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伦之乐 - 散文小说 - 中国知青网

          先生的朋友从渥太华打来电话，希望先生帮助他的父母向加拿大大使馆递交探亲材料并申请赴加签证。原来是他刚刚得了一个婴儿，妻子忙于读书，自己则忙于工作，在当地请保姆太过昂贵，于是向国内的老父母寻求援助，共享天伦之乐。
          先生答应了。
          朋友的父母远居云南农村，出人意料的是，材料却很快便通过特快专递送到了。打开一看，厚厚一大摞。翻着大沓堪比论文的材料，我啧啧称叹。尽管有中介机构的帮助，但让一对年迈的老人重新整理自己的“一生”，跑遍所有相关机构进行审核、证明、公证等，种种艰辛琐岁也是难以承受的。
          二老的护照显然刚办下来，几近空白。两张标准证件照被钢印严严实实压过，人像有些发暗，头发己经白得差不多了，神情苍老疲惫。
         也难怪，二老马上进入古稀之年了。我凝视着两位老人浑浊的眼睛，对先生说，如此共享“天伦之乐”的，也唯有中国的父母。不知道这对古稀老人该如何强打精神，应付一个迵然不同的世界。
          还记得那部今人心痛的电影《刮痧》。一位中国老父亲，为了帮助儿子照顾孩子，只身赴美。然而，在那个语言不通、文化隔膜、人情冷漠的世界里，老人没有享受到丝毫的天伦之乐，反倒孤独无助一如婴儿。由于为感冒的小孙子进行一次普普通通的刮痧，一个宁静的家庭陷入一场荒诞不经的刑事纠纷中。
         当然，电影的结局是误会的冰释、文化的和解与彼此尊重。但事实上，《刮痧》却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只是现实永远比电影残酷。真实的结局是矛盾依然橫亘如冰山，在一片傲慢自大的土地上，异域文化依然很难被尊重。
         对于年轻人而言，文化差异能够轻松化解，但对于老年人来说，却极有可能致命。毕竟，有谁愿意在暮年时，突然不得不对自己的人生观、生活方式重新洗牌？
         中国人说，父母在，不远游。中国人又说，叶落归根。
          然而，在这个经济、文化大同的年代，“不远游”成为没有出息的象征。为了远游的孩子，越来越多的老人放弃安逸的生活，在本应颐养天年的年纪，纷纷离别熟悉的故乡，艰难融入陌生的都市，甚至远渡重洋，一如落叶，在本应归根的岁月再度飘零。
         如果说，一切出自天伦，但那乐趣，是否还在？
         有这样一位老人，几乎是在很多年后，才命我有追忆的勇气。
          一个寒冷的春节，我受朋友之邀去他家过年，刚一进屋，便看见一位淸癯的老人站在案前写春联。
          老人是朋友的父亲。虽然祖辈为农民，却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锦心绣口，能够随时吟诗作对。我还记得那天他写的诗：“人间富贵朝时露，花开花落两由它。”很难想象如此开阔洒脱的诗句竟然出自一个几乎没有受过教育的农民口中。
          随后，老人带我看了他养的蜂群，种的竹子，精心培育的野生准山，天气好时，过带我们一起山里挖兰花。在那风景如画的南方小镇，老人甚至成立了书画社，每天率领一批诗友登高吟对，生活诗情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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