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大年.墙上风光无限美 - 散文小说 - 中国知青网

过大年.墙上风光无限美

观赏年画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过大年内容之一。

不到腊月，年画的展销就开始了。平日里比较冷清的新华书店一下子变得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偌大的展厅纵横拉着铁丝，上面悬挂着编了号码的年画样品。那真是琳琅满目，色彩缤纷，令人目不暇给。售货员眼勤手快，一刻不停地忙着给顾客拿画、卷画、束画。买画人则指指点点，品头论足，挑来挑去。

我放了学，总要绕点路到新华书店看上个把小时。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从一号画开始看，细细地端详，认真地比较，并在心中虚构出一个买画人的身份，精心地选择自己中意的精品。想象着这张画应贴在什么位置，周围会有什么样的衬托，产生怎样的观赏效果。直仰得脖子发酸发疼，眼珠视丹成绿，还舍不得离开。只觉得张张都好看，幅幅都精彩。无论是人物还是风景，是气势恢弘的还是构图新巧的，都称得上艺术杰作。一二百个品种，各种题材，各门画派，各类风格，真是各有千秋，精彩纷呈。

一个人观赏缺少交流，稍有遗憾，可一时又找不到与我志趣相投又愿意在这上花时间的人为伴。一年的冬天，正是数九寒天，下着大雪，学校不知什么原因放了半天假。于是我悄悄地背着三岁的妹妹，去了新华书店。小妹也喜欢这热闹的场面和美丽的年画，我们在书店愉快地呆了一个下午，天快黑了才回家。天气特冷，我只给妹妹披了一件红缎斗篷御寒。到了家发现小妹的小脚豆都冻紫了，为此我挨了好一顿训。

过年了，到各家各户去拜年，一个重要内容就是观赏年画。看得多了，就总结出了规律：老年人的卧室总是喜欢贴张憨态可掬的胖娃娃，或威风凛凛的上山猛虎，要不就是雄赳赳面东而立，唱得东方破晓的大公鸡，显得生机勃勃，喜气洋洋。而年富力强的中青年则爱贴点风景字画，或是意境悠远的丹青妙笔，或是浓缩时代风貌的掠影佳作，显得典雅不俗，清新自然。

我们那般年龄的小姑娘最爱的当数古装人物。如风姿秀逸的《西施浣纱》、情景交融的《十八相送》、花好月圆人仙共乐的《天仙配》、古朴隽永人见人爱的《牛郎织女》……都描绘得人物神情毕现，景物色彩鲜明。有个小伙伴家里有两幅连环画样的年画，讲的是王宝钏抛绣球住寒窑的故事。每幅画下都有文字描述，连起来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我每去她家一次，必从头到尾读赏一遍。还有一个小伙伴家贴着一幅以“梁祝化蝶”为题材的年画。人物俊美如仙，神情幸福陶醉，衣饰艳丽精美，景物如梦似幻。我喜爱至极，欣赏起来流连忘返，回了家还偷偷试画过。只可惜技艺拙劣，费尽心思，十分未能画出半分。

由于慧眼独具，每年妈妈买回的年画都堪称上品。贴在墙上风光无限。我们几个孩子一天到晚看不够，还各抒己见排出优劣顺序，并常常为此争论不休。直到今天，我还对我家贴过的几张年画留有印象。比如《小放牛》、《马兰花》、《春江花月夜》、四扇屏《花鸟虫鱼》……曾有一张《追鱼》，画的是鲤鱼精化身为牡丹小姐来会张珍的情形。花园里，书生张珍读书困乏伏案而眠。珠围翠绕身穿粉色纱裙的鲤鱼仙子，手执水钵，轻轻地向张珍弹着水珠。那彩绣辉煌的衣饰，典雅俏丽的人物，柔情似水的神态，让人赏心悦目，叹为观止。贴了一年，赏了一年，旧了却舍不得揭下来。还有一张《水漫金山》，生动再现了白蛇娘娘率众水族讨伐法海索寻许仙的场面。那白娘娘英姿夺人，白衣白裙，帽上红缨一点分外醒目。小青则绿色戎装，裙裾飘飘。她们都是手持双刃，侧立涛头。波涛汹涌的水中鱼兵、虾将、蚌奴、鳖相手持兵器，旌旗招展，一起进发。人各有态，装束奇异，场面宏大，动感十足。是我钟爱的引为自豪的年画之一。

文革中，年画也像许多传统文化的精华一样，被当作“四旧”废黜了。取而代之的是样板戏剧照和红底黄字的毛主席语录。有些剧照比较传神悦目，贴上也可以渲染过年气氛，毛主席语录红堂堂的倒也看着喜庆。可有一年，我们隔壁人家贴在墙上的语录竟是“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再看那剧照，有一张是《红灯记》中李玉和痛斥鸠山的情形。李玉和身着白衣，衣上血迹斑斑。他横眉立目，怒指鸠山。那鸠山穿件黄褐色和服，缩在桌脚。一束绿光照在他的秃脑门上，活像一只受了惊吓的老乌龟。那真是特殊年代才有的特殊文化。

俱往矣……

然而在新的世纪，年画却并未焕发出新的生机。年画的创作队伍后继乏人，优秀作品少见。年画市场也十分萧条。即使是过大年，人们也热衷于豪华的装饰画、昂贵的西洋画，传统年画几乎无人问津。

时光如梭，“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呜呼，我的年画，风光恐难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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