生,我求求你,赶快抢救他的生命,再晚就来不及了!”医生被弄得一头一雾水,不知所措,随问:“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不说清楚,我们怎么抢救啊?”欧路的妻子说:“我不好说啊?”医生说:“不好说你就拉回去。你不说,我们也没办法。”欧路的妻子忙把医生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说:“俗话说,瞒着父母,不瞒先生。他在和我做完房事后,下床到厨房里舀来一瓢凉水,当着我的面一气喝了下去。我不知道他喝的是凉水,当他告诉我他喝的是凉水时,可把我吓死了。那是要得阴寒病的啊,那可是不治之症啊!”医生听完她的叙述后说:“你们回去吧,没事!”欧路的妻子说:“真的没事?”医生说:“好了,你们回去吧,我保证没事!”嗨,你别说,欧路就这么被拉回去了。事实证明,还真的没事!为什么欧路的妻子这么担心呢?因为在农村她和徐秀英一样,信奉做完房事一喝凉水就得阴寒,得了阴寒就必死无疑的说教。翟运不但知道男女在做完房事后喝了凉水没事,他还知道即使做过房事喝了凉水要是怕的话,那就跑上一阵,使身上再次出汗就万事大吉了。所以,徐秀英用的这一招,翟运不怕。杨柳可不然了,她怕啊?她怕的原因就是不知道翟运喝过凉水后没事,即使有事还有解招!所以,她在翟运接过凉水的当儿,起身把茶缸打翻在地。因为她不想叫翟运在这时出任何问题!杨柳这么一出场就把翟运本想隐瞒的事暴露了。徐秀英一看这对男女的事情败露,就不依不饶的闹了起来。杨柳虽然走了,可自己的丈夫是喝过凉水的,那要是真的出了问题可怎么办啊?所以她又心疼地整他、闹他,直至让他出汗后转危为安……。天下的男人啊,请你永远不要忘记,到关键时刻,最体爱、最疼你的,还是你的原配夫人啊!

翟运的后院起火了,面对他与杨柳之间丑事的败露和老婆的打闹,尤其是对杨柳的执拗,他胆怯了。他心里想,自己和老婆离婚的事压根儿就没影,自己没离婚,老婆又闹上门来,杨柳这一头又怀孕了,并且要生下这个孩子,情况的糟糕和急迫弄得他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他左思右想,既然事情发生了,看来,我不让她生下这个孩子是不可能了。我要是让她生下这个孩子,显而易见,那对我的打击将是致命的。要想把这件事按下去,唯一的条件就是把杨柳安顿好,否则,那就什么都完了。可又怎么安顿?自己的老婆天天把自己看得死死的,离步去哪都要说明情况,怎么有时间安顿好杨柳?看来我还得用老办法,软的硬的一起来!租用的寓所是不能再去了,翟运思来想去趁在城里开会的机会,晚上把杨柳约到了一家小旅馆,他对杨柳说:“杨柳,我看这样吧,你和我的关系已经这么多年了,这也是人所共知的事,我提出两个条件供你选择,一是你把孩子做掉,等我离婚后,我们正式结婚再生孩子;二是你如果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那我就给你两千元钱作为补偿,你重新找人,哪怕是找王昭也行,我再不干涉你了。从今以后,我们断绝关系,再不来往!目前,我考虑来考虑去,也只能这样了。你看着办,这两条路由你选择!”杨柳听到翟运此刻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头脑“嗡”地一声,忽然觉得天地旋转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为他的付出以及所盼望的美好未来顷刻间会化为乌有,成了泡影!她强打精神指着翟运狠狠地说:“姓翟的,你是流氓,你是无赖,你这是在玩弄我的感情,我这么多年对你的好处你都忘了,你太不负责任了!今天,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令我太失望了!我不要你的臭钱!这次,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就等着瞧吧!”翟运把眼睛一瞪咬牙切齿地说:“要不,你就得把孩子打掉,你要是这样闹下去,当心我杀了你,狗急也会跳墙的!”他有些歇斯底里了。在尖锐的矛盾对立面前,杨柳也不示弱,她对翟运说:“你不要威吓我,你要是有种,现在就把我杀了!”翟运面对杨柳不屈不挠的阵势,他猛攻猛打,步步紧逼说:“杨柳,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我现在向你宣告,你怀孕的事与我无关,你怀的孩子不是我的?你要是再找我胡闹,造成后果,使我不得安生,那我也不能叫你安生,我连你妈一起杀!你好好想想,尽快做出选择,明天回答我!我这人既然说得出就做得出!”翟运说完一甩手愤愤地走了!

面对翟运的负心与凶蛮,杨柳如五雷轰顶,眼前一阵眩晕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杨柳在沙发上才苏醒过来,她看翟运不在就去开门,门没锁,她无助地回到床上,思前想后,越发感到翟运的虚伪和蛮横。他是一个骗子,是一个王八蛋。一腔复仇的怒火在她的胸中燃烧。她恨从心起,嘴上骂道:“翟运你是个畜生,你是个畜生!”她看看錶,时间已近夜十一点,她正准备离开旅馆去翟运的家里闹,找翟运讨个说法的时候,她的屋门忽然开了,随即闯进两个蒙面人,门被关上插得死死的。杨柳胆怯地说:“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那人从身上拿出一把刀子对着杨柳说:“请你不要吱声,我告诉你,你肚里的孩子要立即打掉,从今日起不许你再去找翟运的麻烦,你肚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至于孩子是谁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如果胆敢把孩子生下来或者再找翟运的麻烦,我就把你和你的孩子一起干掉!不许违抗,不许报警!”两人说完,打开房门走了。

