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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粉子儿   (小说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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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子儿   (小说原创)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3/20 8:40:00 [只看该作者]

 

我们一行十二人乘坐一辆面包车,就要回到阔别了三十多年的第二故乡——石荒沟。

  石荒沟,我们当年插队的地方。

“石荒沟,石头实,石荒沟的人比石头还要实;石荒沟,婆娘丑,丑婆娘粉片汤,是谁忘了姥姥家。”

 一路上不知道是谁开了头,是打哪儿的话题怎么开的头,有人把石荒沟的当年的“小吃”谣歌也唱了出来。

 一直在前面开车的我,也许是因精力过于集中了,他们说了多少,都说了些啥,我是也听也不听地象这汽车故要甩去脚下的道路一样,闪闪而过。哎,就是说到了这,我就感觉了要“刹车”了一样。“粉片汤”,它像一味入了中药的引子,一经入口,它从我的心底里翻了药力。

 一个女人,一个当年的纯真的少女——

 “粉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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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3/20 8:43:00 [只看该作者]

 

 这次回乡都给贫下中农带些啥呢?以至于当年最好的朋友,给他(她)又带了啥特殊的礼物,说我?别的不提,我感到最重的要是我兜里的笔记本。第五十五页,通篇几乎空白,只有一句话。它才是最沉甸最沉甸的。

 那年冬天,我出完民工回点儿,刚下了火车,就赶上了多年不遇的大雪。三十多里的山路,加上身上又携带着行李,零零碎碎的足足有五十多斤,正怯无门无路之时,从后面传来“哗啷哗啷”的马铃声,一辆大车摇摇晃晃地驶来。车老板怀抱着个鞭子象睡着了似的,三匹马披雪挂银、信步由缰无力地走着,鼻孔吐出浓浓的雾气。车上装的货物看来是很重,上面还坐着一老一少的女人,一切都在雪色弥漫中,将是依稀可辩。

“老把式,搭个方便吧。”车到近前,车老板被我突然间的问话,打了个激凌,方醒,使劲瞪了瞪眼睛,同我只在这一忽儿的工夫,四只眼睛相对,谁也不认识谁。

 半天,他悠过来一句话:“车子装得太重了,小伙子,还是另寻方便吧。”

 那马象是通我灵气,慢腾地停住,我即刻上前把住辕杆,说:“您看,这牲口都站了,就捎上我吧。”

 “哎——你小子,你和牲口约好了。不行就是不行,再说,你知道我们和你是不是一道儿?”

 “我是去石荒沟,能捎多远就多远吧。”我拽了拽身上的背包带,以示我的负重。

 “舅舅,带上他吧。他是去石荒沟的。”年轻女子说话了,她又把脸朝向我,“来来来,上来吧,我们正是路过石荒沟的。”

 “咳,好人都让你装了。你看看,一个人,这么多东西,二百来斤,你拉得动啊。”

 “没关系,你和舅妈在车上,我们在下面走。”

 车老板无奈,只好就办。

 她帮我把背包拖上,系好,一个轻盈的飞跳,立在我的面前,一张灿灿的笑脸,在一方绿色的头巾中束裹,格是惹人。

 “你是去石荒沟的?”我应着点了下头。“我就是石荒沟的。”

 “你是石荒沟的?从没见过。”我摇起了头。

 “没听说过吧。那我先猜你——你一定是知青。”

 我看着她甜甜的笑容,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眼神,但也有着那么一点儿疑思。她好象看出我什么:“你没见过吧。”她开朗透熟的自我介绍道:“我就是坎下老佟家的‘粉子儿’。”

噢,听说坎下老佟家有一个丫头在外面读农专,又听说她是十里八村出类拔萃的俊妞,今得一见,果不玄乎。她够了直肠,一见面就先道出了自己的小名。“粉子儿”,是个很生活的名字。佟婶生她的时候没有奶,那时的山沟沟里,婴儿别说是喂奶粉了,就是白面粉每口人一年也看不过二三斤。山里人有山里人的观念,视淀粉为粮中的细中之细,这不,佟大婶一提起“粉子儿”就笑着说,孩子是用粉子儿喂大的,小名儿也是我给叫出的。粉子儿光滑,细腻,看不,丫头长得跟粉子儿似的。

佟婶,人未到,早先闻到了她那鲜喷喷的粉片汤的味道了。她做的粉片汤,要数我们沟里的第一。汤一出锅,装在碗里,你见那赫、黑、绿、黄、白,闪着五色光的美肴,不叫你胃肠里掏出只小手手才怪。那赫色的是切成了丁的臻蘑;黑,是我们沟里长在河套边的“地耳”;绿,是香菜沬;黄,是鸡蛋丝;白,是葱丝。每每想到如此,那才叫让胃口干吊着喱!

