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莫言的本名叫管谟业,因为以前话太多,言多必失,索性笔名叫“莫言”。 提醒自己别因话伤人,省下来的精力,都释放在小说里。沉默之后的莫言变得喜欢思考,这种思考成全了他的创作。
莫言强调,自己不是为老百姓写作,而是作为老百姓写作。他不是居高临下的,他是身在其中的。
小时候在家乡上学时,莫言的文学功底很好,作文写得非常漂亮,经常被老师当作范文朗诵。1967年小学五年级时,他因文革和得罪别人被迫辍学回家务农,当起放牛娃。莫言曾说,他小时候之所以想当一个作家,就是想一日三餐都吃上香喷喷的饺子,就是想娶石匠女儿当老婆。
莫言这样描述自己的诞生:1955年初春,我出生在高密东北乡一个偏僻落后的小村里。我出生的房子又矮又破,四处漏风,上面漏雨,墙壁和房笆被多年的炊烟熏得漆黑。根据村里古老的习俗,产妇分娩时,身下要垫上从大街上扫来的浮土,新生儿一出母腹,就落在这土上。……我当然也是首先落在了那堆由父亲从大街上扫来的被千人万人踩践过、混杂着牛羊粪便和野草种子的浮土上。莫言出生于1955年2月17日,农历乙未年,正月二十五,属羊。这是山东省高密县东北乡平安庄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家庭成分为富裕中农。
莫言不像村里其他的伙伴,失学后就把学校里的知识全都忘了。莫言很爱学习,他把家里有字的东西全都读遍了,过年时,房里墙上会贴上报纸,莫言读完书后,开始读报。如果报纸是竖着贴的,莫言就歪着脖子读。
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是他们精神的根据地。没有精神根据地,盲目地胸怀世界,表达的可能就只会是一些蜻蜓点水一样零碎而浮泛的公共感叹。他必须有一个用一生来持续地辨析和陈述自己的地方。这个地方要能真正容纳他的智慧、情感和心灵,能让他激动,让他愿意付出时间、精力和智慧去书写。高密东北乡对于莫言,正是这样一个地方。
莫言用自己坚实的作品,把故乡高密东北乡,带进了世界文学的版图和殿堂。作为一个骨子里浸透了农民精神和道德的作家,乡村文化、齐鲁文化和儒家文化的因子在莫言的血液中有着深厚的积淀。他的理想精神,深深地扎根于高密东北乡这块土地,这块“血地”由此也成为见证他不断成功的文学根据地。
提起莫言,人们首先想到的可能是电影《红高粱》里那些色彩鲜艳的画面和黄土地上张扬的生命力,那就是莫言的高密东北乡。高密不仅仅是莫言地理意义上的家乡,更是他几十年来在文学创作道路上一直苦心构筑的文学故乡。他的小说创作几乎从未离开高密,那是独属于他的文学王国。他在这片充满想象力的土地上展开叙事,并向历史纵深挖掘,向广袤的中国乡村延伸。
1981年的一天,在军营的服役莫言收到一封保定市《莲池》编辑部的信,他人生的第一篇短篇小说《春夜雨霏霏》发表了。同年,他的女儿管笑笑出生。
《莲池》是河北省保定地区文联主办的内部的文学期刊,是现在的《荷花淀》的前身。莫言的小说处女作《春夜雨霏霏》即发表于此刊一九八一年第五期上。当时,莫言深受孙犁先生的影响,小说是诗化的散文化的。在此之前,他曾给包括《莲池》在内的很多地市级的文学期刊投过稿,但从未发表过。《春夜雨霏霏》在《莲池》上发表,是莫言文学生涯中的一个特别重要的里程碑。
1983年,莫言在《莲池》上,又发表了一篇题为《民间音乐》的短篇小说。在读过莫言的《民间音乐》之后,孙犁曾经问过当时在孙犁领导下担任编辑工作的老作家:“你知道青年作者莫言吗?”回答说不知道。孙犁说:“你看看,我觉得写得不错,我要介绍他!”于是孙犁在《读小说札记》第一节中,推荐与称道了莫言的这篇小说。孙犁写他对这篇小说的总体印象是:““去年的一期《莲池》,登了莫言的一篇小说,题为《民间音乐》。我读过后,觉得写得不错。”孙犁说,莫言此作所写,“事情虽不很典型,但也反映当前农村集镇的一些生活风貌,以及从事商业的人们的一些心理变化”。还说,这篇小说的写法“有些欧化,基本上还是现实主义的。主题有些艺术至上的味道,小说的气氛还是不同一般的,小瞎子的形象,有些飘飘欲仙的空灵之感”。对莫言的小说《民间音乐》作了中肯的评价。
莫言说,当他在文学上蹒跚学步时,孙犁先生为他所写的评论,让他终生难忘。莫言知道,能够进入解放军艺术学院,那篇评论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因而,对于孙犁先生,莫言除了敬佩,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在孙犁先生逝世之后,莫言说:“中国只有一个孙犁。他既是位大儒,又是一位大隐。按照孙犁的革命资历,他如果稍能入世一点,早就是个大文官了;不,他后半生偏偏远离官场,恪守文人的清高与清贫。这是文坛上的一声绝响,让我们后来人高山仰止。”从中,我们不难看出莫言对孙犁先生的极其尊崇。
莫言在接受河北媒体采访时也曾说到:“我的文学是在河北起步,我的命运也因河北而改变。”
1984年秋天,尚未出名的莫言得到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主任、著名作家徐怀中先生的赏识,进入该系学习。军艺的学习对莫言的创作影响巨大,他曾说:“军艺使我的创作产生了一个巨大的转折。””
1985年,莫言发表了中篇小说《透明的红萝卜》,赢得全国性声誉,这是他的成名作。这部小说与短篇小说《枯河》是姐妹篇,都有莫言少年时期当童工的惨痛记忆。
后来,他摸索着前进,走自己的路,成功了。
我感叹:在中国成千上万的大学生、硕士以至博士,至今没见人问鼎文学诺奖,而小学五年级就辍学,在社会的历练中自学成才的莫言,居然成为了诺奖获得者;
神州大地普通乡村万万千,齐鲁大地穷乡僻壤的东北乡却成为人们心目中的文学圣地。
这一切来的多么突然, 不可思议。可是我说,这里又蕴涵着许多必然。
我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揣着厚重的收获离开了东北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