两人走后,杨柳吓得往地上一倒不知所措,她哪儿也去不成了。好久,她才起来上床,暗想,天啊,他这是要把我逼上死路啊!勿容置疑,这两个人可以断定是翟运找来的打手,噢,不是打手,是杀手!翟运就是这幕后的黑手。在这种压力下,杨柳感到恐惧,感到孤独,感到无助。这时,她想起了那天去看陈燕时,陈燕对她说的话:“收集证据,以防万一!”杨柳想,按照陈燕的意见我所收集的证据也有好几张了,这些证据就是翟运给杨柳写下的书信和保证,就凭这些证据,我可以告他,而且要一定告倒他。眼下,我究竟应该怎么办?在这里没有亲人诉说衷肠,更没有勇气求助妈妈,她感到这是自己自食其果。杨柳在面临着生与死的抉择,何去何从使她陷入了极度彷徨中,她曾想堕胎以息事宁人,做一个软弱的女人,自认倒霉,苟且偷生,可根据自己的身体,如果再堕胎就有可能真的造成继发性不孕症,真的要是那样,那自己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那也就便宜了翟运这个畜生!转念一想,还不如做一个坚强的女人,告发翟运,最终向法律讨还公道,可这样一拼到底就必须要冒着被威胁甚至付出生命的危险。她又想自己去一个无人的地方自杀身亡了却此生,可转念一想,那我就会死得不明不白,在世人的眼目中,自己轻生的躯体恐怕还不如一条有主的狗!况且,人们还会指着坟头骂道:这里埋葬的是一个下贱的女人!我贱吗?对爱,我是认真的,我曾经把我珍贵的第一次给过王昭,那是我选择并决定了一生对他的爱,才做出的事。可他出事了,即使出事,我既没移情,也没放弃他,可是他放弃了我。翟运的出现是我面对婚姻的第二次选择,我忠于翟运,我没和第三个男人调过情,做过爱。我是清白的,我对翟运虽然有些委曲求全,可我毕竟是最后选择了他,我对他是那么痴情,那么忠心,可他最后反悔了,是他欺骗了我的感情。我真傻,简直是太傻了!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中,她最终选择了两条路:一条是告发翟运,在斗争中求生或在斗争中死亡,生,就生得堂堂正正;死,就死得轰轰烈烈;另一条是不声不响地结束此生,含恨九泉!这两条路我究竟选择那条?嗨,陈燕走了,不是还有于家进吗?走,找他去,请他给我拿个主意!可是天这么晚了,我一个女人,半夜三更去找一个男人,多有不便,还是不去吧!就在这住一夜,等天明再去柳河,整理材料,我要把他告个人仰马翻!杨柳把门插上,上床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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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杨柳早起来到车站,准备坐车去柳河,正巧遇到了正在晨练的于家进。于家进跑到杨柳面前停住了脚步,他问:“杨柳,什么时候来的,现在准备到哪去?”杨柳本来想说去柳河,可她还是临时改变了主意,她说:“我是昨天下午来的,现在正准备去找你。”于家进说:“走吧,到我那去!”杨柳说:“好吧!” 于家进的住地就在汽车站附近,杨柳跟着于家进边聊边向前走去。

    在于家进的住地,于家进听完杨柳的叙述后拍案而起,他一反平时的阴柔而阳刚起来,他大骂翟运:“这个龟孙子,起初害陈燕,现在又害你,作孽啊!杨柳,你凭什么去死?凭什么怕他?他扬言要把你杀死,又指使打手恐吓你,这你都不要怕,他这是吓唬你,你不用怕他,他把你害成这样你就得告他,决不能便宜了他!你可以把你的遭遇写成材料,送到县妇联,送到县委的每一个领导手中,甚至送到公安部门。用党的政策、国家法律来保护自己,不要怕他,有我呢!要活,就活得潇潇洒洒,要死,就死得惊天动地!”杨柳说:“于家进,你到底是男的,比我有主见,好,我就照你说的办。你当初对陈燕要是也有这样的态度,也许陈燕就不会走了!”于家进说:“杨柳,你就不要说了,上次你来看我,我不就给你什么说过了吗?不要提了,都是我的不好,我的错,陈燕的个性太强啦!走,我们吃饭去!”……

                              二十一

    

    杨柳从于家进那里得到了精神支持,她鼓足了勇气,增强了信心。她想,中国有句老话叫:穷,瞒不得;丑,遮不得。你自己都到这种地步了,还顾什么面子、地位、影响?我要豁出去,告发他,向政策,向法律讨个公道!杨柳抱着这样的信念上了公共汽车直奔柳河。

在路上,杨柳忽然想到了公社的李振方书记,他想,李书记为人正派,主持公道,我何不去找李书记呢?况且,李书记对翟运是有积怨的,对于告翟运,我想他一定会支持的,我要是能得到李书记的支持,对告倒翟运,就有了依靠,多了几分把握。对,我这就去找李书记!

回到柳河已将近九点,杨柳没去住地就直接来到了李书记的家里。李书记在柳河工作是拖家带眷的,老婆孩子都在这里,他的家里,既是办公室又是接待室。杨柳来到李书记家时,正遇到李书记推着自行车准备下乡。李书记见杨柳来到,就说:“小杨来啦?有事吗?”杨柳说:“李书记,我找你有事,还是急事!”李书记闻言,把自行车重新扎在地上说:“好吧,走,到屋里说去!”杨柳跟随李书记进屋了,她见李书记的老婆正在择菜,就说:“阿姨,天离晌午还早呢,你又在忙啊?”李书记的老婆说:“小杨来啦,坐。我又没事,天天是吃过这顿忙那顿。”李书记的老婆说着给杨柳拉过一张椅子叫她坐下。杨柳刚坐下,李书记说:“老伴,你到厨房去吧,小杨要和我说事!”李书记的老婆说:“小杨,你坐啊,我去啦!”杨柳点点头说:“好,阿姨,你忙吧!”

