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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接到鄂尔多斯朋友的电话，说准旗沙镇的曾书记明天一大早就来接我和阎哥。他让我俩早点起床用餐，以便中午就赶到沙镇。还说，请我俩写字画画的企业老总要和镇上的领导一起为我俩设宴接风。
次日清晨，是一个让人感到清爽的阴天。 曾书记亲驾了一辆美国悍马越野车来接我们。看着高大威猛的悍马，我心花怒放！
“镇长，这是你的车？”我一边伸出手，一边问曾书记。
“我哪里买得起？六点零的排量，四轮驱动，一百多万呢！这车是我跟当地老乡借的。”
我早听说当地人富得流油，但拥有世界名车的人仍被称为老乡，还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车开出了市区，驶上了高速，我忽然有了驾驶这辆车的冲动。
我喜欢喝酒，因此家人绝对不允许我动家里那辆车，只准孩子开，长此以往，我早没了开车的欲望。但是，坐在悍马里，不驾驶一下这个两吨多的家伙，岂不等于看见骏马，自己不骑而让给别人吗？
曾书记把方向盘交给我，他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车启动了，顿时，我觉得自己成了施瓦辛格，坐在旁边的曾书记成了肯尼迪，坐在后座的阎哥成了艾森豪威尔。
“镇长，你知道吗……”我想告诉曾书记我此时的感受。
不料，曾书记却打断了我的话：“你老叫我镇长，我是书记，你把我说小了。”他抱怨道。
“区别很大吗？”我问。 他俩哈哈大笑，说我像活在真空里的人，谁都知道在我们国家的任何一个行政单位，党的书记永远比行政长官的官大。
“兔子老师，你说吧，刚才你想说什么来着？”当曾书记确定我的确搞清了他的正式头衔后，决定让我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说，镇长，不，书记，我刚才想说，开悍马的感觉，有点像开坦克的感觉，牛！”
“你会开坦克？”曾书记惊讶地问。
“我会开五九式坦克。”
“哎呀，”曾书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当兵就在坦克部队，是坦克驾驶员。我入伍那会儿，五九式坦克早被淘汰了，当时成了训练新兵用的教练坦克。但是，当时还是得先学会五九，才能去开新型坦克。”
我想考考这个新兵蛋子，于是问他：“现在还记得五九式坦克的保险棒是怎么插的吗？”
“想不起来了。”
我说：“我到现在都记得，你个八十年代的兵，怎么就记不住呢？”
“那你说说，我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四是四，十是十，其他都是七嘛！”
“对对对，我想起来啦，就是这样插保险棒的！”曾书记激动起来。
“那你还记得从一到十的电路开关，都管坦克的哪些部位吗？”我继续问道。
“让我想想，”他想了半天，说，“哎呀，还是想不起来。兔子老师不会还记得吧？”
“你呀，我看不是什么好兵。”我说，“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听着：一尾二红三侧灯，四警五动风，六介液泵七仪表，八时启动表灯枪，九是加温站，十是伪装灯！” 我的话音没落，曾书记就崩溃了。
他睁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兔子老师，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我告诉他，一九六九年珍宝岛爆发了自卫反击战。当时我军在战场上缴获了一辆苏军最新型的T-62坦克，因为边防部队没有人会开，只好用履带拖拉机拖回了后方。为记住这个教训，上级就要求每个边防团派两个人到坦克团学会驾驶坦克和使用坦克武器，这样，我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学会了开坦克、开炮。
“你学会开坦克是哪年的事情？”曾书记问。
“一九七0年。”
“三十七年过去了，你还记得住这些玩意儿？！”这位老弟再一次崩溃。
由于准格尔长年禁牧，公路两边已是一望无际绿油油的草原。我驾驶着悍马，直奔沙镇。
我注意到公路两边开着一排排非常好看的花，有红黄白紫各种颜色。 这种花的花株有一人高，每株都是单杆不分杈的，高高挺挺，看样子很抗风。花朵是单瓣不分层的，由下往上开。
“那是什么花，开的那么好看？”我问曾书记。
“据说学名叫步步高，当地老乡叫它大出气。”
“为什么叫大出气呢？”我不解地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花杆笔直，让人感到气顺，就叫它大出气吧。”
我放慢了车速，说：“书记，我想停车好好看看这种花。”
“停吧停吧，我正好也该方便方便了。”
停车后，我和阎老师走到路边的大通气旁，仔细地端详它们。 大出气的叶子有七条筋脉，株下的叶面很宽，有菜盘那么大，依次往上逐渐缩小。叶根处都开着两朵花，往上还没开花的叶根处，都并排长着两个小花苞，一看便知，花是随着时间，由下往上一层一层开的，要不怎么又叫步步高呢。大出气的花每次都是两朵一起开，花盛开后，每朵都有杯盖大小，颜色极艳，花的表面有蜡质感。
曾书记撒完了尿，他走过来说：“你们不要看其它颜色的花，就看红的。”
我们随他走到几株开着红花的大出气旁，“你们看，最底下的花跟上面新开的花有什么不同？”
“越老的花，颜色就越浓，红得都发紫了。”画了一辈子牡丹的阎老师说。
“对了，”曾书记说，“我们当地有首酸曲（指爱情歌曲），是女人唱给男人听的。其中有一句是这样唱的：大出气开花老来黑紫红，你要敢变心你家就死了人！”
我们请曾书记给唱一下，他漱了漱嗓子，用非常高亢，发狠的信天游调子唱道：“大出气你 — 开花呀，老 — 来 — 黑紫红，你要 — 是敢呀 — 敢变心呀，你家 — 就 — 死了人！”
听曾书记唱完，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想，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到如此地步，这会是什么样的女人？！
我继续开车。 路两边仍然是无尽的大出气花，不知怎么，我觉得每一株大出气花都像一个发出毒咒的女人。
崩溃！
悍马，快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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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09/4/27 20:32: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