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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里人物]4 李家绿

   
    (小说) 江北川  

    李家绿不是人名，是酒名，与宝应乔家“白”、高邮王家“红”并称于世。从前清直到民国还赫赫有名，敢说与洋河、双沟难分轩轾。
    板桥塘孕育出了樊汊的繁荣，也孕育出了“龙和”糟坊的美酒--李家绿。龙和糟坊的高度曲酒浅碧如明前龙井汤色，亦如陈年的茅台酒颜色。其香扑鼻，酒味醇和，余韵悠长，饮后难忘。
    龙和糟坊不单出美酒，还出酱香浓郁的酱蹄和五香茶干及百页、干子、豆腐。龙和老板李泰和幼年家贫，只念了几年私塾就去了扬州“三和”酱园学徒。二十岁不到回到樊汊板桥塘下开办龙和酱园，虽苦心经营，仅强撑门面而矣！后因与对过黄五烧饼店老板打赌，才改酱园为糟坊的。
    凡城镇周边的居民大多都不是原住居民，黄五的上代就是山东人，卖牛肉的刘四、担担面张三、馄饨棒头壶都是从北方逃兵荒至樊汊的。李泰和与黄五打赌的原因是为一个老乞丐。那日清晨，老丐向黄五讨一个黄烧饼，黄五也不是吝啬人，只是今早受了老婆的气，不快活，要找人出气。老丐就成了一个出气筒。对门李泰和年轻气盛，实在看不下去了。塘下街不宽，对过咳一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李泰和关照道：“黄五，做两个插酥的，就要。”
    黄五应道：“好来，下一炉。”
    “最好这一炉。”
    “好！”
    李泰和过来把两个刚出炉的插酥烧饼递给了老丐，老丐谢后即狼吞虎咽起来。黄五的脸挂不住了，脱口道：李老板大善人，应把他（老丐）养到家里。
    李泰和硬着头皮应道：好，我养他，你怎么样？
    只要我黄五的烧饼店开一天，我天天奉送两个插酥烧饼。
    谁知老丐是一北方烧锅高手，因抽大烟，家产荡尽，沦为乞丐。数月后，酿出了第一锅香气浓郁、浅碧如玉的曲酒，龙和酱园正式更名为“龙和糟坊”，生意日臻。
    李泰和奉老丐若父，老丐感其心，将酿碧酒的绝技传给了他。老丐每日晨起，洗漱毕，先要饮上三盅方才吃早饭——两只插酥烧饼。黄五每日必送，以重一诺。
    数年后的冬天，老丐晨起，酒不能饮。泰和重金聘名医为老丐治病，日夜陪伴，亲奉汤药。约月余，老丐自觉大限将至，遂告泰和道：李老板，你碧酒的酿造手艺已差不多了，只是品酒还未入其门啊。
    李老板忙道：泰和愚顿，师傅，酒的事等你病好再说吧。养病要紧。
    老丐道：泰和，不说来不及了。新酒火大，味不醇、香不浓。唯用三年、五年陈老曲兑之，酒才味醇香浓。只是兑多兑少，唯每日晨起空腹品之，才能得其神韵……。
    龙和糟坊歇业四天，为师傅举丧，仪式十分隆重。请了“水陆寺”的和尚和“报恩庵”的比丘尼念经放焰口，超度酒丐。李泰和亲奉牌位。
    从此，每日清晨龙和糟坊木质柜台边上的八仙桌旁，都是李泰和坐着品酒。一年中，泰和有相当一段时间只穿一身和尚领的褂子、夏布短裤，脚蹬圆口一道梁布鞋，一挂辫子绕成咸菜把子盘在脑后。柜台上挂着酱蹄，里面并排放着大黑芋头酒坛子、酱油缸。柜台对过是豆腐作，八仙桌在中间，桌子后是一木照壁，照壁两边通向糟坊和住家。
    酒丐虽去了，黄五家插酥烧饼依然照送。泰和沉吟片刻，关照道：黄五好一口酒，从今天起，他来打酒不收钱。
    李家绿、酱蹄只留在故乡樊汊老一辈人的记忆里。值得记忆的总是美好的。

                        

                                                     2003.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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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里人物，故里情怀！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