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老皮的舒园：灌木丛中星光闪烁如夜空宽广而沉静
夏荷
老皮的舒园不属于那种精雕细刻的江南古典园林，更像无心插枝处处成荫的灌木丛，新意盎然。
老皮自称他是懒惰人，喜欢做文字少的诗文，但读老皮的短诗和札记，你就会发现老皮所言的“懒惰”，正是老皮作为优秀诗人的独特品质，老皮在《舒园札记》里，惜墨如金，疏朗而睿智。
漫步在老皮的舒园里，如进入神秘的灌木丛，时时有神奇的感觉扑面而来。很普通、很自然的灌木丛，当你想退出的时候，脚踩之处，却突然冒出一些你从未见过的小花小草，泼墨成荫之处，老皮从口袋里掏出一缕缕星光，抖落成珠，灌木丛中即刻星光闪烁如夜空宽广而沉静，让你眼睛为之一亮，仿佛自己是一颗尘埃满身的小石子，沐浴在开朗而明澈的天池里。
信手撒子，随性出意，一点“遣词造句”的痕迹都没有，如同老皮以往的短诗。但老皮却把自己的博客取名为“造句铺”。“造句铺”或许是诗人对诗歌现状的一种调侃，也可能是老皮对自己创作的一种警示。
很普通的场景进入诗人的内心，即刻成为很不寻常的“内心的依托”，这种依托不是灌木丛边上的花岗岩，而是渗入泥土里的露珠，温柔地抵达老皮内心的蓝田，舒园流水缓缓流动，没一点声息，漫步老皮的舒园，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油然而生。
生命是一个自然的过程，花开花落本是天然的法则，但凤凰木红花飞舞枝头的时候，名贵的照相机不约而同对准它，自身的热情与他人的热情融合一起，可能变成一团烈火，烧毁自己的神经。
当“凤凰木最丑陋的时候”，“英雄的本色在内敛的坚韧中突然展现出它的锋芒”，这有点老生常谈的意味，但笔锋陡转，老皮看见的是“外在的东西最容易欺骗人的眼睛”，生命进入某种“最丑陋”的状态的时候，老皮越发是真诚地面对真实的生命，不惊不恐，不紧不慢，这才是人最理智、最沉静状态下的舒园。
老皮的舒园里，处处是蒲团，随便寻找一处，打坐下来，你便会空灵如生命之初，于是你可以更无挂碍地，轻松自在地走进生命深处，甚至跨越生死界限，回到虚空中做一颗微尘。
娓娓道来，不想惊动任何一个人，《舒园》仿佛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但它最贴近生命的真实，最能引起真实人的共鸣。
《哲学就像乌鸦》里，面对闽南一代人都忌讳的乌鸦激越的鼓噪声，老皮说：“我留意乌鸦，是希望从它的叫声里听出一些更为神秘的东西。”人得意的时候，最容易躁动不安，而最躁动不安的时候，最听不得不好听的话。这是国人的集体无意识，上至皇帝，下至布衣，无不例外。这种集体无意识心理驱使的结果是，纵容了讲假话环境的无限扩张，于国家而言，于个人而言，都是很悲哀的。从爱听好话到就爱讲别人爱听的谎话，我们这个民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谁都痛恨妄言，但真的能在行动上体现觉醒的有几人？
真实是人最可宝贵的优秀品质，优秀诗人更需要真实和坦诚的铺垫。“文学就像我们面对的世界，我们对它的怀想应是千姿百态的，我们热爱文学，就是在感受世界和自己的一生，感受那些隐在的属于自己的真实。”
艺术的真实，在老皮看来，它“所包含的东西是博大的，它提供给我们的回忆应该是独特的”，就共性而言，艺术是无界限的，艺术家的怀想是“千姿百态的”，就个性而言，诗人老皮是独特的。
老皮准确地把握了艺术创造的共性特征和个性特征，他时而是诗人，时而是书画家，但他从不妄言自己是天才的杂家，当某“刊物的主编约我弄些古体诗词”的时候，他很清醒自己的创作角色，坦诚回答“我是门外汉，类似古体诗的顺口溜可以给几首，但理论文章就免了吧”。老皮的视野很开阔，但他并不因为视野的开阔而狂妄不已，因为开阔他更加站稳自己的位置。
在有钱就可以买到刊号、买到刊号就可以出书、没钱依靠文字外的功夫也可以出书、——只要功夫到家——而出书就可以宣告自己是作家的文化环境下，老皮是清醒的，他不贪恋杂名但可以享誉美名。
第一次看见老皮的油画，我大吃一惊，以为老皮是从哪里复制几幅贴在博客上忽悠网友的，但万万没想到，那些一下子就抓住我的灵魂的油画，正是老皮亲手所作的。
如果不是十年动乱，我有可能成为画家，而我现在毕竟是美术艺术的门外汉。第一眼接触到老皮油画的时候，我的画魂突然被老皮勾了出来，我一眼就读到了老皮油画里的诗句。
