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达山猎人 (4)老虎嘴里的木屋 老姜炮早就看出了我们的心事,见三个老同志要收拾打鱼用具时说道:“天都这么晚了还能回生产队吗?要是不嫌气,就到我那儿住上一宿吧。正好,分场的兽医小沈下午骑马来我这儿给狗打针,叫他回去时给你们队里打个电话说一声,也免得家里人惦记。” 听他这一说,我和王文涛高兴得不得了,我俩都是单身汉,又都喜欢打猎,更想了解猎人的生活,赶忙问道:“您在哪儿住?能住下我们五个人吗?” “看,就在前面那虎头山的老虎嘴里。别说你们五个,再来他三、五个的也都能住得下,不但有热炕,还有被褥呢。”他狠劲儿地吸了两口旱烟,指了指北面那座不远的大山说。 什么虎头山啦,老虎嘴的,把我弄糊涂了。我顺他指的方向看去,嘿,还真甭说,那北面连绵起伏的群山前面,真有那么一座很奇特的大山,那圆形的山体到是像个虎头,那白雪覆盖中裸露的岩石和稀疏分布的小树棵子又多么像是老虎的眼睛、耳朵和虎皮花纹啊。而且那个像是虎头的山体,正冲着山下的河弯和草甸子,它倾斜的姿态和悬崖下的凹陷处,恰似老虎张开的大嘴。难道老姜炮就住在那陡壁下? “姜大爷,那,我们可就打扰您了。”王文涛又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地说道。 “你还真客气。别看我自个儿独居深山,自从转业官兵开垦北大荒以来,我那儿就一直没断过人来人往的。我的那间大房子,还是在建场初期,基建连的董连长带人上山伐木时帮助盖的呢。当时,正是秋天,上山伐木的转业官兵上山下山的管跑路了,一整天都干不了多少活。那董连长开始和两个大小伙子跟我一起,住在了我那住了十多年的‘趟子房’(猎人在山里住的房子,被称为趟子房)里,几天后啊,对我说要帮我盖个又大又暖和的大房子,还和我商量着怎么盖法呢。其实啊,他早就看中了在我住的‘趟子房’旁边的那个五、六米高的老虎砬子了。没有几天,他领着人就在虎头崖下,又是劈山,又是平地的,把那原来的‘老虎嘴’的下巴撬开了,又把老虎的舌头扣掉了。还有马车专门从山里拉来了不少的木材,能有二十多人一起忙活呢,没有几天就帮助我盖起了那个山洞里的大房子来。” 大家听得都张口结舌了。什么是撬开了老虎嘴的下巴,又把老虎的舌头扣掉了的? 他看我们都有些疑惑,就介绍说:“啊,那个老虎砬子,原来是离地面两丈多高的一个扁平的山洞。不注意是不会发现的,它下面岩石陡峭,又是一码儿的大青石,没有人上去过,也没有人知道有那个山洞。在小日本来的时候,我上去过,才发现了那个山洞,并且还隐藏过‘抗联’的战士呢。原来那个山洞是个不到三尺高的能有三丈多宽的石逢儿。没想到董连长上去看过后,就决定把下面的石头掏掉,而形成个大山洞,才盖起了那个大房子。你们看看,只把下面的石头掏掉,不就是撬开了老虎嘴的下巴,又把老虎的舌头扣掉吗。” 琢磨琢磨,这老姜炮说得还很风趣呢。 他又接着说:“那年冬天,就有十多个伐木的转业官兵和我住在了一起。以后又因为常有人来伐木和在‘青石山’打石头,都到我那住宿,张场长还特地从分场招待所弄出了几床铺盖放到了我那里,我那老虎嘴也就成进山人的招待所了。除了兽医小沈外,张场长、董连长、白指导员、还有范司务长等人也都在我那儿住过。你们不常进山是不知道啊,平时还常有采蘑菇、采木耳的、挖草药的、打猎的在我那儿落脚呢。” “是吗?张场长都在您那儿住过?”王文涛有些好奇地突然问道。 “那算什么?总场的场长也到我那儿做过客呢。” 我也不再考虑什么是把那老虎嘴的下巴撬开了,又把老虎的舌头扣掉了。只是注意到三个老同志还有些为难,就劝着说:“老王,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就是现在动身向回走,没出山,天就黑黑的了。再说了,来时的路就不好走,这会儿我们又拉着这么多的鱼就更不好走了,反正明天也不上班,今儿晚就住在这儿吧。” 老王和老马、老张商量了一下,也只好如此了。只是担心兽医小沈是否一定能来?又是否能在放广播前能返回分场去?因为广播一响,往生产队打电话就不通了。 “你们放心吧,小沈昨天来给我的大黄狗看病,今天早上刚回去,说好了今儿后晌儿来送药。快过年了,他说想吃上新鲜的狍子肉呢,他是不会不来的,现在可能都给我那‘大黄’打完针了。这不,头半晌儿刚打个大狍子,就是要给他弄条后腿带回去呢。现在你们打了这么多的鱼,也够吃两顿了吧,收拾收拾走吧,先到我那儿吃狍子去。如果嫌打的鱼不够多,明儿早上再来,前面还有几个弯儿没人打呢。” 老姜炮说完,磕磕烟袋锅子的火灰,又把那烟袋锅子和烟荷包揣进老羊皮坎肩里,也动起手来,帮我们向麻袋里捡着那些已经冻成冰葫芦似的鱼…… 太阳落山了,由于西面的山较高,太阳虽已经落下山,天空依然是瓦蓝瓦蓝的,大雪覆盖的山林和草甸子,白天是那么清澈和耀眼,此时却成了一片灰白颜色,真如同画家的泼墨山水画一样;东南面的远山里和山脚下升起的雾气,已经把群山托起,山上的林木如同重墨披褶,点缀出山林的层次和深远…… 我们拉着爬犁很吃力地跟在老姜炮的身后,在没有道路的草甸子里跋涉着。这大草甸子不但有没膝深的积雪,还长满了两尺多高的杂草,更有密密麻麻地竖立着一人多高的三棱子草的枯干花柄。也多亏老张有远见、有经验,在准备来打鱼时,就在两个爬犁脚上又钉上了十多公分宽的木板,把冰爬犁变成了雪橇,不然在这松软的雪中怎能拖重物行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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