李书记坐在他的办公桌前问:“小杨,什么事?说吧!”杨柳说:“李书记,说句心里话,从我到柳河以后,我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关心和爱护,尤其是翟主任调走以后,你不但没有歧视我,反而对我倍加关爱,我感觉到,你对我的关爱是领导和慈父般的关爱,我从心里敬佩你。可是,有些事我对不起你是瞒着你的,那就是我和翟运之间的暧昧关系。我没有给你说实话,这一点,我于心有愧,我对不起你。李书记,你能原谅我吗?”李书记看着羞赧的杨柳笑着说:“小杨,这些,你就不要说了。你和翟运的一些事,我在眼里都看得清清楚楚。在我的面前,你是孩子,我能对你不负责任吗?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只要你相信我,就直说好了,我会帮助你的!”杨柳听了这话,感到一阵温暖,在精神上就放松多了,她说:“李书记,我现在正处在危难关头,特别需要你的帮助!”李书记惊诧地问:“什么?危难关头,怎么回事?快说,我帮你参考参考!”杨柳把头低了下来,她委屈地哭着向李书记诉说了心中隐藏的一切……

李振方书记听后震撼了,他的心里交织着对翟运的愤恨和对杨柳的疼爱,他以一位领导加长者加父亲的复杂身份,对如何处理这件事,杨柳指出了一条路……

就在杨柳按照李书记的指示,开始查找搜集材料时,翟运连电话也没打就直接乘车来到了柳河,他是来安慰杨柳,探寻动静的,他想挽回影响,避免恶果,可他没有找到杨柳。这时的杨柳,已被李书记安排人保组长刘江把她保护起来了。李书记对翟运的来访出于工作关系,热情地接待了他并留他在这里吃饭,可翟运哪有颜面?哪有心情在这吃饭啊?他婉言谢绝李书记的挽留,不无尴尬地离开了柳河。

翟运离开柳河时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坐在从藕塘公社开来的小跃进汽车的副驾驶位置上,忧心如焚。他后悔自己不该在杨柳怀孕、并且要生下这个孩子的问题上,无情无义,采取过急措施。可事情业已发生了,看来已经无法挽回,他凭感觉意识到自己将面临着一场灾难,而要排除这场灾难,就必须找到杨柳。现在找不到杨柳,怎么办?看来,只能去找龙部长了。可到了龙部长那里,这事又怎么启齿?到底去,还是不去?翟运前思后想,左右为难,如坐针毡,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

在杨柳的另一个住所里,她花费三天的时间,把自己和翟运的一切情况写成材料,还把翟运给她的原始信件、保证书等,都一 一拍成照片,装订成册。一份份送到了县委、县革委会以及县妇联领导的手中,当然,按照李书记的点拨,龙山部长也不例外,她也送了一份材料给他。杨柳的材料送达后立即引起了县委有关领导的高度关注,尤其是县妇联,对此事非常重视,据说,为维护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县妇联主任亲自表态,这件事,不管是谁来找我,谁来说情,这次不处理翟运这个败类,我誓不罢休!不久,县委的一份批件转到了县纪委、知青办和妇联。批件明确指出:为维护知青政策,保护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请县纪委、知青办和妇联,立即组织人员进行调查,并严肃处理!这个批件的下达立即引起了县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一个由县纪委、妇联、知青办组织的联合调查组正式成立了。调查组以杨柳提供的材料为线索,开始了方方面面的调查取证工作,他们去柳河、走外省的那家医院、跑藕塘、访上海。通过一个多月的调查取证,使翟运的劣迹已经完全暴露出来。调查组经过向县委汇报、批准,开始对翟运进行了隔离审查。

 翟运被限制在县委招待所三楼五号,天天有两个工作人员,陪吃陪住,要他交代自己的问题。审讯室内,由调查组长郭俊主持,刘伟记录,对翟运开始了问讯:

    郭俊说:“ 对不起,翟主任,我们今天又见面了,我们为什么把你请到这里来?你心里是应该有数的,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翟运说:“郭主任,你说吧,我一定配合。”

郭俊说:“那好,我就开始问你了,请你回答,姓名、性别、年龄、文化程度、工作单位、工作职务、家庭住址等。”

    翟运说:“我姓翟名运,男,三十八岁,初中文化程度,汉族,工作单位在本县藕塘公社,职务:革委会主任,家庭住址在县城一居委山南路174号。”

    郭俊问:“你是怎么和杨柳认识的?又是怎么和她发生性关系的?”

翟运说:“她一来我就认识她,她是我带队到宿县接的那一批知青中的一员。提起我是怎么和她发生关系的?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我只是和她认识,至于性关系,这是没有的事!这个问题在上次有人搞我,诬陷我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我和她只是工作关系,没有什么性关系。对不起,我现在无法回答你提出的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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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俊说:“翟主任,我希望你放明白一点,老实交代你的问题,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这才是你的唯一出路,我们如果没有证据,能把你请到这里来吗?!”

    翟运说:“郭主任,这么多年,我们可都是老朋友了。请你不要诈我,我可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呦!”