 都说石荒沟的粉片汤叫一绝,石荒沟的人穷婆娘丑,我仔细地端祥起眼前的粉子儿,竟和石荒沟丑婆娘一说大相径庭。她不但是俊,而俊得脱出了一些份格。犹为她那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内中象有很多很多的水,那静和动之相间,储蓄着许多许多让人感想与神往的东西,使人联想出犹似有一幅静而又跃跃欲动的水的画面……

 真是老天啊,不容我再往下多想,这时的车老板向空中狠劲地甩了个响鞭,三匹马噌地精神抖擞起来,随之“哗啷啷”地马铃声抖起,大车上路了。

   我们随着大车,漫着马蹄印,车辙,不定地在漫无边际的大雪中,艰难地向前移动。

   天几乎没有多大风,那雪片大如鹅毛,纷纷扬扬一个劲地从天上往下倾泻。我听得见她的舅舅在同她舅妈说:“照这样下去,不出两小时,我们就回不了家喽——”

   我的神经犹如琴弦被重重地拨动了,真的要回不去家?包里面还裹着从那边带的一条狍子腿,一瓶“高梁白”,出来了这么多日子,还不该早点儿同我的那些哥们儿乐呵乐呵。

   “舅舅。”我不知怎地也这样称起他来。从积雪中我用力地一步拔过一步抢过前来。“我们真的要被困住吗?”

  “小伙子,这得跟天说去。”他仰起了脸,转而把话又转了,说,“小伙子,我真的不该捎你呀!”“老东西,”说着他又用鞭杆子捅了捅老伴,“就是我那外甥女会发善心哪。”

   我怔怔地僵住在雪里,一会儿,瞅见“粉子儿”回首,一个静静的美人面,我赶紧追了上去。

   粉子儿说:“舅舅,你说的是十拿九;没关系,万一我们被隔住了,我那还有在火车上省下给我妈的面包,就孝敬你老人家了。”

   “贫嘴丫头,舅舅饿上几顿没关系,就是你们那小嫩娃娃儿,还戗着毛喱。”舅舅哈哈大笑。“面包舅舅还不稀罕,要是能给舅舅上点酒——”他把鞭杆一晃,得意地要在空中一耍威风,那鞭子跟一根雪棒了,容不得他了。

   此时的空气也添了几分活跃。

   舅妈一连的几个“老不正经地”数落了他一番,问:“粉子儿,这次回来能住上些日子?”

   “放完寒假吧。哎,对了,舅舅老是要砍掉房后的那十几棵老板栗树,我呀,学的就是果树嫁接,明年夏天就毕业了。吿诉舅舅,我用在学校里学来的东西,给老树接上新苗苗,准保两年就让你能见着果。”

   “真能?”舅舅一直拧着的脸似乎放开了。他想起了什么,说,“粉子儿,你们沟里就你那么一个念高书的,怎么就真的回乡务农了?”

“不回乡咋办,连这位知青大哥都要下来,何况是我们。社来社去,也叫做专业对口嘛。”

我悄无声息地跟在马车后面,也无心再对什么关心,只躭心这天还会有多少雪要往下倒,这溜长的无一人家的沟桶子,还有那叫人发于瘆悍的“三十六脖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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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3/20 8:44:00 [只看该作者]

 

果然灵验了粉子儿她舅舅的话,没出两个小时,路真的就没法子再往下走了。 我们停在了三十六脖岭下,这里的雪深没膝,这时别说是再怎么走,路在哪里?可能只有老天和大雪知道了。

已时正黄昏,这雪真的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速度之快,完全可以用肆无忌惮来形容。

我们打扫出一方地来,把牲口卸了套歇息。草料还算有备,可人要吃什么呢?

