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红袖添香>>大型文学网站的题目叫<<变形记>>)
坏事还是坏在那个山桃身上,要不是她丈夫在矿上砸了腿,她也不会外出让香香看家,要不是香香看家,自己也不会同香香干成那事儿,要不是那事儿自己也不会象个丧家狗奔走他乡,王贵嘴里叼着长途车票,心里翻腾着。
别看这个偏远山区的穷小子,经常爱这麽有条有理地琢磨事儿,难怪有了后来的长进。但此刻的王贵却象没底的破筐,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汽车顺坡向下滑,速度很快,窗外那些熟悉的树木、山田、村舍向后跑着,象亲人一样远离自己而去,王贵身体随车在山路上颠簸着,香香雪白的身子在眼前晃悠,香香嘴里呵出的香气麻酥酥的象小兔子在自己全身乱窜,让人心热耳麻。
大槐树村象王贵这个年龄的后生没剩几个,不是瘸子就是瞎子,要不就是脑子缺根弦,囫囵个的男人都到城里打工或到矿上干活去了。王贵胳膊腿没毛病,那脑袋瓜跟小转轴儿赛的。村里人都说这小子不随他爹。他爹是厚道正直的庄户汉,据说他当年就是《金光大道》里的高大泉生活原形。可不知道咋球整的,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王贵身上没有一点他爹当年的庄稼人的风光劲儿。瞧他那又黄又软的头发扒着大脑壳,个子不高还有点勾腰,身体不壮实,脑袋赛转轴,不象诸葛亮也赛司马懿。就这熊样儿楞把临村李各庄的闺女香香给勾上了。王贵家里穷得叮当响,除了那三间房子和两棵枣树再没值钱的了,有的是爹娘两个老病秧子。王贵自己的小算盘扒拉得满清,想把香香搞到手成个家,把父母照料好,自己再到城里赚大钱去,凭自己这脑子就不信赚不了钱。
他同香香也是照直这样说的。也怪,要是别人说香香肯定不信,可王贵的话她信,他们上小学就同桌,王贵是班长,她相信王贵将来能有出息,别看现在穷得叮当响。
按村里老人的说法,香香说不上太俊,就是有股子骚情劲儿,人没见,奶子先杵着你了,那牛崽裤把腚沟子兜着,象两个大苹果晃得人眼晕,可年轻人都喜欢,说城里人都管这叫性感。
那次在山桃家,王贵坐沙发上,香香做床上,起初两人说笑着,山桃结婚才两个月,屋里应该还算洞房,红窗帘,红床单,一红一绿两床缎子被,被面水滑,床头上挂着两人的结婚照。香香皱着鼻子,说这床有股子味儿,王贵问啥味儿?香香脸有点红,说你来闻,她让王贵闻被子,还指着床单子上有块硬嘎巴。王贵起初闻那被子味,闻着闻着闻开了香香,闻着闻着两个人就扭在了一起,等做完了那事儿,两人都僵住了。香香蒙住被子耷拉着两条光腿,被子一抽抽地,王贵只穿着上衣傻了呱唧地站着发楞,听见被子里蚊子一样的哭声,掀开被子,香香脸上湿漉漉的,抽噎着说:“我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坏了良心!”那以后,天一黑两人就往那屋里钻,直到山桃把老公接回家养伤。
后来香香的爹坐在王贵家耷拉着眼皮抽烟,香香同父异母的二哥大夯叉腰站着,王贵的爹那个曾经的高大泉没有当年的底气,哈着腰说软话。香香的爹临走甩下一句石头赛的硬话:“让王贵拿四万财礼钱,把香香娶走!”
再后来,王贵就叼着长途车票,偷着跑了。
王贵打着饱格儿跟在王老歪屁股后面挤进野玫瑰歌厅的转门,差点让转门把脚后跟啃一口。他刚狼狈地一步迈出门,“欢迎光临!”几个小姐挺大的声音又吓了他一跳。看王老歪挺着胸往里走,他也拔了拔弓着的背,紧跟着。他俩穿过大堂七扭八拐顺走廊往里走,墙上都是嘴唇涂得猩红、露着胸的洋娘们儿照片,比真人都大。王贵哪见过这阵势,就觉着浑身膨胀,酒劲直往上涌。来到一个吧台前,灯光昏暗。王老歪指着沙发让王贵坐下。“小凤呢?老梅!”老歪冲柜台一老女人喊,那满身妖气叫老梅的女人细腰一拧消失在一个紫色幛幔后面。一会,象变魔术一样出来个妙龄女郎,看不清脸,就见雪白的胸脯和大腿晃悠着。黢窄的紧身小袄把两个奶子挤着往外冒,小黑皮裙衬着两条肉嘟嘟的大腿。王贵想,这小姐咋都穿这衣服,想是发的工作服吧?王老歪过去就捏了那小姐一下,小姐夸张地哎呦一声。王老歪把三张“大团结”揉成团往小姐乳沟里一掖,指着王贵说,把俺兄弟侍侯舒坦了,耍滑可打屁股。说着真在小姐的屁股上拍了两下。
那小姐冲王贵一招手,老公!跟我来。小姐在前面走,王贵在后面跟,见小姐那裙下鼓囊囊的屁股有节奏地上下动着,他发蒙的脑壳忽然有点清醒,这腰身咋这么眼熟啊?刚才灯暗,他也没好意思抬头,现在这个身子就在前面晃悠。
小姐推开一扇门,把王贵让进屋,“哒儿”地一声,屋里灯亮了,王贵和那小姐都楞了,象让人点了穴道。
“香香!咋是你?”
“王贵!咋是你?”
