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故事9】
爷爷去世的那年是1966年的年底，那年他老人家整整七十岁。
从1963年起，劳累了一生的爷爷身体状况就已经大不如前，过去跑山货常年在大兴安岭里钻山，已经落下了严重的风湿，一到阴天下雨的时候就犯腰腿疼，腿脚开始不太好使了，每天出去的时候很少，没事就在家里手拿着一个三折的放大镜看书，有时一看就是一天。
暮年的爷爷其实很孤独。那时爸爸妈妈的工作非常忙，整天早出晚归很是辛苦，我们几个孩子也不是上学就是去幼儿园长托。所以家里白天很少有人陪伴爷爷，我有时放学回家一进屋，有的时候看爷爷极其艰难的下地拄着拐在生炉子做饭，心里也不是滋味。就主动地帮着爷爷生火，择菜淘米，干点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1966年的年底的一天，爷爷忽然觉得心慌气短，接着就倒地失去了知觉。爸爸妈妈赶紧把爷爷送到了医院，检查的结果是爷爷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应立即入院治疗。
在打了几天的吊针以后，爷爷的病情似乎有了些好转，精神头也好了很多，能够坐起吃些东西了。爷爷感觉好了一点以后就非要催着爸爸妈妈上班，说你们都是公家的人，拿着公家的钱就应该赶紧给公家干事，不要老是在这里陪着我。任凭爸妈的劝告还是固执催着爸妈赶紧上班。最后爸妈商量着，就让我在医院看着爷爷，万一有了事情就赶紧回家给大人信儿。于是，11岁的我就担负起了照顾爷爷的重任。
每天早晨我先要回家去换一暖瓶热水，因为爷爷有喝茶的习惯；然后把妈妈给爷爷做好的饭装进饭盒，再把饭盒用热手巾包好放在兜子里拿回病房，等爷爷吃饱喝足，晚上再把这些拿回家，装好以后再拿回来。不过当我下黑再回到医院，就留在病房走了，在那里看守爷爷，万一半夜递个水碗啦，拿个个便盆啦这都是我的事。就这样我在爷爷身边照顾起居又过了三天，眼见得爷爷的精神状态日渐好转，家里的人也都长出了一口气，就准备再过两天就接爷爷出院了，可是，谁也没想到爷爷却突然去世了。
那天晚上，爷爷吃完晚饭，就催我早早睡觉，说是等要大便的时候在喊我。我呢，毕竟还是一个11岁的孩子，连续的几天夜班已经让我困得有点挺不住了，答应了一声就在爷爷的床尾挤了一块地方睡着了。
我迷迷糊糊地趴在爷爷的脚下的床沿上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忽然觉得身子一沉，感觉我像是掉到了硬硬的水泥地上，我一惊睁开眼睛，就见屋子里那几个病友对我喊道：“快叫大夫，你爷爷可能不行了。”我急忙从地上爬起，扑到爷爷跟前就狂喊起来：“爷爷......爷爷！”可是任我怎么喊，仰躺在床上的爷爷只是微眯着眼睛，面带微笑着就是不回答我。
这时候随着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外边进来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夫，他们先是扒开爷爷的眼皮看了看，又拿着听诊器听了听爷爷的胸口，最后都摇了摇头又走了出去。过了一会，两个大夫穿戴的人进来说：“病人的家属在哪儿？赶紧给穿衣服！”我那时年纪尚小，对人根本没什么死活的概念，因而也不害怕。只觉得这人还是好好的，不就是睡着了吗？怎么都这么慌慌张张的？可是这时我已经呆呆地不知怎么办才好，屋子里的人喊我：“孩子，快回家找你爸你妈去，你爷爷已经不行了！”我这才如大梦初醒，转身跑出了病房。
路上，初冬的北风在呼呼的刮，满是落叶的路上没有一个行人，随着呼呼的北风刮过，挂在电线杆子上的灯泡微微晃动地发着昏暗的光芒，我急跑的身影一会在我身前变长，一会在身后缩短像鬼影的跟着我寸步不离的快速移动，要是在往日我早已被吓得不敢动地方了，可是今晚我却全然不顾的一口气跑到了家。
等到再一次和爸爸妈妈一起赶到了医院，一进走廊就看见爷爷已经被穿戴停当放在了地面的担架上，脸色红润而安详，就像睡着了一般，只是耳鼻口里都被填满了棉花，爸爸低下身子，用手又把药棉一团团重新掏了出来，趴在那里流着泪高一声低一声地反复呼唤着爷爷，直到这时我才真正地觉得爷爷是永远不会醒转过来了。妈妈哭了，我也哭了。
三天后，一口薄薄的木棺装上了殡仪馆的三轮运尸车把爷爷载去火化了。爷爷那坎坷弯曲的一生随着火葬场烟囱上弯弯曲曲的青烟飘向了高高的云端，从此杳无踪迹......我的爷爷就这样地离开了我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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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1/8/9 8:23: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