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与魏嵬
知道浩然，要从一本书说起，那本书的书名叫《艳阳天》，每个爱好文学的知青也许都看过这本书，记得当年我读时，拿起就放不下了，整整一天，几乎是一口气把它读完。作为小说，它是打上时代烙印的一部时代颂歌，如果我们非要批判，那只能说明唯心而不唯物。坦诚地说，这是一本遵循“延安文艺座谈会”的歌颂“工农兵”的描写社会主义新农村生活的小说，小说的语言很生动。如实地反映了当时那个环境和思潮的。捧起这本书，一股带有浓浓的乡土气息迎面而来，小说中的人物形象也刻画的很鲜明，情节起伏迭宕，吸引你非一气读完不可。我们知青走过的那个时代，书写工农兵的文学作品都是“高、大、全”的理想主义作品，如“欧阳海之歌”，如“王杰日记”，即便是“八个样板戏”，也绝非无一点光彩。记的在三河的一次“业作”会上，我听过一次浩然老师的讲课。那是很巧的一件事，我与妻及小女去京东看运河，在三河文化馆，就看见门口停着许多辆自行，里面似是开会，而门口挂着一条红幅，上面写着“欢迎运河作家浩然同志”我有些奇怪，这个浩然不是“四人帮”分子吗？我便进去了，我便第一次见到了浩然，听到了他的讲话，他讲的好象都是些有关京都运河的事情，他对这条古老的大运河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那么感情深厚，以至后来读他的“瓜棚系例”，眼前总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影，那就是浩然。
后来，二00六年我拜访军旅作家魏嵬老，说起文学，自然提到了巳故的这个乡土作家浩然，记得魏老沉思了一刻，意味深长地说，你知道“艳阳天”是什么意思吗？在前辈跟前，我是不敢造次的，只能聆听。我笑了笑未语，魏老说：“艳阳天是指在寒冷的冬天，有明媚阳光的日子，风和日丽的日子，让人能在九九之际享受到温暖。”其实，“艳阳天”这词意我是知道的，但寓意呢？更深刻一些的揭示呢？雪染寿眉的魏老轻声哼起了“九九那个艳阳天啊------”，我知道这是一部老电影《柳堡的故事》中的插曲。魏老显的年青了，他一定回到了那个年青的时代，那个也曾去过革命圣地延安“插队”的知识青年，那个在延安抗大聆听过毛主席的讲话，那个投入到民族解放战争的战士、那个亲身经历了抗美援朝的炮火，写出《谁是最可爱的人》的魏嵬。他在怀恋他走过的那些岁月，沉缅于往事，是暮年人的一种幸福。我不想打搅他，难得他有这样的好兴致，因为此前说到改革，谈论变化，老人很是气愤了一阵，他对我说“不错，我们是吃的好了，可精神食粮呢？精神食粮是不是全都被污染了，变了味？”我心中暗笑老人不能“与时俱进”，思想还是滞留在那个让他蹲“牛棚”的年代。“精神食粮”已是一个陈词滥调，人们早已怀疑精神是不是还需要食粮，或者，究竟“精神食粮”这个词是不是引用正确。因为在今天，我们似是只讲究物质，再不去谈论什么“精神”，这是回归还是堕落？是前进还是保守？自然，我是不能同这个“革命老人”谈论这个问题的，不是我不去坚持真理，而是我发现真理似乎也有它模糊的那一面。一个民族是不是可以只讲金钱，唾弃精神？以前说，“政治是灵魂”，现在，不讲政治了，自然也就不再去讲灵魂。不讲灵魂，也就可以不讲信仰。过去，我总认为那个犹太人即是这样一个民族，可后来，我与一个以色列人交谈，才知道，犹大并不是犹太人的代表。“巴以”为什么至今战火纷飞，那是因为以色列人一直视“中东那块圣地”为他们的精神家园。而非其它民族的礼拜地。随后，老人说他喜欢听“五星红旗”这样的歌儿，对“爱呀、恋呀”的“流行歌曲”实在不感冒。可他却沉醉在“九九艳阳天”这支“爱呀、恋呀”的“流行歌曲”中，谁能否认“九九艳阳天”这支歌在当年不是流行歌曲呢？可是，这又是一支纯朴的乡音，词句浅显而又音调明快，抒情且又激情，说抒情，是因为有“十八岁的哥哥，有小英莲，”而激情，是歌又唱到“枪林弹雨、和革命胜再相见。”知青网友都听过这支“老歌。”