 郭俊说:“翟主任,请你不要提我们俩个人之间的事,也别和我兜圈子了,我们之间朋友归朋友,工作归工作,这两点不能混淆,我奉劝你一句,这一句也是我不愿说的,也是你早已明白的。看来,我现在也不得不说了,那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翟运说:“自从上次你们把我从杨柳的屋内弄出来之后,我至今没有和她来往过,至于你们叫我来,我考虑到还是老问题,别的我没考虑过!”

    郭俊问:“翟主任,我奉劝你一句,就不要卖关子了,你必须老实交代才是你的唯一出路!”

    翟运说:“那么,我也奉劝你一句,姓郭的,你不要逼我,我没有的问题你硬逼我,那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当心,我会告你的!”

    郭俊说:“姓翟的,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你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那你就看看这是什么吧!” 郭俊说着把翟运给杨柳写的信件、保证书全部拿了出来,“姓翟的,你要自己看看吗?”

    翟运接过信件,他嘟囔嘴了,虽然保持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但是在大量的事实面前,他的心理防线还是崩溃了,他不得不承认他和杨柳的婚外恋了。他说:“郭主任,我对不起你,我该死,我该死,我全都交代,那还是我在柳河公社工作的时候,我以招干为诱饵,叫她去我住地拿表格,当晚,我把他锁在了屋里,后来就……”翟运如实交代了他以招干为诱饵索取女色以及长期霸占杨柳的经过。

    郭俊问:“你因为这个问题已经被处理过一回了,你怎么不惊心又和她搞上了?她怀孕的事怎么讲?”

    翟运说:“郭主任,我不瞒你,从那次我被处理以后,我根本就没再沾过她!她怀孕的事确实与我无关!”翟运仍在作最后的抵抗。

    郭俊问:“真的无关吗?你能保证你说的话是真话吗?这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翟运说:“我能保证我说的话是真话!”

    郭俊说:“那你看看这是什么?我们已经从你和杨柳争吵的旅馆查到了你把兄弟的姓名。” 郭俊说着就把杨柳说的那两个痞子恐吓她的供词放在了翟运面前。翟运看后说:“这能说明什么?她怀的既然不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找人对她下毒手?这是杨柳在制造假证陷害我!”

    郭俊说:“我看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你再看看这个!”郭俊说着把一纸证明递给了翟运。

    翟运看着证明,在心里暗骂那两个出卖他的人,什么狗屁弟兄?纯粹是骗吃骗喝,妈的,事没办成反而把我给卖了,把我推到了前台。怎么办?是承认,还是拒不认帐?他的心里在激烈地斗争着,承认了,那就一切都完了,不承认,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他为怕郭俊看出破绽急忙说:“郭主任,他们这是在陷害我,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两个人,我怎么可能指使他?我又为什么要指使他?她杨柳怀的不是我的孩子,我指使他干什么?要是那样,我岂不是没事找事?我光着头会往刺窝里拱?笑话,这简直是笑话。我翟运就是再愚蠢,也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吧!”

    听着翟运的表白,郭俊厉声说:“翟运,那你和杨柳在南关约会的寓所也是假的?那这一堆取证材料也是假的?你再给我好好考虑考虑!今天就谈到这里,明天再谈吧!”

    调查组与翟运的第一次交锋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当调查组再次找到杨柳进一步核实材料时,杨柳气得咬牙切齿,她说:“他这完全是强词夺理,是对我人格的侮辱!翟运,你这个混蛋,我不告倒你,死不暝目!”

                                二十二

    经过半个多月的周折,调查组终于将这个案件在当年十月作了终结,调查认定:杨柳在申诉材料中的所写的事实基本清楚,经查属实,几经交锋翟运亦供认不讳,调查报告最后说:翟运身为国家干部卖官敛色,玩弄女性,破坏上山下乡,情节恶劣,道德败坏,为保护妇女儿童合法权益,建议从严惩处。同案人杨柳系上海下放知青,后招干为国家干部,不能严于律己,洁身自好,与翟运情投意合,非法同居,沦为龌龊,念其受害极深,建议从轻处理。

调查组的报告,呈交县纪委后,有关部门很快对翟运与杨柳做出了处理,对翟运的处理结果是:开除党籍,开除工职,赔偿杨柳孩子抚育费两千元。对杨柳的处理是:撤消职务,保留工职。

 

   

都说搞知青是高压电,谁要是碰到了,非死即伤,可翟运怎么没有像王昭一样被追究刑事责任啊?因为这上面对知青的政策又有些宽松了。与王昭相比,他是幸运的。

舆论普遍认为对翟运的处理是天经地义的,是他罪有应得。可对杨柳的处理结果似乎有点过了。杨柳对此也是无法接受的,这样的处理犹如晴天霹雳,轰得她目瞪口呆,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她认为她是受害者,她应当不受处理,可结果是两败俱伤,她觉得她无颜见人,生不如死。这个严酷的处理结果使她心理的天平倾斜了!

