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进山嘴,西北风扯着夜幕卷来了。象被一只只大手扬起来的雪团,打着旋儿,填平道路、车辙、坑坎。和布太和善的眼睛凝视窗外。他明白退出山谷,仅仅是一会儿的事,而前进意味着什么……
“姑娘,你不害怕吗?”
“怎么,你怕了?”她俏丽的脸廓,显得挺不高兴,“可前面还有人,你的同伴!俗话说:乘马的好坏,越岭时才能看出;朋友的好坏,遇难时才能辨别。”
和布太从这爽快的话语中受到鼓舞,猛一踩油门,汽车象头倔强的牤牛,顶风冒雪,哞眸叫着,钻进风雪里。为朋友,灰腾岭哪怕是魔鬼的巨口,也要闯一闯。
呵,桑布!你在哪儿?——
他早从灰腾岭绕出来了。
黄昏时,桑布超了车,一路在前飞跑,
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快。他解开皮夹克扣子,把花呢前进帽向上推推,那双机灵的眼睛里蕴含着嘲弄和满足。哼,为了送个妇女,连累自己也在饭馆里等了一个多钟头。她说急着去照看生小孩的妹妹。呸,现在人心都坏了,谁不会胡扯几句?可和布太——这个结识不久的同伴,象沙窝子的榆木疙瘩,真叫人不可理解!好,你爱等谁就等谁,爱送谁就送谁,哥儿们先走了!
桑布的车,在软绵绵的积雪中慢下来,面前就是黑黝黝的山崖。他身上感到冷嗖嗖的,对了,“灰腾”不就是冷吗?在这草原天险的足下,也许英雄格斯尔可汗都会胆怯吧!
桑布把方向盘向雪小的里手打着,天全黑下来。险峰雪岭在四周徘徊,他心里急得象长出了犄角。眼前没路了,全是白茫茫的雪。汽车象一峰身上着了火的骆驼,东闯闯、西窜窜。“唉,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佛爷奶奶,可怜可怜我这只迷路的羔羊吧!”
突然,眼前一亮,在车灯光晕里,不就是条隐隐约约的路吗!他用黑皮夹克的袖子抹抹额头,袖子上沾了一大片汗水。
大约煮锅手扒肉的时间,视野里跳出好大片亮光,可能是个浩特,他又加大油门儿—
—和布太俩人的处境越来越糟。白毛风,变成千百匹野性十足的白儿马,在犬牙交错的冰峰雪岭间闯荡、咆哮、嘶咬。听赶大车的车倌们讲,套车的马不能全是白的,那样会成“一条龙”,顶难驾驭。现在,他的汽车不正让这些“白龙”给弄得摇摇晃晃吗!
姑娘浓浓的眉毛抖动着,轻轻警告:“嗨,小心点!下坡很陡!有急转弯儿!”他全伸贯注地把着方向盘上了坡顶。眼前,山根背风的急转弯,裸露着斑斑驳驳的沙土路面。路下是让人望而生畏的悬崖陡壁。车一头贴住山脚,一头顺着路边儿,象表演高超的杂技。“噢嗨,过来了,技术真不错!”姑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俏丽的脸上放射出异彩。
夜深了,白毛风如大发雷霆的魔鬼吼叫着。山弯处,孤零零的汽车,醉汉似地摇晃,在雪厚的谷底瘫倒了。这已经是第三次。往日炽亮的车灯,没等照出丈余,就被扭搅在一起的风雪吞没,马达有气无力地挣扎,一阵猛颤,又哑了。两只前轮深深陷进路边取土坑。尽管小伙子虎背熊腰,能搬倒生个子骆驼,可对这空转的轮子却无能为力。
“没良心的鬼地方!挨马鞭子的鬼天气!”姑娘扔了锹,抖动着浓浓的眉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