面对名人名画，名家会有很多种名解说，但大多一厢情愿地偏离作者真实的内心，其实最真实的艺术共鸣是只可意会不可传言，如老皮所言：“朋友们问他画的人是什么时，卡夫卡说：他们从黑暗中来，也将遁失于黑暗之中。因为身处无际的黑暗，我记住了这句话。”我庆幸，我接触到了老皮内心的“黑暗”，足以让人一直漫游下去的“黑暗”，因为这黑暗我感受到无穷大的艺术感染力在推着我。
“我说：我退出政协了。”虽然我不在现场，但我完全可以准确地感受到老皮的语气，多么的平缓而从容啊。
“干任何事情一有了玩儿的心态往往就成了艺术”，老皮是可爱的艺术家，他之所以可爱是因为他太好玩了，任何事情他都可以玩出艺术来。
老皮对于诗歌的情怀宽广无边，而他的宽广无边是玩出来的。自费办民刊《诗歌蓝本》，以世俗的眼光是吃力不讨好，他看不上的诗歌求他他也不刊登，他看上的诗歌不用找他他自己也给你登上，他因此得罪了一些人，但他毫无怨言，如果你问他：“你干吗将大多数的钱用在他人身上还这样不讨好？”老皮只会轻描淡写地瞥你一眼：“好玩呗！”
“好玩”是老皮的口头禅，但他的含义是认真而严肃的：“有的人把钱献给寺庙，我把钱献给诗歌，都是信仰吗？”
在我看来，老皮与爱妻结为连理，是三生有幸，如果老皮换一个夫人，恐怕他要将钱献给诗歌是没这么轻而易举的，但老皮夫人不仅不心疼女人的心爱之物，而且还信誓旦旦：“下辈子我还要跟他！”
那天听到“下辈子我还要跟他”这样干脆利落的话语，我就想为老皮夫人写一文颂词《婚誓》，但怎么写都写不出来。“下辈子我还要跟他”，弹性太强了，以致我害怕我的拙笔削弱了老皮夫人婚誓的力量。
“这是克利设下的谜局，《想象的花园》是一座虚拟的但又是实在的花园，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结局的演绎。在《想象的花园》中，我们并没有看到花园，有的只是倾斜的梯子和高耸的城墙，但有谁能够知道，翻越城墙后会出现什么样的景致？克利擅长于将形象转变为视觉符号，让人们顺着倾斜的梯子和高耸的城墙，自己去体会精神场景中的神秘。或许，他的花园，目的在于将我们复杂的感受变得单纯与清澈。有时候，它的存在既偶然又直接。然而，正是这样一个《想象的花园》，带动了我心灵的游历。”
经久不衰的花园是“没有结局的”，没有结局就是没有功利，纯粹的艺术家是没有一丝功利色彩的。不讲流派、不预设某种流派而为之编纂流派集子、并且四处游说以获得从民间到官方的飞跃，是老皮一向的追求。
老皮是“单纯与清澈”的，从第一首获奖诗歌到现在，老皮似乎只有起点，而没有方向、目标和终点，他经营花园里，星星点点似乎陨落过，但旋儿又飞驰起来，他那“精神场景中的神秘”不会像流星稍纵即逝，因为老皮从未自己预设过结局，它们一直在旋转着。
“在元宵夜看到一个女子走路的姿势很让人心动，那是一种懒散的步态，一身飘逸的白衣让人感觉到她像一缕月光飘过而对什么都无所谓的高境界。她像是自由行走的月光，更像是词语那光华沉静的质地，而这一切从本质上讲，女子潜在于身体里的阴性气质与这个夜晚的场景是相吻合的。”
女子的形象，是老皮诗歌里的主人公，也是老皮油画里的主人公，不要以为老皮是那种没有女人三陪就创作不出好作品的作家，也不要对号入座，或者胡乱猜测，哪个女人是老皮的情人。
如果你看见老皮的夫人，你就可以肯定，所有的女主人公都是老皮今生的夫人，你还可以肯定所有的女主人公都是老皮后世的夫人。
其实那些女主人公都与老皮的今生和后世无关，她只是一种符号，一种足以让老皮怀想到老的唯美符号，她是灌木丛中的星星点点，看得见她但捉不到她，捉到了唯美就幻灭了，艺术的生命也就完结了，她是虚假的女人，却是真实的艺术。
老皮就是这样，徜徉在想象的花园里，数着花园里的一花一草一叶子，如遨游在夜空中数繁星，一颗一颗地数，这辈子数不完，下辈子再来数，而老皮是天穹中一颗很神秘的星星，遨游在广袤的黑暗中……
2009-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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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09/2/19 16:45: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