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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李断石 (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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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名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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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断石 (中篇小说)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2/26 15:23:00 [只看该作者]

 

 

 

 

李断石

 

 

 

 

    公元1969年3月下旬。

 

    中国北方辽阔的大地。

 

    北去的列车。喇叭里播放着“知识青年到农村去……”那雄壮有力的语录歌。断石和我对坐在临窗的座位上。我俩是中学同窗,最好的朋友。两天前,我们和车上几百名知识青年一起,胸前佩着红花,在闹哄哄的锣鼓声中被送上了直达东北的专列。一路上,断石总是不住地望着车窗外默默无言,明亮而深沉的眼睛隐匿着一丝痛楚。

 

    断石原先不姓李,也不叫断石。当他还在孩提时,他的母亲,一个教了十几年书的小学教师,带着他,突然离开了他的父亲。从此,母子俩凄风苦雨,相依为命。母亲把全部心血倾注到他身上,既慈爱又严厉地教育他成人。断石慢慢长大了,深沉、寡言。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心里盛满了母亲为他撒下的汗水和泪水。

 

    文化革命的高潮带来了“上山下乡一片红”的高潮。那年头,天天都响着喧天动地的锣鼓声。

 

    市委马书记在全市动员大会上说得明明白白:“一片红”,这是大方向,以后一直坚持这个大方向。一年后如此,三年后如此,五年,十年,乃至永远!

 

    说实在,让我下乡倒没啥关系,虽然父母年纪大了,好歹还有哥哥姐姐照顾。可我真不能想象,断石一走,他那体弱多病的母亲怎么办!

 

    火车“轰隆轰隆”地向前飞奔。断石感到口燥,拿起茶缸向车厢饮水处走去。

 

   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向后移动。我才发觉,大地已是白茫茫一片,绿色不知在哪儿消失的。

 

    我们这列专车上乘坐的近千名知识青年都来自滨海市新城区的各个中学,年龄在十七八岁到二十一二岁不等,学历从初中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社会上简称“老三届”。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学校停课了,接着写大字报,批斗老师,上街发传单,破四旧,成立红卫兵组织,革命大串联,一连串的运动把人搞得晕头转向,等稍稍清醒过来还想念书时,却被告知书不必再念了,当务之急是我们这些知识青年必须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而且很有必要。

 

    断石在那段时间从不参加任何运动。运动刚开始时,红卫兵批斗老师,他们把十几个老师排成一排,让他们趴在地上,在学校花园的一个水池周围的泥浆地里像狗一样地绕着圈爬。其中一个老师不愿意,于是有人把她摁倒,用整整一大瓶墨汁从头上浇了下去。断石正好看到,不禁怒火中起,冲上去把浇墨汁的小子推了个趔趄。这下惹祸了。红卫兵要开他的批斗会。幸好工宣队的葛师傅掌握政策,不能群众斗群众。断石才得以幸免了一场劫难。后来他的母亲知道此事,没有埋怨他,只是叫他以后不要再多管这类事。断石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帮母亲做家务,看书。家里的书看完了,就写字,练书法。

 

    文革开始时,我参加了一个红卫兵组织,当然我没有参加批斗老师,只是跟着一起发传单破四旧。有一次来到一家资产阶级家里抄家,我发现他们家里有好多好多的书,我们的人就把这些书全堆成一堆,点火烧着。可我觉得把这些书烧了怪可惜的,其中有些好像还是我以前听说过的世界名著。于是我乘人不注意,偷偷地拿了几本,装在书包里(那时红卫兵每人都背着一个包,黄颜色的,翻盖上绣着“为人民服务”五个红字,里面放毛主席的小红书。)后来我把这些书送给了断石,他高兴坏了。

 

    我的红卫兵当了没几个月就被撤了,因为这时我的父亲出问题了。我父亲是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干部,解放后长期担任领导工作,文革前不久刚调到铁路局担任副局长,但这时铁路局的造反派说他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让他“靠边”了。我一夜之间成了“走资派”的子女了。

 

    我一下子从云霄跌入地狱,心情十分沮丧。但断石却不这么看,他说老干部是革命的财富,我爸肯定有翻身的日子。我惊奇地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是他母亲对他说的。他还说,母亲告诉他,知识是最重要的,学生不读书是不行的,这样的局面不会长久的。她要他乘这段时间抓紧学习,多看点书。可他家里的书都已被他看完了。外面又弄不到书,图书馆都被封了。我的几本书正好解了他的渴。其中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特别喜欢,这次还特地带着路上再看一遍。

