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永远的记忆
外婆已离去近四十年了，可我却永远地怀念着她。每当接触到“外婆”这两个字眼的时候，我的心绪便会微微地颤动着，涟漪泛泛。她使我想起了我那弄堂里的童年，想起了那个小小的阳台，想起了我那至今仍日夜思念着的慈祥的外婆。
那是一座老式楼房。一进楼门，除了一楼的地面是水门汀地之外，楼梯是木板的，房间的地面是木板的，墙壁是木板的，自然，房间的天花板也是木板的了。那时，姐姐们已经上学了。而我总是在外婆家，母亲好像很忙，有时好长时间也不来看我。我终日只好和外婆为伴，我的童年大多是在那座老式楼房里度过的。
外婆是吃斋念佛的。家里的那张红木的高桌上，有一只香炉，燃香的烟雾总在屋里萦绕着。因此“多行善事”“人要慈悲为怀，宽容为本”“好人一生平安”之类的话语，早已似懂非懂地驻入了我的心田，它潜移默化地指引着我在人生的路上走着。
外婆是一本故事大全，总有讲也讲不完的故事。每到夜深月明的时候，就在那个小小的阳台上，外婆搂着我，望着那群星璀璨的天宇，给我讲牛郎织女的神话。指着那轮皎洁的圆月，给我讲嫦娥奔月的故事。每当这时，我的眼前总会幻影出一幅美丽的画面：一轮明月在浮云间缓缓地游走，用她那温柔而慈爱的目光注视着苍茫的大地，绵密的绿树丛显得茵茵郁郁的。其间，一位姣柔美艳的绝色女子，头上的珠环翡翠在月光下，一晃一荡的。只见她渐渐地轻盈地上升，襟飘带舞，在溶溶的月色中，向着那轮明镜似的圆月，飘呀飘呀···这些美丽的故事，激发了我向往文学殿堂的好奇心，奠定了我喜好文学的基础。
星期天的时候，母亲有时也会领着姐姐来。这时，我就把外婆讲的故事讲给姐姐听，姐姐也把我不知道的事情讲给我听。我和姐姐穿着母亲与外婆的衣服，甩着长长地衣袖，学着戏剧里看到的情形，在房间里舞着，转悠着。这时的外婆，会静静地坐在床边，慈爱地看着我们，是那样的安祥，那样的安静。有时也会提醒一句：“小声一点，当心吵着隔壁邻居。”“脚步轻一点，楼下的天花板会落灰尘的。”可外婆的神情，却是幸福的满足。
后来，母亲领着姐姐们来了内蒙。几年后，母亲回上海看望外婆，我也吵闹着要跟母亲去找姐姐。外婆无奈地应允了。只记得，那几天家里很忙很乱。姨妈们，表哥表姐们，忙着，说着，整天闹哄哄的。而外婆只是反复地提醒着：“内蒙古冷，要给小囡多准备一些厚衣服。”后来，外婆亲自给我挑选了一件兔皮大衣。柔白柔白的兔毛，里面挂着红绸里子，胸前三粒大大的绒绒的白兔毛纽扣，镶裹着鲜艳的红绸子细边。我穿在身上，外婆拉着我的手，左端详，右端详，嘴里喃喃地说着：“好漂亮哦，看她们啥人家有我们这样好看的小囡呀。”那几天，外婆的眼圈总是红红的。当时，我还小，只是沉浸在要和父母姐姐生活在一起的欢乐之中，根本不理解外婆当时的心情。
来到内蒙之后，由于种种原因，致使了家里的变事，我就再没能够回上海。其间，母亲回去过几次。每次回来，母亲总要说，外婆又问起我了，埋怨母亲为什么不领我回去，说外婆又想我了。在我要下乡的时候，外婆还让舅舅从上海给我寄来了下乡需要的一些脸盆毛巾之类的日用品，还寄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小皮包。还叮嘱母亲，要好好照顾好我，说我从小就身体不好。可那个皮包母亲一直没有让我用。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当时因为历史问题被专制了，母亲心有余悸，怕那个小皮包会被上纲上线，让我也受牵连。那时，我已经知道，外婆时时刻刻都在牵挂着我。在众多的外孙中，我是她最疼爱最挂念的，而外婆的形象也牢牢地印刻在我的心里。
后来，每当我教读朱自清的《背影》的时候，文中父亲的身影，总会无端地更换为外婆的身影：稍微佝偻的身子，干净利落的蓝阴丹士林的中式大襟上衣，拉着我的手在马路上走着。那时的星期天，外婆有时要带我去姨妈家，每次都要经过南京路。路旁有一家小吃店，外婆总会给我买一种点心，名字我记不清了。只是一种淡青色的糕状的甜食，用碧绿的荷叶包着，那颜色业已让人深深地陶醉了的。路旁也时时会有行乞的人，这时的外婆也一定会掏出五分一角的，送给他们。外婆那时的神情，那给钱时的动作，那走路的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
我下乡后不久，外婆就离我而去了，外婆那清爽的身影，也只能铭刻在我的记忆中了。
随着岁月的一年年推移，我对外婆的怀念也在与日俱增着。尤其是现在，漫步在人生之秋，更理解了外婆当时牵挂我的心情。那个古朴的弄堂，那个小小的阳台，外婆那亲切的神情，还有曾经的那段美好的时光，那是我人生历程中的一段丢失了的故事。
外婆，你虽然已经离我而去了，然而，你的影子却镌刻在了我的心里。你对我的爱，会伴随着我对你的思念，时时刻刻，永永远远。
（注：又近清明，仅以一篇旧作，作为对外婆的怀念与祭奠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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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0/3/23 7:48: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