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集体户
人物素描
知青集体户，是由有缘分配到同一村落插队、常年居住在一起、共同过集体生活的下乡知青们组成的一个特殊大家庭。
第一批到来的知青是集体户的创建者。随着后来者陆续加入，知青之家的规模不断扩大，成员不断增加。我所在的集体户鼎盛时期全员将近一个排，达25人之多。这个大家庭是由同村两个生产队的集体户合并起来的，主体是天津知青，还包括了几名本地城镇下乡知青。
由于贯彻“老三届连锅端”的“下乡基本原则”，加上实行允许后续插队者“投亲靠友”的“人性化政策”，知青集体户结构呈现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成员“单蹦一个”、“孤独一支”的较少，半数以上“这一位”与“另一位”存在某种血缘关系，或是兄弟、姐妹，或是兄妹、姐弟。
若从1968年8月首批知青入住集体户之日算起，到遭遇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返城浪潮席卷、集体户最终解体为止，各位知青在同一屋檐下过集体生活的日子，少则上千天，多则十来年。朝夕相处，“三同”（同睡大铺炕、同锅抡马勺，同干农活“修理地球”）磨合，集体户成员从彼此陌生到相知熟悉，每个人的脾气秉性，优点短处，已基本上相互摸清品透。
其间，由于农村核算体制变迁、知青安置房源变化等种种原因，集体户几经整合，分设、合并、拆解；更因选调、考学、参军、或在当地成家、出嫁入赘，或转户外地、或困退、病退返城，知青一个个陆续脱离大家庭，集体户逐步减员；终于有那么一天，集体户空舍无人，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自消自灭，淡出了知青岁月的历史舞台。
弹指四十年。
插友云散、融入人海……
久别盼重逢。
近年兴起老知青聚会，滚雪球一般，一些插友恢复了联系，但还有些人则一别多年，杳无音信。夜深人静，闭目凝思“过电影”，昔日集体户伙伴们的音容笑貌常常浮现在眼前，其本领专长，趣闻轶事，至今记忆犹新。
好人M大姐
M大姐是我村知青集体户建户初期的首批成员之一。
按照集中对口安置原则，分到这个村子插队落户的头一批知青，大都来自天津市某区同一所初级中学的同一届毕业生。M大姐是个例外：她来自另一区的某所中学，是老高三。后来得知，她当初跻身入住这个“知青大家庭”，是因为她的哥哥当时在那所初中校任教。兄长听下乡地来接知青的工作人员介绍，内蒙科尔沁地区生活水平、自然条件还说得过去，就向她建议：既然铁定下乡、别无选择，那就趁早去报名科尔沁草原，图个“离家不算太远”。于是，靠当老师的哥哥这层关系，她“走后门跨区跨校”到这里插队落了户。
一到集体户，知青们自报年龄序长幼、“排座次”。全户知青中属她最年长，成了公认的大姐。
M大姐突出的优点是心地善良，毫无城府，从不设防，待人坦诚，一片真诚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任何人见了，都不会怀疑她弄虚作假，都不必提防她会干出损人利己的事来。
M大姐初学骑驴，路上迎面碰到老农李大爷，她一面猛勒缰绳、大声吆喝胯下的毛驴止步，一面忙不迭礼貌地与李大爷打招呼，两件事连到一起，脱口而出的话语是：“李大爷，吁！” 、“李大爷，吁！”犟驴欺生，任凭她连声吆喝，不听指挥，埋头疾走。眼看新来的女知青急得面红耳赤，拽紧缰绳勒不住驴，李大爷一声断喝：“吁！”，真管事，那畜牲立刻站住不走了。M大姐由衷佩服，赞扬说：“李大爷，您还会说驴话”。路人闻言，一片哄笑。M大姐却一脸茫然，不知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得体。
常言道：“一份厚道一份福”。“吉人自有天佑”。M大姐就是 “福人”一个。她干农活时，有好几次遇难呈祥、化险为夷。
一次是中秋时节，晚饭后全队劳力集中在月光下起圈积肥。精壮劳力在猪圈里起底粪往外甩，M大姐与妇女、“半拉子”等弱劳力一起站在猪圈外粪堆上往外面二次倒腾。干活人多，场地狭窄。一个蒙族小伙愣头青，干得来劲儿时不管不顾，一锨甩上来，锋利如刀的锨头竟捅进正低头铲土、累得喘息不止的M大姐的嘴里。只听“啪”一声脆响伴，随一声女人尖叫，M大姐的门牙被锨刃磕掉了半个！可真万幸，居然她的面颊上没有留下丝毫的皮外伤，实乃奇迹！否则，未婚的姑娘破相毁容，后半生如何度过？
另一次是冬季铡草，M大姐正往电动铡草机里续草料，一不留神，眼瞅着右手带着的长统军用皮棉手套被刀口死死咬住，一寸寸卷进去，手指伤残的悲剧即将发生，幸亏手套根部的扣带当时没扣紧，那只手才得以从手套中及时抽脱出来，再看从机器口吐出来的手套，已被铡切碎烂成数段。好让人后怕！
在集体户众多知青中，我属于口拙手笨的人，M大姐也差不到哪去。她干起农活来也很吃力、常常落后。众知青屡伸援手接应，对此她感激不尽，心存不安。终于有一天，命运有了转机。M大姐“鱼跃龙门”（准确地说是“跳出农门进校门”），先被选调到盟师范培训，结业后，分配到东边某公社农中任教。半年后，M大姐到旗政府所在地小镇参加全旗教师集训，出公差路过集体户，留宿一夜。与共同生活过的知青姐妹久别重逢，她有满肚子话聊不完。夜久语切切。黎明洒泪别。
再以后，知青大返城。听说M大姐回到天津，改行就业，不再教书；大龄晚婚，喜结连理。
去年一次知青聚会，从插友处获知M大姐的宅电号码，拨打过去，那边传来久违的熟悉又惊喜的声音。我俩互致问候，探询近况。她说很想念大家。回城以后，集体户的人基本上失去了联系，很想再见知青老友，好好叙叙旧。叮嘱插友再聚会时千万别忘通知她。停顿了一下，她又说，年过花甲，自己体质差劲了，不久前刚做过心脏手术。心脏病是家族遗传，她那位当老师的兄长前些年就因患此病而不治。
衷心祝福M大姐好好调养，早日康复，企盼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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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09/2/23 13:02:0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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