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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悟

江苏生产建设兵团三师十七团四营知青褚桂旸

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知识青年，这个名字有其特定含义。因为扪心自问，在我们当中真正拥有知识学问的又有几何？但是我们知青这个名字是由我们共同的经历：上山下乡而联系在一起的。这是一场空前甚至也绝后的运动，因为全国有一千多万中学青年，几乎在同时以磅礴的气势投身于这场运动。

40年前，拥有23万人口的江南小城镇江，近五千名初涉世事的热血青年，在锣鼓声中，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满腔豪情，奔赴了黄海之滨。悲哉、壮哉！至今“春江潮”旁的江涛声，似乎如泣如诉般地叙述那“叮咛相别挥泪时”的动人场景。

“日月如梭”。我们当年风华正茂，现已两鬓添霜年届花甲。此时我的脑海再次回到那难忘岁月之余，却油然冒出“人生苦短”的感叹。正如小品台词中说：“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过去了”。请别认为这样的想法过于晦暗，因为现实摆在我们面前，我们的名字和经历很快将成为历史，我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年已不富、力也不强了。当我们在尚能睁开眼睛的时候，还应该想些什么、还能够做点什么呢？

我以为，我们虽已雄风不再，但相聚时忆及当年，心依旧、情更浓；我们虽已雄风不再，但我们已经历练，有着比较成熟的眼光和深邃的思想，更能“悟”出人生的真谛；我们虽已雄风不再，但仍有“夕阳红”的宝贵时光，以平和的心态，对那段刻骨铭心的知青史作一些直白而真实的描述，无论是“仁者”、“智者”，都对那段磋砣岁月作出一些有益的概括和整理，留予社会和后人，权作是我们自撰的“碑文”。

在历史长河中，“文革”是一个插曲，“上山下乡”必然是其中的一页，共和国的历史已将我们“知识青年”的名字铸入其中。历史是讲求真实的。对于，“上山下乡”的历史，我们“过来人”最清楚，真实地将其呈现，是历史赋予我们的责任，至于功过可以由后人评说。

文化大革命是一场浩劫，这早有定论。“上山下乡”是这场浩劫的一部分，但它对尽快结束“文革”的混乱局面起到了促进作用。“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不是一般性的口号，当时决策者意识到，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是解决在计划经济条件下，数届毕业生造成的城市就业危机的必由之路，更何况还有备战备荒的历史背景。人生的价值在于奉献，我们在农村献出了青春年华，但也为了拯救动乱的祖国而作出了牺牲。整整一代人辍学令世人扼腕，但这一代人谱写了屯垦戍边的雄浑篇章，把文明和知识带到了穷乡僻壤，有力地促进了边穷落后地区的建设和发展，历史不会忘记我们，我们引以为自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知识青年在艰苦环境接受“再教育”的同时，磨砺出坚韧不拔的性格、豁达无畏的胸怀和艰苦奋斗的作风。有过这段经历，什么样的困难也能踩在脚下。“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段经历是一笔财富，除了我们可毕生享用以外，尚能作为可贵的精神遗产传给后代，我们引以为骄傲。

回眸沧桑四十载，当年共同战天斗地的知青，后来都有着不同的经历和结局。通过奋斗，有的事业有成，或已成商界巨贾、或已是精英政要；通过奋斗，有的依旧平凡，只是衣食无忧；通过奋斗，有的命运多舛，至今仍为温饱而奔波求职。在社会舞台上，后者似没有票的观众，站在一个不会伤害到自己的角落，去欣赏那风毛麟角的前者表演而不欲参与。社会的发展使我们当初走到了一起，同样又使我们中的一些人现在形成了巨大反差，所以“悟”透了，“命达命舛”者在一起，委实是没有什么可纪念的。但是，就因为我们都曾是知青，今天我们正是奔着那份永恒的“知青情结”又自发地走到一起。今日共此一聚，可体会水乳交融的憨畅，在这里没有贫富贵贱之分；今日共此一议，能把“知青碑文”撰写得更加准确一些。我们不是宿命论者，但凡事回过头来辩证地看，就能更清楚一些。同样都奋斗了，但未必都成功。奋斗的方向和程度、机遇的发现与把握是成功与否的关健，个人、国家都需要总结……。

四十年前，在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我们上山下乡，不仅是因为有忠诚的激情所致，更是遇上了“人力不可抗”的“机遇”。这个“机遇”的实践，造成了共和国知识人才培养的断层，这样的历史缺憾，对后人治国是弥足珍贵的史料。在历史的坐标上，我们处于拨乱反正、承前启后的一代，我们赶上了这个“机遇”是无奈的。这样想想，心态就平和了。历史嘲弄了我们，但我们不妨也可以用现实的眼光去嘲讽一下历史。因为要说当初苦，那么在“广阔天地”土生土长，具有对我们进行“再教育”的人岂不更苦；当初大家都要回城，回了城又如何；现在高学历者寻职也非易事，而当初我们尚能就业计算工龄。这样看看，我们的心态就平和了。踏三轮的“命舛者”，哼着小调回家，就点小菜二两土烧同样快乐，乘着奔驰、宝马的“命达者”，山珍海味过后仍旧满头烦恼。“苦中苦，乐中乐，”乐中有苦，苦中有乐。我们这个层次正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样比一比，我们的心态就平和了。“命舛者”说那段经历毁了自己，其实不必自悲、自叹、自责甚至自弃，人活五十就已知天命；“命达者”说那段经历出息了自己，亦不可自高、自大、自傲和过分张扬，因为总还有“衣角下面藏着的小”。我们“上山下乡”的那段经历早已流逝，是与非都不必带着“我”字进行无谓的争论，因为我们都可以坚持已见走进历史。这些观点似乎有点“阿Q”甚至愚不可及，但我以为大智者必识大势，不可一叶蔽目而不识泰山。悟到此境，方觉心静如水。

我们以平和的心态去看待和珍藏这段历史，为把“知青碑文”刻划得更加清晰一些，还能做点什么呢？逝去的尽可遥远、未来乃至无穷。我希望有一个平台（上海已经有了，但局限区域有所不足，其名称就是《上海知青》），利用这个平台，把一代人的奉献告诉历史，把知青的故事凝结成具有浓厚时代特征的、健康而多元素的、较为系统又比较精炼的“知青文化”传承于后人，让他们把今后的事做得更加妥善。我渴望有一个能够经常重温“旧事”的属于我们自己的处所，在闲暇时让我们可方便地去休闲，去品味那陈年的酒、延续那未了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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