 

    断石母亲的预言没有兑现,我的父亲继续靠边,而我们,不需要再在学校里读书了。农村是一所大学校,贫下中农就是我们的老师。到农村去,到农村去,到农村去!喇叭里整天响着这样的声音。断石的母亲见状当即就让断石报名上山下乡,大概她已看出这是必然趋势,不可挽回。然而表面上的果断决定却不知暗藏着多少柔肠寸断的苦楚。断石报名了。我呢,原先还想硬撑着,但那整日整日不停的喧天锣鼓就像唐僧的紧箍咒在耳旁聒噪,直搅得头痛脑胀。最后我不得不举手就范。

 

    就这样,我和断石一同踏上了北去的火车,同行的还有同班的好友王大刚和小四眼。

 

    忽然车厢那头传来喧闹声,小四眼对我说:“家华,那边好像有人在打架。”我朝那头望去,很多人挤在一块,看不清楚。我想起断石就在那头,说了声“走,看看去”,便先挤了过去。

 

    我们三人来到车厢尽头,围在一起的人群已经散开。人堆里走出的正是断石。却见断石捂住左颊,鲜血直从指缝间往下淌。他怒目竖眉,手里的茶缸早不知去向。我再看他的对手,不禁大吃一惊!

 

    此人是本地区内赫赫有名的一霸,人称“三脚虎”。就读于一所三流的中学。而三脚虎又是班里学习最差的学生。文革开始时,他潜心于操练拳脚,这才使他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几番较量下来,渐渐在周围小有名气。于是雄心壮志冲云天,扬言要从曹家渡荡平到杨树浦。不知是力气太大还是口气太大,有人跟他较上了劲。双方约好某月某日在虬江路北站后门聚众相会一决高低。是日,三脚虎带上了几十个弟兄,一人一个“马桶包”(当时流行的人造革圆柱形背包,包口可收紧),包里装的是砖头、木棒、铁棍,甚至是“三角刮刀”(一种开了刃的三棱形尖刀)。结果双方阵营中一人被打得头部缝了十八针,一人被捅破脾脏差点送了性命。“三脚虎”是首犯,遭到公安部门追捕,在“文攻武卫”哥儿们的帮忙下,他才得以免于拘留,便匆匆报名踏上了这列火车。这样的人,断石怎么能得罪他呢?

 

    此时只见“三脚虎”瞪着一只已经肿起来的“虎眼”,湿了一片的厚绒“大翻领”运动衫呼呼地冒着热气。他把运动衫的拉链一拉到底,敞开衣襟,气势汹汹地嚎着:“赤那(粗话,相当于TMD),想在老虎头上拍苍蝇?也不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赤那,今天先给你一点颜色——放放血。下次不要多管闲事!赤那!”断石回头还想说什么,被我们一把拖了过来。

 

   回到座位上,我小声问他:“怎么回事?”他并不回答,只是掏出一块布帕捂着伤口——显然怒气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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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北走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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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在逆境中还敢惹三脚虎这样的混混,这是个有个性的男儿。期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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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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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篇新作展,

断石受教意志坚,

如今被控下乡去,

途中得罪恶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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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名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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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二位版主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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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又开了一天一夜。接着是汽车,然后是一种叫“嘣嘣车”的拖拉机,最后是马车。终于,我们到了。

 

    这里到处是厚厚的积雪。路口,一排人敲锣打鼓欢迎我们。为首一个大个子,头戴皮帽,满脸胡子,笑哈哈地迎上前来:“滨海知识青年同志们!我代表——”他咳嗽一声,两道又短又粗的眉毛抖了抖,“我代表南北河能(农)场七分场党总支、革委会和全体职工、知识青年向你们表示热烈的欢迎!”锣鼓声中,我们即报以还呼:“向贫下中农学习!”“向贫下中农致敬!”“大胡子”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我们所到的地方叫南北河农场,地处龙江省兴安县。北靠小兴安岭,一条不大的河流蜿蜒从农场的东南流向西北方,于是起名南北河,农场也就因此命名。农场属漫岗丘陵地带,森林植被都以杨树、桦树、柞树为主组成的次生落叶、阔叶林。农场以种植小麦、大豆、黍米为主,土地总面积74万亩,可耕地为40多万亩。农场属寒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年平均气温在摄氏零下3度,绝对最高气温达摄氏40.7度,最低温度摄氏零下38度。年均降雨量为577.7毫米,无霜期约90—105天。以上这些有关资料其实都是40年后我在网上查到的。而当时,我只知道我们这千余名人被拆开分到了农场下面的各个分场,我和断石还有其他学校的知青共100多人分到了七分场。七分场离总场场部有12里路,离其他的分场近则20多里,远则七八十里。这个距离对我们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我在滨海曾经从静安寺步行到浦江外滩,大约10里路,旧社会被称作“十里洋场”,花了我大约一小时的时间。现在这几千里外的世界对我来说犹如爪哇国,因此,我从此只知道天下就是七分场,七分场就是我们的天下。