看到这样的处理,李振方书记安慰过她,妇女主任李兰也来安慰过她。可她还是想不通。在柳河公社她住地的小屋里,她用笔和着泪水给远在上海的母亲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敬爱的妈妈:

    你的女儿在今天午夜,面南向你老跪着,我给你磕三个响头。妈妈,我的头磕完了。现在我拉过一把椅子,把信纸放在椅子上跪在地上给你写信——

    妈妈,亲爱的妈妈,我从生下来起就没有见过爸爸,后来听说他老人家在一次航海事故中以身殉职。尽管我没得到过父爱,可是妈妈你将父爱、母爱集于一身,使我在你充满慈爱的摇篮里温馨地长大了。你老对我的生之恩养之情,我本应尽力报答,可是,我背着你铸成大错,我对你说了谎话。妈妈,我对不起你,我对你说了谎话使我心存内疚,无地自容。妈妈,你原谅我吧,我如果不对你说谎话,也许不会有今日的羞辱。事实上,在翟运去我家之前我就和他什么事都做了,而且是五次流产,一次引产。在我到家的那天,我是一个刚刚引产才过半月的产妇啊!这个令你难以置信的事实,我当时如果真的告诉你,你会气昏的!为不使你生气,我对你说了谎话。事后,我感到多么愧疚,多么难受啊!我现在后悔当时没有把我与翟运的事实真相告诉你,要是告诉你了,也许在你的阻止下,不会发生今天的悲剧。可我当时不敢说呀!妈妈,这都是女儿的错!你原谅我吧!翟运是个负心人,他霸占我,玩弄我,最终抛弃我,我告了他,他虽然现在得到了报应,被撤销了职务,开除了党籍。可我现在也被弄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我无颜再见你的尊容,我已经绝望,没有生存的勇气了!

    我怀了翟运的孩子,可他不但不承认是他的孩子,反而把我抛弃了,他是一个伪君子,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狼,我把他告下后,他虽然被处理了,可我也被撤消了职务,我现在是有家难归,无颜见你。我们本应团圆幸福的,是这场“上山下乡”运动把我推向远方,使我们母子分离,这大概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妈妈,我对不起你,我决定走了,我是满怀悲愤走的,我不能在你面前尽孝了,你就原谅女儿的不孝吧!在你接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在那个阴曹地府也许我会见到前来接我的爸爸。如果真的有灵,我一定向爸爸汇报你对我的养育之恩,并且报告你事业有成,身体尚健!

    再见了,妈妈,我走了,走向黑夜,走向深渊,走向那个人人必须过关的极乐世界。“咚,咚,咚”妈妈,让我最后再给你磕三个响头吧!我想着你的音容,想着你的笑貌,想着那个和睦温馨的家。妈妈,让我在遥远的淮北在意念中紧紧地抱住你与你做最后的诀别吧!我松手了,我走了,永远的走了!敬爱的妈妈,你要多多保重!

                                 不孝女儿杨柳敬上。

                                         一九七五年十月*日。

    杨柳把给母亲的遗书写完,已经是子夜十分,她把信装进信封,写好地址,贴上邮票,又在另一张纸上这样写道:我走了,我饮泣含恨地走了,在我走后,我希望哪个好心人,能把我这封信投进邮箱,向我远在上海的妈妈报个信!谢谢你,好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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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柳写好遗书,穿戴好她平时最喜爱的衣服,对着镜子梳理一下凌乱的头发,门也没关就转身走向漆黑的深夜。杨柳走着走着,心里极度悲伤,她想自己既然决定离开这个世界,那么,是喝药还是上吊呢?是投河呢?还是奔井呢?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时,她什么也不怕,不知不觉中她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柳河岸上。她心里明白,柳河曾是她踏上社会的人生起点也是她最后的归宿,一切从这里开始,一切又从这里结束。到哪里去呢?留给她最好印象的地方当然是她和王昭、陈燕一起最初到过的地方,陈燕在这里曾经是豪爽活泼的女孩,可是她的生命却断送在这里。我没想到在我提前返回上海的几天里,她竟然选择了绝路。我今天也不例外,陈燕,我找你去啦,你可要在那里等我啊!柳林里黑咕隆咚的,可那个地方在哪里呢?凭直觉反正是离这儿不远,那次来时大概也是走了这么长时间,可能就是这里吧。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对,就是这里。杨柳停止了脚步。人,一旦走到这种地步就什么也不怕了,她的头脑里万念俱灭,一片空白,她只想摆脱痛苦,一了百了。杨柳面向南方深深地鞠了一躬,又一次在心底说:“再见了,妈妈!”鞠完躬,她从容地纵身扑进柳河冰冷的水中。这一刻,她把什么牵挂,什么亲情,什么痛苦,什么仇恨,一切都化为乌有了,也包括她肚里的那个无辜的生命!她在那冰冷、呛水、夺命的瞬间,本能地生出一种求生的欲望,可是,她只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冥冥中,杨柳感到一阵燥热,觉得自己似乎是躺在床上,她微睁双目,见这是一间温馨的小屋,有门有窗,自己真的是躺在床上,并且还挂有蚊帐,她觉得这小屋似曾在哪见过。怎么我的胳膊这么疼啊?再一看,哦,是在打点滴!她想: 这阴曹地府还真的和阳间一样,阳间有的,阴间也都有啊!她再一看,窗口射进来的不是阳光吗?怎么这阴间也有太阳?她觉得浑身乏力,好累好累。她想反正自己是死了,随它去吧!她又闭上双眼,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试图翻个身。忽听一声呼喊:“妈,妈妈,杨柳醒了,杨柳醒了!”接着是兴奋的哭声。这时,杨柳完全苏醒了,她睁眼一看,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是男性,他俯身站着,两只手分别支撑在她身体的两旁。那张熟悉的面孔对她说:“杨柳,你可醒来了!”那人说着,声泪俱下,一滴滴热泪掉在了她的脸上。从那张已有皱纹、略显苍老的脸上她终于认出来了,她用力喊了一声:“王昭,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也在这里?”王昭说:“杨柳,你终于醒来了!” 王昭说着眼里流出了幸福的热泪!杨柳也眼含着泪说:“王昭,这里不是阴曹地府吧?”王昭说:“不是,这是我的家啊!你还活着!”这时,早已站在旁边的王母看着杨柳心疼地说:“柳儿,你可醒来了,谢谢老天,谢谢老天!”杨柳听清楚了这是王母的声音,她说:“伯母,我怎么在这里啊?”王昭安慰说:“杨柳,我们现在不说这些,等你好了,我们再说,好吗?”

