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暖风吹开了桃花的笑脸，也催动着延河水像唱歌般地哗哗流淌。县城每天只有一班公交车往返小镇与县城之间，祥子好不容易地买到明晨开往铜川的汽车票；晚霞里他很庆幸地走过延河大桥，准备到南关一带的县知青安置办驻地对付一宿。进来一伙当年那时常在县城附近游荡有劣迹的男女学生，痞子不痞子流氓不流氓也不是什么千秋功罪，不妨评说也写进不了历史。半睡半醒蜷腿在冷靠背长椅上的一个海淀第三工读的小子，被他们提了出去一阵稀里哗啦刀叉乱响。一个头上梳着偏独短辫的女“流氓”，挡住了那伙向祥子勒索钱和粮票的家伙。“你妈真的病了吗要回家？”，祥子不想对她说什么转过脸去时点了一下头。
安置办驻地的纷乱惊动了民兵，不分红军白匪抗议无效，一网打尽押进宝塔山山腰的收容站深邃的土窑洞里。祥子在铺着麦秸的窑地上睡着了，他梦见了母亲回到了童年。父亲因病过世后，母亲带着他和二哥艰难地度日。她没有去街道工薪微薄的绣花厂，用给大户人家当保姆兼做着胡同里扫地的收入，养家糊口供儿女们上学读书。每当清明时节李国祥率晚辈人肃立在母亲墓前，追思着出生清末读过私塾断文识字而劳苦一生的母亲，老人家在天国里可否安好？祥子长大了上学了看见辛苦劳作的母亲，不知道自己背地里偷偷地流过多少眼泪；也看见过在石景山钢铁厂做工程师的大哥，回家来在胡同里抢夺母亲手里扫地的扫把的情形；还看见过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青年学子二哥，从寒冷的周六回家带来的手提包里；拿出饥饿年代的学校食堂的中午饭，母亲默默地擦去泪水将两碗梗米饭塞回儿子手里的景象。母亲有旧派的思想不许小儿子去姐夫家打扰，深怕让做着身居铁路要职高知的女婿的太太为难。祥子懂规矩知礼数，对协助母亲养育自己的姐姐哥哥一生都恭恭敬敬。出席小学生家长会的姐姐和大哥，总是被老师们误为是祥子的父母；他还记得同班的外甥女，在同学们的哄笑声中追赶着给他送早点，那是姐姐担心小弟弟不吃早饭挨饿呀。
中学三年文化大革命中，祥子看到母亲明显地苍老了许多。姐姐家出事了，知识分子出身的姐夫一夜之间成了“三开分子”，姐姐在批斗会上精神崩溃了。铁道部外调组来核实情况，与说话口无掩饰的大哥发生了争执，导致了他“现行反革命罪”的五年牢狱之灾。二哥也被迫出了铁路系统，心里流着泪水去了远郊一家矿山机械厂工作。在那动荡的时日里，走在王府井街头的祥子，忽然抬头看见了游街的卡车上挂着“反革命分子”牌子的吕正操。这位兼任着铁道兵司令员的部长，尽管穿着军服也没有保护住自己，被造反派撕下领章和帽徽仍挺着他那瘦高的东北人的身躯。他和身边被造反派押着的头发花白身体微胖，主管业务的武竟天副部长都是姐夫的入党介绍人；中国铁路信号专家的姐夫，在建国初期与他们合作投身于百废待兴的事业中，如今乾坤颠倒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祥子又梦见了一九六八年深秋的日坛公园，这是他们下乡前学校组织的最后一次集体劳动。风吹落叶飒飒响，金黄色的树叶铺满了公园里的甬路，挥着竹扫帚的胳膊都累的酸痛了，也不知道那弯曲的小路到底有多远有多长？祥子心里的路在哪里？他不知道他似乎感觉到没有出路般地绝望。。。。。。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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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2/2/3 8:24: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