 

     我们100多人被安排在一个大房子里。从大门进去,左右两间大屋,南北宽约6米,东西长竟有三四十米!南北两排长长的用土砌起来的“床”一溜儿排开,以前从小说里知道,这就叫“炕”。没等领队吩咐,大家便马上开始占领阵地。小四眼叫我们赶紧占领南面的炕,而且要中间段。据说这是他舅舅告诉他的,是最佳位置。他舅舅在北方待了10来年。于是我们四人赶紧行动,王大刚一下子跳上南炕,用我们随身携带的旅行袋坚壁清野,画地为牢。小四眼则大声地四下宣布:“这里已经有人啦!”

 

    断石并没有跟着行动,进屋后他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屋里的一切,沉思着,仿佛仍然沉浸在那场恶斗中没有摆脱出来。我赶紧招呼了他一声,他才缓缓地回转身来,一屁股坐在炕沿上。

 

    吃饭的时候到了,但大家好像都不饿。这一路上从家里带的萨其玛、鸡子饼、绞力棒(麻花)、苔条酥等点心还没吃完。这时,只见两个身材瓷实的女青年挑着两副担子走进了我们的宿舍。担子的两头挂着的是两只铁皮做的水桶,水桶里装的就是我们的正餐。小四眼一看就惊呼起来:“啊?叫我们喝洗脚水啊!”我们这些人在家里确实从未见过用这种盛具来装食物的。这样的水桶一般被我们用作盛水来拖地板或者,如小四眼所言,洗脚什么的。然而,从两位挑担者的脸上却分明看出一种盛情款待的诚意。两副水桶,一副装的是满满的油条(后来知道这叫“大馃子”),另一副装的是汤之类的东西,上面飘着一层黑乎乎的油。有人用勺子捞了一下,好像有海带、豆腐、排骨等东西。看着这两副水桶,100多人,谁也没有动一下这些东西。两位女同志尴尬地站着不知所措。

 

     一个多星期后,小四眼有点懊悔地对我们说:“阿华,断石,那天的油条蛮好多拿点藏起来。”我笑笑没回答。断石只是轻轻地、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蜡烛。”

 

     是啊,一个多星期,带来的东西都吃完了。接下来,就是小米饭,土豆汤。可劲造吧。

 

     据说那顿饭是极其隆重的待遇。但当时谁也没有吃。后来便原封不动地被挑了回去。第二天,我们原指望有像样一点的饭菜,但挑来的却是实心白馒头和海带豆腐汤,汤里面却已没了排骨。有人开始吃这些东西了,但大多数人还是没动。又过了一天,白馒头变成了黄灿灿的小米饭,汤成了清水咣当的土豆汤。第四天,小米饭和土豆汤一来,便被全部清扫而光了。

 

     断石是连队里最早吃起小米饭和土豆汤的人之一。在家里时,他母亲很忙,有时候来不及回家做饭,就简单地在单位里买几个馒头,回家冲一个虾皮紫菜汤。断石习惯了。再说他带的食物不多,我们的东西他不好意思吃。断石吃小米饭喝土豆汤不像我们那样痛苦,他吃得很快,三下五除二,两个馒头或一碗小米饭便下了肚,再咕嘟咕嘟地喝汤。我很佩服他。

 

     小四眼的消息很灵通。没几天就把地雷的秘密探听清楚了。原来,在我们这一批知青之前半年左右,七分场就有一批从梅岗市来的知青。梅岗是龙江省西部地区的一个煤矿小城。那天给我们送大馃子排骨汤的两个女青年就是梅岗的知青,负责食堂工作。其中一个是炊事班长,眼睛很大,据说还是她们连队的一枝花呢。另外,七分场还有一批老职工,住在家属区。家属区和知青住宅区隔着一条公路,往来大概10分钟左右。

 

     小四眼还说:“这个农场原先是一个劳改农场”,王大刚问:“什么是劳改农场?”