闻讯魏嵬老作古，我提出与妻去八宝山参加追悼会。我身体欠佳，妻便有很多忌，如提“癌”，说“死”，最忌恐怕还是去八宝山那种地方。友来访时，如谈病说死，妻便极不高兴，不给客人好脸，常常弄得我十分尴尬。索性，妻便不欢迎我的友来，那怕他们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后来，友们知道了个中缘由，再来我家，绝不谈病，问一下我的病况，也都避开妻，也都悄声，而大多笑谈过去，戏说当今，妻便快乐，便张罗，便置菜沽酒，让妻处在欺骗中，给她一些快活，给她一些希望，给她一些力量，我觉得这是我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后一点奉献。记得，上中学时，看过一篇外国小说《善良的欺骗》，我只认为这是杜撰，想不到，现实就这么快落实在我身上。可见，文学都是有生活基础的。八月三十日，我一意要去八宝山参加追悼会，见魏老一面。或许不久，我们即可在天国相见。妻看我决心已定，不再拗我，我发现自病以来，比我小许多的妻却把我当成一个孩子看，以至溺爱，成为了我人生四季最后那一个季节里的一片“艳阳天”。虽然魏嵬老那天的追悼会是个阴雨天气，但妻还是早早冒雨陪我去了，在那儿，见到了很多热爱魏嵬老的人，还看见了延安时期的国际友人“寒春”，她坐在轮椅上认真地给每一个悼魏老的人签名以示与魏老的友情。
我是极其喜欢交友的，但交友是有伯夷之分的，与文化人，谈经论道，与知已者，推心置腹，与狐朋者，不免酒肉，这不是我的圆滑，而是“求实”精神的体现。
所以我家，以前一度也曾是“驿站”，而妻，也乐意充当“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阿庆嫂的角色。与权者、与富者，我不能说不羡慕，我没有那么清高，但也还是“敬而远之”的时候多。与清贫者，只要是话语投机，我便会当成佳宾，便会海阔天空，东拉西扯，以诚相待。而遭遇孤芳自赏者，我一向彬彬有礼，不卑不亢。因为我是知道文人相轻这致命的陋习的。我也曾有过自负的年代，“自持才气高八斗，无非都是意气人。”而今，已快花甲之人、尤为病后，我终于明白了中庸及与人为善的道理。
在网上飘，都可称为大侠，都可华山论剑，都可意气风发，都可指点江山，都可挥斥方遒。中国人也好、米国人也好，饿国人也好，法拉稀也好，得以志也好，四海天涯，能到网上来飘一下，就都可能身手不凡，不可小觎怠慢。静春已在网上行走多年，只有来到了知青网，才有叶落归根的感觉。我希望知青的网站都是“艳阳天”的世界，不管目前知青的层次如何，来到这个平台，就在曾经的上山下乡的基础上相知、相谅、相敬、相爱。那便是“大同世界“的缩影。那怕我们有一些误会，我们相会在冬天里，但我们还是能感受到艳阳天的暖融，这便是”知青情结“的含义。
浩然与魏嵬都已作古，有人说，他们代表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但我说，他们其实是代表了一种民族精神，这种精神文明曾是新中国的支柱。几千年的孔子在今天都能“复活”，那么，新中国大厦不倾，这精神支柱便会屹立，罡风怎么能将其吹垮。
静春记于三月十一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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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0/3/11 9:48: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