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东大桥 - 散文小说 - 中国知青网

这是一个冬天里难得的温暖下午，我因事乘车到东大桥去。

东大桥，这个位于京城东部朝阳门外的地方，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到六十年代末，我曾经在那里生活过，我于1968年12月到山西插队后，我母亲的家依然在那里，直到2005年底。那里有着我太多的难忘记忆。

还记得我家刚刚从西城搬到这里的时候，东大桥现在的这个十字路口，确实有一座白色的大木桥，桥下是一条东西向的河，据说是通惠河的分支。沿着河水向东，大约二里地光景，就可见一排排红砖房子，那是一个军工厂的宿舍，四宿舍56号，就是我家。那河边的柳树都很壮实，不少枝杈倒垂在河里，非常美丽。但河边很荒凉，从东大桥的马路上下来往东走，就是一溜土路，没有路灯。路的另一边是个日本坟地——因为里面有两个日本人的坟墓而得名。那时候，我还在上小学，学校是工厂的子弟小学，离家很近。到六年级毕业时考上了女四中，就是如今位于蓝岛大厦后面的陈经纶中学。我上学时还没有蓝岛大厦，我们学校就在马路边上，如今的蓝岛就是我们的校门。学校对面是一个商店，里面东西很杂，有时候早上还卖早点。我记得，有时妈妈会给我一毛钱，让我到那里去买一碗“盖饭”，就是米饭上面浇些菜，热乎乎的，特好吃。有时，中午自己带了饭，也到这里来买点咸菜，就是那种叫做北京辣根的咸菜丝，香香辣辣的，很下饭。现在，这里早已被高楼大厦覆盖了。再往西走，神路街牌坊的对面，街角处，原来有一个很小的四合院，那里住着我的同学的哥哥家，因她父母早逝，自幼随哥嫂生活，她的嫂子和我的妈妈是同事，我和她又同到山西插队，因此，曾多次去过这里。院子不大，主人热情，每次去只要大门一响，嫂子都会迎出来，总是腰里系着蓝色的围裙，那围裙上总会有些面粉、菜叶之类，支叉着双手，笑呵呵地连声说：“快进来、快进来。”屋里总会有两个男孩子在吵吵着什么。最后一次去，大约是在上个世纪70年代初的一天，也是一个冬天，那时候，我们村里的知青们已经开始分配了。她去了晋南侯马的一家电缆厂。从她家出来已是傍晚了。那时，朝外大街这条路已经修宽了，我站在神路街那个公交车站上，北风潇潇，街灯初上，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我背靠着孤零零的站牌，一个念头忽然钻到脑海里：明天这时我在哪里？这里又将有谁？明年此时呢？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物是人非吧。此时，我身后的马路便道上是一个公共澡堂，人进人出，十分热闹。

今天，就是在那个傍晚的三十年后，又是一个冬天的傍晚，我又来到了这里。站在灯火辉煌的公交车站里，看各式各样的人物川流不息，我的背后是一溜儿的高楼大厦，霓虹灯一闪一闪，像无数精灵的眼睛。我的对面是一溜儿的高楼大厦，神路园大酒店的招牌矗立在高高的楼顶上。岂止是物是人非，物也非了!那个街角的小院没有了，连同那围着蓝围裙的嫂子，吵吵嚷嚷的男孩……

时光的流逝改变了一切，繁华了，热闹了，生活更好了，我们也从遥远的山村回来了,但我的心中却有一丝丝无端的惆怅。此刻，地下通道里一个浑厚的男中音正在吉他的伴奏下唱着一首略带忧伤的歌，我竟听得痴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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