 

     小四眼抬抬滑到鼻子下的眼镜,说:“嗨,这你还不知道?就是判刑的,像反革命啊,右派啊,都被押到这里监督劳动,种这里的地。有解放军看管的,还有枪。”

 

    “噢,”王大刚好像明白一点,“那现在呢?”

 

   “现在都撤了,改为国营农场,叫我们来种这里的地了。”

 

     听到这里,我们都不禁愤愤不平。只有断石仍默不作声。

 

     我以为我们到了这里,休息两天就要上班干活了。可整整过了一个星期,也没有干活。分场专门派了一个复员转业军人来管我们这批人。他姓赵,我们叫他赵连长。看上去有50来岁,不过据说只有30多岁。赵连长每天早上六点钟来到连队宿舍,吹着哨子叫大伙儿起床出操。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自从文革停课以后,我们这些人可以说再也没有这么早起过。两年多松懈的日子把人养得懒散了。而现在要这么早起实在痛苦不堪。赵连长见几阵哨子过后还没有人出门来,便径直闯进宿舍,一个挨着一个扒拉着被窝叫我们起床。

 

    王大刚和小四眼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穿衣,我也只好起来。翻身看一眼断石的被窝,却发现人早已不见了。

 

    断石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即使在家里,他也是早早起来,跑步锻炼,然后看书,做家务。来到这里后,天亮得早,他更是早早就起来,沿着公路跑步,跑半个小时,然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看书。这几天,他正在看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整整二十分钟,赵连长才把大伙儿从被窝里全部扒拉出来集合站队。这使他很恼火。他开始朝这些新来的衣冠不整的部下训话:

 

   “看看你们这些兵,咋整的?还像不像个样子?出个操,集个合整整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哪,那老毛子不早就打过来啦?”

 

    队伍里有人小声问:“老毛子是谁呀?”

 

    有见多识广的回答:“就是苏联人。”

 

    那阵,珍宝岛事件刚刚发生没多久。

 

    老连长还在絮絮叨叨地训斥,断石回来了。

 

    看见连队集合整队,他愣了一下。

 

    老连长看见了他,正好,抓住一个典型。

 

   “你,你干哈(啥)勒?大伙儿都集合了,你跑那旮嗒去了?”

 

    断石说:“我不知道……我在外面看书……”

 

   “看书?”老头注意到断石手上的书,“看的什么书?拿来我瞅瞅。”

 

    断石只好把书递给他。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老头皱了皱眉头,“噢,说炼钢铁的啊。”大伙都乐了。

 

    老头感觉到大家在嘲笑他,但不知道原因,不好发作。他再看,书名下还有一行小一点的字:

 

   “[苏联]奥斯特洛夫斯基”。

 

    这下,老头抓到把柄了:“好啊,现在是啥时候,还在看苏修的书?”

 

   “奥斯特洛夫斯基,是苏修?”所有人都搞糊涂了。

 

    大刚不服,说:“连长,这,怎么是苏修的书呢?”

 

    老头听到有人质问,理直气壮:“我问你,这书是不是苏联的?”

 

    大刚说:“是啊。”

 

    老头又问:“我再问你,这苏联,是不是修正主义?”

 

    大刚愣了愣:“这,……是修正主义。”

 

    老头把手一拍:“嘿,这不结了?”

 

    断石暗暗叫苦,心想,真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了。

 

    这时,小四眼上前,悄悄地对老头说:“连长,您知道苏联红军吗?”

 

    连长老头打了个隔愣:“苏联,……红军?”

 

    小四眼忙说:“对,红军,就是两万五千里长征。”

 

    趁着老头还没转过弯来,小四眼接着说:“连长,这本书啊,就是写苏联红军的。哦,对了,毛主席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本好书,知识青年看一看,很有好处。’”

 

    老头说:“哦,是吗?毛主席说的?”

 

    小四眼见大伙儿都在偷笑,忙使了个“停止”的眼色,又对老头说:“对,《毛主席语录》第271页上有的。”

 

    我的天,这小子真能整,谁不知道《毛主席语录》只有270页!