粉子儿微笑着到了舅舅面前,献上了那只面包,舅舅才长吁了一口气:“粉子儿啊,你的孝心舅舅全领了,我和你舅妈老肠子老肚子的,空上个三顿两顿的没关系,还是和那位小哥俩埑补着吧。”

我心头上顿觉一阵热浪翻滚,仰起头来看到那昏浊茫然的夜空,天上像漏了盆,只管一古脑地往下落,那雪落降到我灼烫的脸即刻化作无限流淌的水流……

粉子儿拗着劲儿,非要给我一半面包,这使我决不能领受的,在我强意之下,我拿到了四分之一份儿,还是在她的监督下三两口送进肚里的。

我们的晚餐由此捷快而结束。

这前不着村后不店的,要熬过明日天明奇码要上十几个钟头,等待救援……那就没边没落了。我不敢想像。

平生最为感到的恐慌、饥饿、寒冷,以至于在学校里从没有学过的、最吓人的词儿,会像头上这恐怖的天幕一样,咄咄逼下来。

舅舅将他的羊皮坐垫拿来,嘱咐道:“在这一方地儿活动着点儿,乏了就坐会儿,可不兴睡觉啊!”

眼见着雪被熬过了头,风又搅和上来,气温开始急骤下降。

俗话说,将将日头冒红,干干冻死小鬼儿。午夜往那,少说也要六个多鈡头。这真是鬼熬的天哪!

 我想起我的行李,便打了开来,四人分开了享用,二位老人家执意要去了褥子,被子能暖和些,让给我和粉子儿。他们在车上,我和粉子儿……那个有大半个人长的羊皮垫子……瞅了瞅,谁没说话。倏然,我的衣襟由一种不大不小的力量拉动了一下,本能的灵性,触感到在这迷茫茫的雪夜中,有一双温馨而又热辣的目光,正向我投入。这使我钦藏了一路对她的心劲,从现在算作是真的发始吧。

我同粉子儿一席坐在羊皮上,一张被子盖在了我们共同的腿上。真的是应该谢谢老天的这埸大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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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3/20 8:46:00 [只看该作者]

 

粉子儿是个快性姑娘,从意义上的交谈,还是由她开的头。

“我猜,你一定比我大。也大不了多少。”

我点头。

“那我怎么称呼你呢?我叫你知青大哥好了。”

 我告诉她,我姓梁,名新。要不是我复更一遍,她还真的把我当成了“梁心”。

我说:“我总得称你大名吧。”

她饶有兴致地说:“就叫我粉子儿好了。我喜欢。”

“哎,梁新大哥,你们那城里一定会有好多好多的故事吧?”

她真的把我问住了。我是爱听故事不错,但从未给谁讲过故事。我有点儿陷住了,但略一思索,找着了话对:“哎,你妈……是佟婶,不但是粉片汤做得是石荒沟第一好吃,故事也讲得特好。”

“那你真的那么熟悉我妈了?”

“当然。”我自豪感十足。

一提到自己的母亲,哪怕是母亲身上有微乎极微的就算是万分之一缺点,谁也不会拿出来说,要说,母亲就是一万万个好。

粉子儿也自豪。她说:“妈妈的这两大特长,我都学着呢。等有机会,一定要让你尝尝我做的粉片汤;那故事嘛……”

我看得出粉子儿是故作神秘,故弄关子,我当然不会就势败北,调侃地说道:“还是要你说故事为先吧。”

“那你得好生地叫我……叫我……”

夜色朦胧,由雪光映衬起四周的万物,倘是在这个茫茫皑皑的白雪的世界中,能有跃动着的生命,大概是莫属于我同她了。

常人,特别是起有离奇了乳名的人,是要把它隐秘着的,可她,非要让我郑重地叫她一声——

“粉子儿,粉子儿……” 我一连十声地呼起她自以为豪的乳名。

她嫣然地笑道:“将来我要是有了名气的话,我一定用她(粉子儿)来作为笔名。”

粉子儿问我可曾听说过狼和老奶奶的故事?我不曾听过,让她讲来。

从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大雪夜,一只狼趴到了老奶奶的房门,两只爪子拼命地挠打着门板,把老奶奶吓坏了。一个孤老太太怎么斗得过一条恶狼?惊厥过后,老奶奶一想一把年令的人了,倒要看看狼能怎地我。开了门,那狼张开血口,只一个劲晃头,老奶奶到生疑惑,狼再把口张大,老奶奶一只手伸进了它的喉门口,原来狼的喉门口正被一根细骨卡住了。狼朝老奶奶摇摇尾巴离开了。第二天,老奶奶门前躺着一口肥大的野猪,野猪被咬伤了喉头,老奶奶什么都明白了。

狼通人性?狼也懂得对人的报答?故事综归是故事,离谱与玄谱多少,肯定是有它要预示着多少道理,但我并没有去悟它,只觉得粉子儿讲得怪有意思的。

她看了看我,我笑了;我看了看她,不苟言笑,好似还沉迷于故事之中?唉,人还能对狼抱有多少幻想呢?