 当公社的领导得知杨柳出事被救的消息后,也到这里看望了杨柳,李振方书记说:“小杨啊,你怎么能这样去寻短见呢?对你的遭遇,我是理解你的,组织上也是体谅你的,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情况会好起来的。你要想得开,看得远一些。唉,这都怪我想得不周全,我要是继续让人保护你,安慰你,也不至于会出这样的事!都怪我,怪我啊!杨柳,你在这里没有亲人,为了你的身体尽快康复,我们也不叫你回公社了,你就安心在这里休养吧。有空,我们再来看你。”杨柳看着李书记说:“李书记,你就不要自责了,都是我不好,给你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她又对前来看望她的公社的其他领导说:“谢谢各位领导前来看我,谢谢李书记对我的关心。你们回去吧,工作都很忙!” 李书记说:“好啦,小杨,你就不要客气了。那我们就回去了,你一定要听话,好好调养身体,我们还等着你回去工作呢!好,再见!”杨柳吃力地欠了欠身子,说:“我也不能送你了,谢谢各位领导,你们慢走!”

 

二十三

    经过十多天的调养,杨柳的身体渐渐地恢复了健康。一天晚上,杨柳和王昭又进行了一次心的交流——

    王昭深情而又惋惜地叹口气说:“在我爸爸去洪湖看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和翟运之间的关系了,我虽然恨他,可我更尊重你的选择。在我对你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在当时来说,你这样做不失为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才这样说,我不怪你,是因为我希望你幸福!”杨柳说:“那么我去看你,你起初为什么那样狠心地对我避而不见?后来还对我耍那种态度呢?”王昭说:“那是因为我怕耽误你前程,我不能让你因为我的不幸而受到连累。你想,那次如果我见你,你就会舍不得和我割断联系而继续为我忍受煎熬。我不愿再看到你去为一个罪犯而虚度年华啊!”杨柳说:“你觉得你这样做就对得起我?我就应当感谢你吗?你错了,你要是继续和我保持联系,翟运也就不会有可乘之机了,我妈妈也不会同意叫我和他好了。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悲剧。我对你日夜思念,你却对我冷若冰霜!”王昭听着一下把她搂在怀里说:“杨柳,你打,你打,你使劲地打我吧!打够了,也就出气了!”王昭泪眼朦胧,声音颤抖,在哽咽着。在王昭的怀里,杨柳问:“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王昭说:“我是一九七三年旧历正月十二日入狱的,按理说我的刑期应该到明年正月十二日才能满期,可是由于我表现好,为那里的宣传工作做出了突出贡献,所以就给我减刑了,我是在十月二十五日到的家。”

    杨柳躺在床上把身子往下挪动一下说:“你既然回来几天了,那你为什么不去看我?”王昭躺在杨柳的身旁说:“我回来后根本就没有打算去看你。因为,我不能打破你和翟运的平静生活。后来,听说你和翟运闹翻了,怕你会遭到不测,所以我回来后就一直在暗中看着你!在你投河的那天晚上,我一直守护在你屋后的窗下。当时,我听到你在哭,又好像有翻动纸张的声音,我曾到前面想从门缝往里看,可什么也看不见。没办法,我就在你的窗后等了。等着等着,就听到了你的开门声。我赶紧到前面一看你已经走远了,而门还敞开着,透过微弱的光亮我看到你向公社的大门外走去,我悄悄地为你关好门就跟在你的后面了。你走得很慢,走着走着,我发现你去柳河岸了。我就跟在你的后面约有百米的地方和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看到你在我们曾经约会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也就站住了。当时,我想上前,可我又怕你是在等什么人。正犹豫间,忽然听到‘噗嗵’一声水响,我想坏了,八成是你跳水了!我急忙跑到跟前一看,你正在水中挣扎,当我顺着你扑打的水声扑到河里,把你抱出水面时,你的身体软绵绵的已经无力挣扎了。好在我以前看过医生抢救溺水的人,经验告诉我,要救你,首先就得控水,于是我将你扛在肩头脸向下给你控水,为能把你的肚里水,尽快倒出来,我把你扛在肩上使劲地掂,每掂一下,你都会‘咕噜咕噜’地吐水,好在你命不该死,我觉得你终于有了呼吸,只是不醒人事。我把你扛回家叫醒了妈妈,妈妈把你的湿衣脱下来换上新的把你盖在被里焐着,又赶忙请来医生,为你检查,为你打吊滴。我就这么寸步不离的守在你的床边,看着你微弱的呼吸等待着你的醒来。我整整等了一天一夜你才醒来。杨柳,你这次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你一定要坚强的活着,决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听完王昭的话,杨柳对王昭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王昭虽然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可并没有给她增添生活的勇气,她那麻木的感情,泯灭的理念还在时刻困扰着她那颗受伤的心。她明白自己目前的身份和处境,还有谁能理解?谁会同情?在这里,除了王昭可能再没有第二个人了!尽管王昭现在能够同情和理解自己,可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对得起王昭吗?我还值得他爱吗?这种建立在同情和理解基础上的爱,是不能和真正意义上的爱等同的啊!杨柳脑海里瞬间闪过的一连串的问号驱使她不得不向王昭提出了疑问:

    “王昭,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你要是不救我,我现在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杨柳,你怎么能说这话呢?甭说我们曾经爱过,就是没有任何关系,换个别人,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何况是你?”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我不是说了嘛,我在暗中看着你,因为我怕你出事,如果我没听说你和翟运被处理的那档子事,我也就不会去看你了!”