 

    后来我问过小四眼:“你不怕老头回去查?”小四眼说:“他查不到,我就说他的语录是旧版的。”

 

    事情结果不了了之。看到断石急眼的样子,老头知道这书是他的心爱之物,再说自己也吃不准到底是不是苏修的书,于是发了善心,把书还给了断石。

 

     下午,我们还在睡午觉,门外有人找断石。听声音好像是女的。

 

     刚来几天,怎么会有人来找他呢?而且还是女的?

 

     我奇怪地望望断石,他也正奇怪地望着我。

 

     断石出了宿舍门。

 

     一会儿,他回转来,我仍用眼睛询问。他看没人注意,轻声告诉我:“是她。”

 

    “噢,是那个——范子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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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遭受了磨难的人与才出家门的人显出了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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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农场把屋进,

高级饭菜没人拎,

军训集合太拖拉,

找人扯出女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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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回到那天火车上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天,断石端着满满的一茶缸开水往回走的时候,却碰上了一件他没想到的事情。

 

  先是三脚虎的嗓门:“哎,你唱呀,——唱一个么!”

 

  周围一片嘈杂的附和声。有人发出尖利的口哨声。

 

 “你,你干什么!你这个……!”一个姑娘气极的声音。断石寻声看去,只见三脚虎坐在过道旁的座位上,拦住一个姑娘。那姑娘十七八岁模样,身体轻盈,瓜子脸,一双杏眼,一张小嘴。断石认得她是学校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会乐器和跳舞,还有一副好嗓子。

 

   三脚虎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嘻皮笑脸地要她来一段《都有一颗红亮的心》。姑娘白白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胳膊一甩,想用力挣脱。

这能挣脱得了么?但见三脚虎轻舒猿臂,一推一拉,姑娘便一个踉跄,几乎倒在他的身上。他就势在她的腮上捏了一下,放怀大笑。

周围又是一阵附和的笑声,姑娘快要哭了。

 

    断石不禁一阵厌恶,冷冷迸出一句:“无赖!”

 

    三脚虎闻声抬起头,狂笑着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你骂谁?赤那,管你什么鸟事?”

 

    断石并不想惹事生非,他和三角虎住在一条弄堂里,知道他的劣性。但三角虎的下一句话却使形势急转而下:

 

    “你还是去管管你的老子吧——狗崽子!”

 

    霎时一股热血冲上断石的脑门,他怒不可遏,举起茶缸,狠狠砸了过去……

 

    范子娟在羞恨中看到三脚虎拔出一把铮亮的匕首,惊恐万状,呼叫着抢上去,拖住三脚虎的胳膊,喊着:“啊!你别杀他!……我唱,你别杀他——”

 

    后来的事,读者已经知道了。

 

   三脚虎的匕首刺向断石,断石用左手一挡,匕首划破了他的手腕,又戳向他的左腮,顿时,鲜血直流。

 

   一个星期后,断石的伤结痂退去,但左腮和左手腕上留下了浅浅的两个疤痕。

 

   被三脚虎侮辱的范子娟也是我们一个学校的。因为不是一个班级的,以前不太熟悉。印象中人长得不错,腼腆里透出一丝秀气。好像家境不错,从小学得钢琴、手风琴等键盘乐器,能歌善舞。65年国庆,还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上崭露头角,赢得一班人翘首瞩目。文革开始后,因为出身资产,不能加入红卫兵组织。据说为此她宣布和家庭决裂,检举揭发资本家父亲剥削工人的罪恶行径。自己也离家住到了一个亲戚阿姨家里。阿姨是独身,把她从小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由于她阶级界限划得清,学校认定她为“可教育好的子女”,加上她有一定的文艺专长,就吸收到红卫兵的外围组织——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来了。

 

    样板戏盛行那阵,她在宣传队里专演《红灯记》里的李铁梅,嗓子不错,扮相也中,有时还真被人误以为当时《红灯记》演铁梅的名角。于是也因此而名噪一时。

 

    上山下乡的洪流一来,她也就和我们一起被卷进滚滚波涛之中了。

 

    来到南北河农场,没想到她和我们一起分到了七分场。我们男生100来人被编入一个连队,她们女生50多人被分散在梅岗两个女生连队。

 