两人弓着身子,指着对方的鼻子,谁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聚。
“啪!”一记耳光加一句骂声,王贵倒退了几步。
“ 王八蛋!还人了——你!找小姐了!”香香象点燃的爆竹。
王贵又羞又愧捂着脸,象撒气的皮球蹲在地上。香香不解气,上去又踢了两脚。
王贵的心象刀剜,他没法接受自己心爱的女人变成了婊子,那个羞哒哒的香香一下子变成了眼前这个泼妇一样卖肉的女人。他转轴的脑袋一下子灌进了沙土,转不动了,只是嗡嗡地空转。
王贵进城后,在建筑工地当小工,工地包工头就是王老歪,成天歪个脖子训这个骂那个,可工钱却不好好给,总是拖欠,王贵就撺掇大伙闹腾,找王老歪的麻烦。大伙听王贵能说出中央不许拖欠民工的道道,都推举王贵与王老歪谈判。后来,王老歪就找到王贵塞给他一沓子钱,还说一笔难写两个王字,你以后就是俺小兄弟,给大伙做做工作别闹腾了。王贵不愧是司马懿,脑子一转,说能给大家做工作,但年底得给大伙分点钱,哪怕不全给也得让大家过年,否则没人给你干活了。王老歪挺为难的样子点了点头。大伙也听王贵的话再没闹腾,年底果然分了钱,都高高兴兴回家过年了。自那以后王老歪和民工都离不了王贵,王贵脚踩两只船,吃两头。
晚上,王贵望着窗外的月亮就想起香香,他后悔没把香香带出来,可想起香香爹那一脸落腮胡子和大夯牛腿一样的胳膊心里就犯憷,后来听说,香香肚子大了被家里撵出来,进城打工去了。他曾经四处扫听,也没个结果,他惦记香香更惦记那孩子,那肯定是自己的种啊!
“香香,我对不起你,那孩子呢?”
“你他妈还惦记孩子啊,我还能让那小野种落草啊,早他娘的做掉了。”
王贵失望而愤怒了:“啊!你个狠心的臭婊子!”他站起来,想揪打香香,香香又给了他一耳光。
王贵气短,他有什么理由要孩子啊!又蹲在地上,难受地缩成一团。
香香依在床上,红指甲的手指夹着细长的烟卷。
“告诉你,你敢在这里撒野,我叫保安拉到公安局把你小子拘了!
“你不有钱了吗,现在得赔偿我的青春损失费。”
“ 啥叫青春损失费啊?”王贵还没听过这新鲜词。
香香说:“你小子听着,我让你骗着整了,整了多少次你心里有数,这里整一次400块,处女起码100倍。村里便宜也得200块吧,姑奶奶是个黄花大闺女,你算算多少钱?还有我怀孩子打胎受那罪!大夯那驴日的揪着我的头发打,他恨啊,原来想用给我的财礼钱娶老婆,结果你一跑,都泡汤了,他咬着牙把俺头发都揪掉两绺儿!”
香香一下子说到伤心处,嘴唇哆嗦着说不下去了,眼泪成双成对地落下来。
王贵望着泪如雨下的女人,仿佛那个香香又回来了,自己充满了负罪感。
“香香我手里有点钱,我给你,现在没带着,我赔你,赔你的损失。香香咱离开这吧,咱不干这行了,咱在城里租房子住,成个家好吗?”王贵说着,眼睛象充了电的小灯泡,他好象看到自己那个小家庭了,香香笑着送自己上工,怀里抱个胖小子。
咯咯地一阵冷笑:“你养得起我吗?我每天得抽两包烟,还得喝酒,还喜欢打麻将,你小子有本事就养活我,晚上让你敞开地折腾。”
王贵刚刚燃起的希望象肥皂泡很快就破灭了。他知道,他无法养活这个坦胸露腿的女人,那个香香已经死了。
他得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妖精。王贵站起身想走,香香横在门前伸着手要钱,让王贵写两万的欠条,不写就到公安局告你个强奸妇女。
王贵又惊又怕,昏头昏脑地写完了欠条,象抽了筋的大虾,一步一歪地蹭出门去。刚走到门外,突然感到自己吃了大亏,扭头又钻进屋,恶狠狠地说:“老子今天掏了钱,不能白掏!”香香扑哧一笑,“好啊,来吧,老娘马上还你”。
王贵象头鬣狗扑了过去,他象撕扯着一堆烂肉。爆发了,他在同仇恨的死敌搏斗,燃烧着自己,也燃烧着那堆臭肉。当他汗流浃背,逐渐萎缩时,有种掉进泥坑的感觉,在污浊中慢慢陷落,浑身沾满了污秽的垃圾。
王贵从香香身上爬下来,跑到卫生间冲洗自己,拼命地冲洗,他感到恶心,又到洗脸池呕吐,他猛地抬头,见迎面有着两道裂纹的镜子里,自己的脸扭曲成丑陋的猪头,翕动着嘴唇呲出了獠牙,他打了个寒噤。又见镜子里,正在冲澡的香香扭动着身体,象条白森森的巨蛇,眼睛死呆呆地瞪着自己。
王贵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抽身冲了出去。
两个月后,那个满身妖气的女人老梅到医院看病,路过一棵电线杆子,见上面贴了张通缉令。她张着嘴、翘脚看通缉令上有一男一女照片,男的丝瓜脸一副凶相,看到那女的照片老梅叫了一声,象被谁踩了脚。这不是小凤吗?她心里砰砰跳。
通缉令写道:
“李香香,化名小凤,指使刘大军追逼受害人王贵索要欠款,王贵拒付,双方发生争执,李刘对王进行殴打,王企图逃走,被刘用匕首捅伤,后死亡。现李香香和刘大军在逃……”
老梅不自觉地又瞅了那照片一眼:小凤比实际丑多了,死呆呆地瞪着双蛇眼。
老梅突然感觉裤裆里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