    “我出事与你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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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因为我曾经爱过你!”

 杨柳试探着想从王昭的嘴里得到答案,她想要王昭说出仍然爱她的话,可王昭只是说曾经爱过。她没有做声。稍许,她故作镇静地说:“你还会爱我吗?”

 王昭说:“我仍然爱你,只是我怎么能配得上爱你呢?我现在可是一个刚刚释放的劳改犯啊!”

 杨柳说:“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心中原来的杨柳早已死了,现在的杨柳已经不值得你爱了!我现在只是一棵残花败柳!”

    王昭说:“为什么?”

杨柳愁眉不展地说:“因为我现在是一个既背叛你又和别的男人怀上身孕的女人!我已经不配你爱了。你应该去寻找一个比我更好、更适合你的女人,去真诚地爱她、娶她!还有……”杨柳还想说什么。

    王昭打断了她的话说:“你别说了,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怕我嫌弃你吗?告诉你,我不管你现在怎样?我都不嫌弃你,我还一如既往地疼你爱你。你越是这样,我的心里就越难受,我一定要承担起使你过上幸福生活的责任。你如果是和翟运过得好好的,我也就死了这条心了,你现在既然和翟运闹到这种地步,我就有理由有权利去争你,爱你,娶你!杨柳,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还是国家干部,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谢天谢地了。我都到这种地步了,哪还有条件去嫌弃你啊?杨柳,如果你愿意就你嫁给我吧!”王昭向杨柳表白了心迹。

    杨柳为王昭的坦诚和直率而感到庆幸,为王昭对她的那份至爱真情感到满足,可值得忧虑的是自己已经怀上了翟运的孩子,打掉吧,又怕自己以后不能再怀上孩子,不做掉又怎能对得起王昭?男人娶女人的目的不仅是为了建立家庭进行和谐美满的生活,而且还要给家族承担传宗接代的义务。我总不能把翟运的孽种带到王家吧?做掉了,自己万一以后要是真的怀不上孩子,不仅毁了王昭也毁了自己。我目前担心不能生育的情况王昭是不知道的呀!我要是把这些情况告诉王昭,那他还会再爱我娶我吗?不做掉,王昭能够接受吗?即使暂时接受了,在以后的生活中,时间长了也会因为孩子给王昭带来生活阴影的。作为一个男人替别人养活孩子,那他会为此承担多大的心灵苦痛和社会压力啊!杨柳想到这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自己怀孕和担心不能再生育的真相告诉王昭,让王昭知道自己的一切情况后再做选择,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得到心灵的慰藉。于是,杨柳把自己和翟运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了王昭……

    出乎杨柳意料的是,当王昭得知这一切后,既没嫌弃也没感到惊诧,似乎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似的,杨柳的怀孕他是知道的,因为杨柳已经告诉他,她怀上了翟运的孩子,只是没有想到,她是为担心以后怀不上孩子而坚决要生下这个孩子。王昭听完杨柳的叙述,没有立即回答杨柳的问题,他稍为迟疑一下,平静而又坦率地说:“杨柳,我以上给你讲的那些话,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并作出选择后才对你说的,对于你刚才所说的这些,我早有思想准备。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尊重你的选择,你生下这个孩子我要娶你,你不生下这个孩子,我同样还要娶你,你就放下这个思想包袱吧!”

    杨柳看着王昭的一脸真诚感动地流泪了,她说:“那你说这个孩子怎么办?”

    王昭说:“你要是怕以后怀不上孩子,那就干脆把孩子生下来算了,这孩子虽然不是我的,可孩子是无辜的,这是一条生命,他同样需要爱。你放心,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一定会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去爱他,我会尽到做父亲和丈夫的责任的。杨柳,就请你相信我吧!”

    听了王昭的话,杨柳感到温暖,感到欣慰,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勾住王昭的脖子说:“王昭,我非常感谢你对我的理解与同情,我决定生下这个孩子,你真的能够接受?真的还能娶我吗?”王昭说:“我真的娶你!”王昭说着用他那宽大的臂膀把杨柳紧紧地抱在了怀中,他对杨柳亲不完,吻不够……

    一九七五年春节前,杨柳征得母亲的同意后就和王昭结婚了。结婚时,杨柳的母亲也来到了柳河。这一年的春节杨柳的母亲没有回上海,就在这里过了。直到过完春节后,杨母才和女儿和王昭一道回沪。王昭和杨柳结婚后,杨柳还继续在柳河公社上班。时间不长,王昭的父亲就给王昭招工到县剧团,参加了乐队。王昭的母亲和媳妇杨柳在家看着老屋。就在这一年,杨柳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王东。两年后,杨柳又生下了女儿王惠。在柳河镇的柳河边上,杨柳一边上班,一边和婆婆带着孩子过着平静的生活。

                             

二十四

    