“咳咳——”车上舅舅打起了咳嗽,接着有一束淡淡的火亮,即而我俩的影子在雪地上摇曳、移荡。现在的我同粉子儿,多么像小的时候我同小妹妹同盖着一张被啊!

舅舅点起了烟袋锅,那滋滋的炭红火亮,触发了我。

“粉子儿,我们何曾不生起火来呢?对了,我那还有孢子肉。还有白酒。我们烤孢子肉。”我惊喜不迭,再看粉子儿,她有些犹豫。这鬼天气,找柴禾,引火,是难啦。粉子儿又提到牲口若见着了火,会受惊的。

我正端着那瓶“高粱白”发了怵,她站了起来,孩童般地喜乐道:“有了,有了。舅舅见了酒,一定会拿出办法的。”

舅舅视酒如命,狠狠地拍了下大腿,揑起了酒瓶,使劲扯了嗓门道:“嘿嘿,舅舅算没白捎你,难得还有酒来孝敬舅舅。哈哈。”

我们在附近找到了腊树,这种木柴较之其它木柴来是好点燃的,加之我的背包里还有腊烛,生起火来,吃上烧烤孢子肉是没有问题的。

舅舅用麻袋皮将三匹马的眼睛蒙上,这样马见不着火,就不会惊了。费了一大阵工夫,直见那堆柴禾被燃了起来,看着那火焰俆俆升起,火光映红了半个雪天,红光驻留在粉子儿那娇朴鲜润的脸,更显出那青春如歌,像这火和光,给你寒冷中带来温暖,黑暗中降下光明。

她太美了。

我用我一生中最为坚实的劳动,烤出一块娇嫩、金黄色的孢子肉,送给粉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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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3/20 8:47:00 [只看该作者]

 

熬过了冬日,遛进了春天,万物精灵待发。

这几天我天天都要去佟婶家走一趟,看看粉子儿回来没。佟婶说,有信捎来,粉子儿已毕业,差不多这几天就快回家了。

我相思死了,不知道该怎么来打发这思盼前的日子。早晨我坐在窗前,一只手托着腮,看着窗外蓄心布下的游戏。那棵大梨树下扔下了几条鸡肠子,没多会儿,果然有一只喜鹊登上枝头“喳喳”地叫着,不时地向下颠头,寻视机会。戏从这里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老虎(猫)戏凤”。这得有相当的耐心才能得以观看。我们知青点里有一只小花猫,它是一个捕鸟能手。这时你见它匍匐迂向目标,那家伙嘴刚衡住“猎物”,想要起飞,这当儿,只要小花猫身一弓,一个闪电式的跳跃,准保让它垂扎在爪下。

   “呕唏,呕唏——”

   画面里介入了另外一个人,她也似在看了戏。她是有意识地拆戏的。

   小花猫逃走了,喜鹊也飞得无影无踪。

   “想必是这样太残酷了吧。”

   来者痛,看我怎么算你的账!咦,不对。声音这么熟?

   粉子儿已到了近前。我作愣了。

   “没事儿,我在做玩儿呢。”我笑嘻嘻地不好意思道。

   “知道吗,一只喜鹊一年能捉上几万只虫子呢。”

   “那是,那是。”她说一百个我都应允。

   粉子儿是昨天傍晚到的家。她来要告诉我她一会儿就要去舅舅家,帮舅舅整理一下春天才嫁接的板栗树。还把舅舅的口信捎来:“舅舅说了,上次喝了你的酒,一定得感谢你才是。”

   我专注地看了她,着一件紫、粉、兰、米色交纵,形一方方大格、构造在耦淡底色上的褂衫,两条油黑不为粗细的辫,在胸前荡来漾去;若不是脚下的解放鞋悖证,哪跟似一个乡下姑娘?

