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相信龙生雨,虎生风,我也相信。
小时候,听爸爸说,日本人快战败的时候,强迫他们师生到大兴安岭里做苦工。有一天,他们师生正在密林里伐木,忽然,周边的小动物拼命逃窜,风声大作,吓得监督他们干活的日本兵都拉开了枪栓。不一会,一条色彩斑斓、体型巨大的东北虎就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虎影消失后,风声也就随着消失了。
“我没见过龙,但虎行生风,咱们这次可算亲眼见到了。”当时,爸爸的老师这样感慨地说。
“可是,”我问爸爸,“我见动物园里的老虎,老是走来走去的,也没见它们生风呀?”
爸爸苦笑道:“那是被人关起来的老虎,称不上是山中之王啦,那种老虎还能生哪门子的风?!”
文革前看记录片,每当他老人家出现时,银幕上都要奏起《东方红》的乐曲。不知怎么,小小年纪的我,总要把这种情景跟爸爸说的虎生风的故事联系起来,我觉得那首乐曲既是他老人家生出来的风声,也是永远伴随着他的风声。
当兵前,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串门找最要好的朋友时,只要确定人家的家长不在家,我在进门前总要扯开嗓子用湖南腔大唱一句:“太阳昂昂昂一出喔来呀,一呀点红哪啊啊,大啊江昂昂昂南北诶,一呀条龙!”这样,我的朋友就知道我来找他了。这句歌词,是我从电影《怒潮》里学来的,是农民暴动大反攻时唱的那首歌里的第一句。说老实话,我当时就是那样想的,既然老人家出现时有《东方红》,我也得有首自己的歌。
上面那个习惯,我一直保持到当兵就不敢再唱了。一个新兵蛋子,哪敢把自己唱成一条龙哪,那不是找死嘛!
后来,我提了干,又敢恢复自己的原声态了。但是,我换了歌词,选的是杨子荣那句:“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伴着“秋”字后面那个铿锵有力的拖腔,我不是进了战士的宿舍,就是到了某位部队干部的门口。
再后来,我转业了。到地方后,我干过几种不同的工作,每换一种工作,我就换一首新的“我来曲”,其中用的时间最长的是电影《红高粱》里的那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啊,哎 ……!”
风回路转,神差鬼使,不知怎么我后来竟干上了艺术教育和研究工作,这段时间,我的“进门曲”一直唱的是《吉祥三宝》里的第一句:“阿瓦,那撒奥登郭勒本悠喂,前门呢乐敦!”
每当我们院里的老师,听到我唱这一句的时候,一是知道我来了,二是知道我今天心情非常好。如果我没唱这句就进了楼,他们就陪着小心,知道我肯定是碰上了什么不痛快的事情。
我有个喝酒后必去揉脚的根据地,那些给我揉脚的打工妹们,一听到我在楼下大吼《吉祥三宝》的第一句,就会满楼爆笑,说:“那个怪老头又来啦,赶紧给他沏茶!”
这么多年,《吉祥三宝》里的第一句唱得有点腻了,但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歌,因为我认定的标准是:第一,必须唱着顺口、痛快。第二,必须符合我的性格。第三,必须是我自己的《东方红》。
年前,徒弟木子给我推荐了一首她们当地男娃娃用山西腔唱的歌。我让木子唱了一遍。得,一听我就喜欢上了第一句。跟她唱了几遍后,我学会了。
好,大家注意,牛年开始后,你们谁再听到下面这句时,那不是我找你们来玩儿,就是来找你们喝酒。记好了:
“大伙(河)向东流,天哈(上)乖(的)星星擦(出)北斗哇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