那场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四十年过去了。那代知青在清源这块土地上的癫狂、盲从、奴性、幼稚乃至愚昧永远滞留在那个时代人们的记忆里。知青的苦难是十年动乱的一部分,杨柳作为经历过那个时代沉积的历史见证人,她经历了那场劫难,目睹了那个时代的现实,她把自己的善良与纯真、丑陋与幼稚、反抗与磨难,她都以文字的形式纪录下来昭示世人。她说,但愿能通过这些文字给人以感悟、警醒和理智,以抚慰那代人直至现在还隐隐作痛的受伤心灵。如能取得这样的效果,杨柳也就满足了。

 值得告诉读者的是,杨柳和王昭的结合是幸福的,杨柳生下的一双儿女,儿子王东,面貌酷似翟运,女儿王惠像她妈妈。他们一家人就在柳河边这块土地上安家落户,辛勤劳作,过着平静的普通人的生活。杨柳后来在柳河公社当上了妇女主任,从事妇女工作,直到退休才回上海定居照顾母亲。王昭因为父母年迈,就留在家里照顾双亲了。王东在上初中时就按上级有关政策,把户口迁回上海,跟着外婆就读,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一家国营企业,目前是一家公司的副总。前年,王东被公司派往清源县投资开发办起了柳林服装厂。王惠在本地高中毕业,已经出嫁,被安排在清源县的一家银行工作。

于家进和陈燕没有孩子。陈燕死后,于家进后来在清源县汽车修配厂和厂里的一个女青工结合了,他们有一个儿子,现在是上海某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经理。于家进因为孩子的户口早已迁到了上海,在那里跟着父母读书,所以他退休后也带着爱人回到了上海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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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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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奥迪车一路急驰,渐渐地,一座蓊蓊郁郁的青山,出现在眼前,女的看见山林才从她的小说故事中走出。她对男的说:“就是这山,到山脚下停车!”车到山脚停了。两人下车。女的在前,男的怀抱鲜花紧随其后,两人沿着碎石满地的山路向上走去。两人走着走着,在一座水泥陵墓前停住了脚步,男的看那石碑上刻的文字:右边是:一九三四——一九八三;中间是:先考翟运之墓;左边是:孝男,翟文、 翟武  一九八四年清明节叩立。

女的对男的说:“王东,这里埋葬的就是你的生身之父,他在一次春节探亲回来的路上死于车祸。我尽管恨死了他,可我还是从上海赶来,把你带到这里,让你看他一眼,以了却我最后的心愿,同时也对你的出身有了最终的交代!”王东弯下腰,把那束鲜花放在了墓碑前,然后站起,木讷地默默鞠了一躬,转脸对女的说:“妈,走,我们回去吧!我还有很多的事要做,明天县委、县政府和县招商局的领导还要参加我们柳林服装厂的开业典礼呢!”女的点了点头。二人转身向山下走去。女的说:“王东,明天,等你厂的开业典礼搞完,如果有时间,再陪妈妈去趟柳河,看看爷爷奶奶。”男的说:“是,妈妈!你说去哪就去哪!除此之外,我还要带你去看看清源东部的开发区!”女的说:“一切随你安排吧!”

这对母子就是杨柳和王东。这次他们是专程来看翟运的。

母子下山以后,他们上车调转车头往回走。车速渐渐地快了起来。王东看过生身父亲,对于父亲的死似乎没有丝毫痛心之处,因为,他早已从母亲那里知了实情。对于这样一个忘恩负义、不负责任的父亲,王东会有感情吗?尽管没有感情,可他还是发话了,他问:“妈妈,他是怎么发生车祸的?”杨柳叹了口气说:“我也是听说的,是在一九八三年春节前夕,他自己驾驶一辆单位的吉普,带着老婆孩子回邙山老家探亲,在回来的路上可能是因为喝酒太多,就和一辆货车相撞了。当时他一家四口全部受伤,尤其是和他的老婆伤势最重,经过三天的抢救,他走了,撇下了老婆孩子。”王东说:“那你没去看他?”杨柳说:“没有,像他这样没有人心,没有人性的人,我看他干嘛!”王东听后沉默不语……

    次日下午,柳林服装厂的老板王东带着妈妈驱车游览过清源县东部开发区后,就去了柳河镇。到了柳河镇,杨柳被崛起的柳河震惊了,街道两旁先前的瓦房茅屋都已荡然无存,代之而起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到了家里,杨柳看望了年逾八十的公爹和婆母,他们已是老态龙钟,步履蹒跚。杨柳这次来柳河,是接王昭、公爹和婆母去上海的,因为他们现在不像以前了,他们有了自己的别墅,公爹和婆母去了,吃的住的都没问题。在这之前,王东为照顾爸爸、爷爷和奶奶,还特地为他们雇了一个保姆,在家专门照顾他们的衣食住行。这次,经过一家人的合计,王昭和杨柳决定把父母接到上海,亲自照顾,让二老和亲家一起安度余年。王东说:“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们今天就不在这里吃饭了,我们一起回到城里吃顿团圆饭,我已经在千禾大酒店安排好了,王惠在那等着我们呢!小保姆,你也去,一趟坐不下,我跑两趟!”杨柳看了看王昭说:“王昭,就这样吧,我们一起进城去。你收拾收拾,我到河边看看!”王昭说:“好吧,你去,可要快点回来哦!”

杨柳出门,向西走不多远就来到了柳河边上。她看柳河岸上的柳林已不复存在,代之而起的是高大的杨树。柳河上空,一片迷蒙。杨柳在心底说:柳河的水,你虽然流走了我四十年苦涩的记忆,可你依然还在流着,流着啊!柳河,我忘不了你那如烟的柳色,忘不了我那场刻骨铭心的伤痛……

我的故事讲完了,在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实属偶然。

                    

                                      2009年4月29日第十稿于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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