     说起梅岗女生,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好好感谢她们。原来,在我们来到分场以前,领导上考虑到我们滨海地处南方,初来乍到,对北方的日常生活事务不明就里,就安排了一个女生连队专门负责我们的伙食和生活用水。第一天到达的那顿丰盛午餐,就是她们精心准备的,而此前,她们来到农场的五个多月里,还没有吃上过一顿这样的伙食。

 

    除了吃饭,生活用水也由她们提供。每人每天可以得到一暖瓶开水和一脸盆冷水。是喝是洗自己安排。我们怎么安排怎么不够。但,这已经给了她们很大的负担,一下子增加100来人的用水量。要知道这些水并不是像在我们家里打开自来水龙头那样就来了。水是从水井里打上来的。井很深,水面离地面大约有三四十米,井上有一个轱辘架子,将一只水桶挂住井绳慢慢放下,等水桶接触到水面后,用井绳轻轻提拉水桶使之翻身沉入水中。这需要一定的技巧,提拉要用力得当。不然,水桶老在水面上飘浮就是不入水中。等水桶盛满水后就需要摇动轱辘一边的把手将水桶一点一点提升到井口边。这是力气活,力气小的人可能会摇到一半摇不动,这时十分危险,一旦脱手,盛满水的铁桶就会飞快下坠,而轱辘边的铁把手也随之飞快地旋转,你如若躲闪不及,被铁把手打到,轻则痛及皮肉,重则伤及筋骨。水打上来后装在水桶里(就是像第一天给我们吃饭盛装食物那样的铁桶),一桶水大约重三四十斤,用扁担一头挂上一只桶,再要挑上几百米路,然后倒进食堂的蓄水池里。我们每天一脸盆的冷水就是来源于这蓄水池。但那时好多人只知道这水是从这蓄水池里来的,而不知道这蓄水池里的水是从哪里来的。

 

    开水是用一种叫“炮仗炉子”烧的。燃料是煤或者木柴。

 

    每天晚饭前,开水烧好,有人招呼,我们于是轮流提着暖瓶去打开水。这“开水”在我们的方言里,有如英语“kiss”,于是有人戏谑为:打kiss。一伙人边拿着暖瓶边大声嚷着:“快去女生连队打kiss嘞,晚去就打不到啦。”那边梅岗女生热情地说:“不要着急,不会打不到的,开水有的是。”于是大家哈哈大笑。

 

    过去在家里时,用水根本不受限制。可这儿每天一瓶开水一盆冷水,喝的洗的全在里面,这可使我们这些用惯水的南方人很难受。

每到睡前,小四眼总要嘀咕:“就这么点水,洗半个屁股都不够。”

 

    王大刚就说:“你有多大屁股?一盆水还不够你洗?”

 

    小四眼很委屈:“那,还有洗脸洗脚呢?还有刷牙呢?”

 

    王大刚说:“那就别洗了。”

 

    小四眼说:“那好,你别洗了,把你的水给我。”说着就去夺大刚的那盆水。

 

    王大刚如何肯让?一推一搡,盆里的水只剩下小一半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脸苦笑。本来水就不够,这下可好,更不够了。

 

    怎么办?不洗脸不洗脚怎么睡觉?小四眼决定,再去食堂要。

大刚自忖也有责任,于是两人拿着脸盆去了食堂。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如果放在平日,这么晚了去要一盆水,好心的梅岗姐姐们也不会不给。然而恰恰这天是周末,明天是星期天。按照这儿的习惯,休息天只吃两顿饭。食堂当班的看看水池里剩下的水能够明天一早用的,就准备把水用光后,清洗一下水池。明天再挑满。因此,今晚的水就不宽裕了。

 

    两人来到食堂,正好是那位大眼睛炊事班长值班。

 

    小四眼说:“我们……再要一点水……”

 

    炊事班长说:“今天不行。”

 

    “就要一点点。”

 

   “一点点也不行。”没有半点通融的余地。

 

    如果两人知道个中委由,如果大眼睛姑娘说得再清楚点,我想后面的事可能不会发生。但是事情还是发生了!

 

    只见大刚闯进食堂,二话不说,拿起脸盆就往水池里舀了一盆水。

 

    这下闯了大祸。他不知道自己不仅仅是舀掉一盆水,而是舀掉了整整水池里剩下的全部的水!