   这还不得痴迷地快跟她去。

   “舅舅家有最好的‘粉砣’,我要让你尝尝我亲手做的粉片汤。”

   “好了,粉子儿,真是太馋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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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里的山路,一忽儿不觉经间到了舅舅家。

   我看着粉子儿她给板栗树修整,我给打个小下脚,依近天午,十几棵树一一完毕。一直阴沉的天,算是照顾,待我们往回收拾,才有了雨点儿落下。这下好,凉凉洼洼的天,我一定能多喝上几碗她做的粉片汤。

   我来烧火。

   粉子儿的目光滑动,还疑啥呢?我知道火要旺。我可是知青点里的一把“火头军”。

   她笑了。这笑,俨然一付大将风度,对下属持作一种满意吧。

   水在锅中泛起了细花,逐渐向锅心拥去,变大。粉子儿把勾兑好的“粉芡”,一勺勺顺着锅边淋去,然后用锅铲一片片戗入锅心,那下去生白色的粉芡即刻变作晶塋玉亮的片片儿,与水花相伴婆娑。

   粉片汤上来了。“五色花”点缀在上面,象水彩画;飘飘的香气,撮透肺腑。若不闻不见,真还以为是佟婶的杰作呢。

   我是打着一溜“吐噜”,如鲁智深破佛门而入,也没个戒了,连连喝上了五大碗。

   啊 ,真是沟满壕平哇。

  “稍事歇息,外边也晴了,出去遛遛。”

  舅舅很爽,很开心。舅妈也好。她用一种让我羞避的目光,看看我,看看粉子儿,又把我同粉子儿合在一块儿瞧,那目光形同撮相师要给我们定影一样。

   “唉,天好了,河套边正是出地耳啦。”舅妈无形中转了刚才的举动,说着就去拿筐。

   “舅妈,还是我们去吧。”粉子儿急快,说将筐已到手。

   “走。”

   我只知道地耳放在粉片汤里是何等的美味,可还从没有亲手去拾过,这下跟着粉子儿,多卖卖力气,一定要贪点儿功劳才是。

   我拎着筐跟着她,目标总是她先发现,逐而渐之,我马上也有了收获。离她有十多步外,猛地被我发现了一片“新大陆”。不声张,给她个意外。我拾得正兴,恨不能心底里再生出一只手来。突然间,象是有什么东西蜇了我脚背一下。我下意识地朝下看去,目光连连扫到,一条长长的花背的东西正往柳毛子里趟去。蛇,是蛇!一股钻心的疼痛电一般的把我击倒在地。我痛声惨叫。

   粉子儿飞奔过来,看到我的伤口,迥然象变了一个人,脱下外衫,“唰”地从大衣襟扯开出个大布条,三两下把我的脚祼骨上扎紧。伤口只是米粒大小,原先呈鲜红色,立马就象钢笔水涸纸般扩散,变色。

   粉子儿急不可耐,声音也变了。

“有尿吗?”我象没听懂她的话。

“尿可解毒。有撒尿的意思没?”

我无力地晃了头。

粉子儿哭了,我敢肯定是她平生从未这样地哭过。

尽管是毒痛攻心,可我的内心还是有万分知觉的。

一股热滚滚的流柱,不但是浇在了我的伤口上,而且给了我浑身血液的呼唤。我把眼睛闭得紧紧的,不让我有半点儿地看到她——粉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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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3/20 8:49:00 [只看该作者]

 

得到粉子儿,舅舅和舅妈,还有佟婶的精心关护,又是她们用了许多农村的土办法,我的蛇伤渐而痊瘉。日子正是过了五十五天。第五十五天,我的“蛇”日记正写到这。第五十五页,开篇,我感到握笔的手也非常有力。“少女,用你的娇羞吻起生命的起端。” 我多么想把她写成一篇诗作啊!每每想起粉子儿循序渐进地介入进我的生活当中,以至于的环环连锁,层层递进,波波深邃的情感氛围,我的笔触犹发迟钝,笔又是那么地苍白无力,深卷入白色茫茫之中。

直至第五十五页往下——空白。

又是一年的夏天,我考入了上海的同济大学。

让粉子儿也分享一下我是如何的幸福感。这晚,月色清好,我和她在大梨树下,我确不知道拿出什么样的语言来一表我此时的心境,还有对她……

“我的生命是你给的。”

我很认真的,也很深情。我认为这句话够得上是我一生中的主题。

她看了我一眼,续是沉默。

抬头往上看着高高的大梨树,还是我来打破了僵局:“只是夜深了,要不有只喜鹊‘喳喳’地叫两声……也给报个喜。”

“咯咯咯”,一串铜铃般的笑声,如同一把梭,穿织起美丽的夜色。

“还说呢,”她嗔逗起我来。“不玩老虎戏凤了?”