 

    此话怎讲?原来,这水池里的水不仅是供应洗涮用的,食堂和面做汤都是用的这水。大刚觉得她们平时舀水用的铁皮勺子黑不溜秋的很脏也没事,自己的脸盆可是洗得很干净。殊不知双方的看法正好相反。

 

    炊事班长立马忠实地履行职责:一边拖住王大刚,一边吩咐别人赶紧去招呼司务长。司务长是炊事班长的男朋友。

 

   这边,我和断石见他们两人久去不还,心想,不要出什么事情,就一起前去看看。

 

   来到食堂,只见司务长正揪住大刚的衣领,怒不可遏。大刚的脸涨得通红,嘴里含混不清地解释着什么。小四眼蹲在一边,心痛地捣鼓着已经被踩扁了的脸盆,想使它复原。炊事班长和其他两个女炊事员双手插腰,一副红军女战士向地主老财清算的模样。

 

   看见这架势,我知道事情不妙,忙不迭打招呼问明缘由。

 

    司务长思路很清晰,摆在大刚和小四眼面前两条路:

 

    一条是:把水池里的水换成干净的;

 

   另一条是:明天不做饭,把事情真相向全体公布。

 

   何去何从,赶快做出抉择。

 

   这对他俩来说,一条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另一条,有可能是不归之路——众怒难犯哪。

 

    两人哭丧着脸,望着我们。

 

    我无所适从。

 

    这时,断石走上前去,把司务长的手从大刚的衣领间轻轻挪开,沉着地说道:“这水,我们换。”

 

    我一下子惊呆了。

 

   这水池子大概有2米宽,3米长,现有的水大约有半米多深。那就是说,这些水一共大约有3吨左右,也就是3000公斤。一挑水30多公斤,那就是说,要挑上100来挑!

 

   “断石,这……能行吗?”我狐疑地问断石。

 

    断石没有回答我,从食堂拿起扁担和水桶,回头招呼大刚和小四眼:“走吧。”

 

    40年后回忆起这件事,我还有点不寒而栗。那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已经很难叙述清楚了。只记得当时四个人一言不发来到井边。断石负责提拉井绳使水桶沉入水中,我和大刚负责摇动把手将盛满水的水桶提拉上来,小四眼负责把水倒入两只水桶内,然后再由断石挑到食堂的水池里。这活儿以前我们都没干过,好像断石在学校大扫除时,用水桶吊过井水。但那是小的木桶。

 

    我们四人就这样打了四五十挑,已经是晚上11点钟,好在这天有月亮,月光把井台照得通亮,在月光的映衬下,四个人满脸通红,尽管还穿着棉袄,但里面已经浑身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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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眼早已气喘吁吁,他往井台边上一屁股坐下,说:“不行了,再也干不动了。”

我也累极了,两只手臂酸得再也提不起来了。

断石一脚把小四眼踢了起来,厉声喝道:“干不动也要干!”

就在这时,司务长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了,他走过来接过水桶和扁担,对我们说:“好了,你们回去吧。”

“真的?我们可以回去了?”小四眼喜出望外。

大刚和我听见司务长的话,也连忙披上脱下的棉袄,准备开路。

断石用手挡住我们,问司务长:“怎么?水够了?”

司务长笑了笑:“这,你就不用管了。”

断石说:“那好,这话是你说的,不要反悔。”

司务长把手搁在断石的右肩上:“绝不反悔。”

断石突然“哎约”一声,下意识地护住了肩膀。

回到宿舍,才知道,断石肩上的皮已经和衬衣粘在一起了。

大刚和小四眼很是过意不去,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断石只从嘴唇里蹦出俩字:“睡觉。”就钻进了被窝。

……这天,来找断石的正是范子娟。

她由炊事班长大眼睛陪着,站在门外。大眼睛瓷实的身材把范子娟衬得更加玲珑娇柔。

火车上的事发生后,我们也曾议论过。但断石很讨厌“英雄救美”之类的评价。他只是强调是三脚虎侮辱了他的人格,他才动手的。  我们见断石不愿提这事,也就作罢。后来得知范子娟也来到七分场,却不见她前来表示表示,倒不由替断石不平起来。

今天总算来了。我们便撺掇着断石:“人家来找你了,出去呀。”

断石挠挠头皮,无奈地出了门。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我问:“怎么?”我自己也不知道问的是“怎么回事”还是“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断石说:“没怎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地说:“问我有没有衣服要洗。”

噢,来表示表示了。

我就问道:“那,你把衣服给她洗?”

“怎么可能呢?”他竟然一下子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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