“嘿嘿,这都是玩。”我献悦于她,看着她怎么高兴我才最高兴。

山村这时略显于沉寂,美丽的月光投下,大地真好比一块幕布,那疏落点点的房屋,逶迤如娟的小溪,緾绵飘逸的小路,依依拥抱在起伏跌宕的山峦之中。月亮啊,你真是个伟大的摄影师。

大梨树那条暴露在外的根茎,足有大腿粗壮,已有百年的历史在它生命中延续。它被坐磨得亮亮的。我拉住她的手,坐到一条根上,我要听她象这夜一样长的对我倾说。

粉子儿说了好多好多,说着说着,她竟哭了。想必她是有了深思熟虑的准备,把我去读书的日子描述得不是三年五年,而是远些,甚至更遥远。

我说我会记住狼和老奶奶的故事的。她说那只是一种报答。你知道吗?她终于鼓足了勇气:少女最珍贵的……

啊——她那少女最珍贵,最纯洁的娇羞,吻起了我第二次生命的起端,我不能再有半丝的二意。粉子儿,明天就同我一道回家,向我妈妈表示,你就是我的人了,等大学毕业后,我们就结婚。

当我把粉子领给妈妈看时,粉子儿的美丽,让她赞美,粉子儿的善良救人,使她感动,就是粉子儿一个乡下姑娘,万万将来不能成为我的媳妇。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妈的性情我是知道的。我陷入了两难之中。

 我们家住的是日式小房,两个卧室,中间是一道拉门隔着,妹妹学校有活动出外,粉子儿就按住在妹妹的房间。我同妈妈的谈话持续到下半夜。

“小新啊,妈还是那句话,她对咱们有恩,妈知道,妈可不可以把她当成闺女,你把她当成妹妹?”

我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妈又接着说:“你的感受是不是现在很幸福啊?到那时你就知道了,你娶了一个乡下丫头,能感受到的,你却得不到。”

“乡下丫头怎么了?妈,您不也是……”

妈嚯地起身,我的话被打断,要不下话我还真的想说狼都知道报答人类的……就此咽了回去。

妈怒了,使劲地瞪了我一眼,想要发作,但马上意思到了隔着拉门的粉子儿,只好把头蒙进被里噎噎地哭着。

包阔以后,来来往往,妈说得多了:什么户口了,粮票了,经济收入了,生个孩子也要做乡下佬了……妈还曾在父亲的遗像前哭,要父亲的灵魂帮她做主。

我太恨那个大早上了。妈妈早去上了夜班,粉子儿还在熟睡中。粉子儿最爱吃的“驴打滚”粘团,以往都是我每次回城专门给她带些,何不这一大早的去买些刚出锅的来。就在我走回家门时,门会是被锁着的。是妈妈回来了?不对。那粉子儿呢?

打开屋门见室内整齐一番,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梁哥,我走了。我将永远地走出你的生活范围。只要你还能记得石荒沟还有一个粉子儿这就够了。听妈妈的话,有些问题不是我们所为。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胞,还要赖以生存在社会这个大的机体之中……

我恨这个早晨,也恨手中的食品,是谁给你起的这个名字?“驴打滚”,滚的该是你!

我将它抛之于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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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脖”,我又来了,今天我是亲自驾车来的。三十六年前,就在这里,一个大雪之夜,我同那个美丽的少女粉子儿,同盖了一张被,我们一同烤孢子肉,她给我讲了一个终身难以忘怀的故事。走过这曲曲弯弯的三十六道脖,就到了我们的第二故乡石荒沟。

“这才是第十九道脖。”

大家一道道地数。

“这么快?只有一十九道脖。”

这就到了我们的地界。

一切都变了,这大岭变迁意味着什么?我想起毛泽东的词:“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社会的变革,前进,那是理所应然的,我们人再向前进,推动社会的进步,那势必就要衰老自己,年令是不能同社会同步的。我同车视镜里看着自己已斑白的两鬓,知道自己年令的分量。一个省级科学院的成员,象是有了个人的成就,年令虽老了些,但力争思想上不老,永和社会保持同步,这才是象我们曾经是一代知青的人。眼前的时光更犹为贵。

我们把车停在坡上,远远地看着石荒沟的全阔,齐声喊:“石荒沟,我来啦!”

大家欢呼雀跃。

“把自己变得傻一点儿。”

“笨一点儿,再笨一点儿。”

当年出了多少乐子?是想一出,掘一出。

“傻吃笨喝糊涂睡嘛。”

吃吃吃,就知道吃。

“哎,佟婶不在了,我们还能吃到那么好的粉片汤吗?”

“当然。还有粉子儿嘛。”

“粉子儿,有过消息?”

“这个,这个吗——你得问他。”

我只能对大家说,是我伤害粉子儿最重,便没想再说下去了。大家于是陷入了一片沉寂。

我摸起兜里的两万块钱和那本日记,钱或许能对她有点儿帮助,那本日记,是真诚用来一表我的心的。

粉子儿,你还会象以前那样待我吗?你我若能接受了相互之间的如何如何,还会象从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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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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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3/20 8:52:00 [只看该作者]

 

粉子儿还是住在她们家的老宅,不过是经过了翻新的。

人不在,前日刚走,被日本一家板栗进口商邀去的。

我开始巡视起房屋的左左右右:东边这间原来是佟婶住的,现在粉子儿就住。西头是她的儿子和儿媳一家。屋里的摆设一般,几件过时也显陈旧的家具。只有靠东苫墙的那件书柜还颇具新些,柜里满是果树方面的书。先是略有所闻,这些年来,粉子儿从经济到人力,全投入在石荒沟的板栗发展上,家里几乎落得一贫如洗。她的丈夫是名军人,在儿子出生后的一个月,牺牲在国防施工中。粉子儿再也没找人。

我的目光落注书柜上,打开看来,除了板栗还是板栗。我收获地挑出来一本,也是板栗方面的,可这本却是粉子儿的专著:《华冠一号在北纬40~41度区的越冬经略》——粉子儿。

粉子儿真的是有了名气了。

“将来我要是有了名气的话,我一定用她(粉子儿)来作为笔名”。三十六年前的雪夜里,是她说的话。

我把钱夹进日记本,连同书一块送进书架,将门关好,和她的家人告别。

第五十五页还要继续空白下去吗?

两天过去,到了我们第二次告别石荒沟的时候了。甚是遗憾,没有吃上那所谓最好的粉片汤。石荒沟的粉片汤美,那么以粉子儿为代表的女性,今天的婆娘还会丑吗?

车行置到了村口,一群小学生背着书包去上学,个个的手里都拎了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的都是大个的板栗。我们猜:是带的午饭?都是一码的;是学校里要的任务?不应该是这么少。

我把车停了下来,于是乎大家开始了好奇的答问。

“小朋友,你们这是往学校里带的吗?”

他们大都点头。

“带这做什么呀?”

“是粉子儿奶奶给我们命名的作文题。”

“看谁家的板栗大。”

会是粉子儿?

“她是我们的校外辅导员。”一男孩抢着说。

我上前撫摸起他的头说:“粉子儿奶奶的功劳大不大呀?”

“大。”一个女孩鼓着腮说,“我们家的板栗树都是她嫁接的。

那个一直逶后不声不响的大一点儿的男孩,我问向他:“粉子奶奶不光是给你们讲板栗的故事吧?”

“粉子奶奶说了,要我们好好学习。”一个冒失虎头小子抢了话头。“奶奶还说,从我们这沟里走出了一个大学问家,要我们向他学习。他叫狼心。”

这小子一冒失把梁心说成了狼心,我不怪乎他,这是一种不为错误的错误。那个大一点儿的孩子把他好顿嗔怪:“不会说话就别说。不是狼心,是梁新。”

其他们并不知道,说错了的狼心也好,说对了的梁新也好,人就在他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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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3/20 9:23:00 [只看该作者]

    又一次拜读老车好友的大作!又一篇来自知青生活的知青作品。又一篇知青与乡村当地同龄人爱情的故事。深深的笔触,触动着每个知青的心,令人心中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酸楚,一种莫名的迷惘,一种割舍不断的惋惜。知青爱情故事的代表作!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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