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年前，我在山西雁北插队。那里的冬天很冷，最低温度曾达到零下29度。
我落户的生产队里有一个羊倌老祁，生活的艰辛使他脸上沟壑纵横，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却像六十岁的老汉。而因为贫困成家晚，他的女儿只有两岁，妻子双目失明，仅有一点光感。
我们知青有一种使命感，觉得到这里就要改变农村的落后面貌。首先就要关心贫下中农，“访贫问苦”，于是我和同屋的晓芳去老祁家探望。
低矮的黄土盖顶的房子，烟火熏黑的墙壁，狭窄的土炕。祁婶坐在炕上，摸索着腾出地方让我们坐下。她的女儿衣着单薄，一双黑黑的眼睛陌生地盯着我们看。
我怜惜地抱起孩子，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天冷，该多穿点。”祁婶深陷的眼窝里闪着泪光：“我看不见，家里也没钱买……。”老祁叼着烟袋苦笑着，我和晓芳黯然。
从老祁家出来，我俩异口同声说：“咱们给小孩做一身棉衣吧。”
对于针线活，我只是给布娃娃做过小衣服，还是在奶奶的帮助下。而晓芳在家是老大，帮母亲做过棉衣。于是她就成了“总裁”。
当时我俩的家里都受到“冲击”。我父母停发工资，在老家劳动。只有已经工作的哥哥姐姐“资助”急需。晓芳比我强点，父母在干校，尚有收入。她买了花布面料，我找出自己带来的比较新的床单作里儿，又“合资”买了棉花。
我们请村里的妇女主任陈大姐帮忙剪裁，回来后先“勾边”，就是把里和面反面朝外缝起来，留出一边。接着絮棉花，我在晓芳的指导下把棉花撕成薄片，铺平，再用手按压，感觉厚度是否均匀。最后晓芳由留下的边上卷好翻过来，缝好。忙活了两天，一套小棉衣裤做成了。
我们去老祁家送衣服。棉衣是红色底子粉色的花朵，孩子穿上立刻精神许多，手也暖和了。祁婶擦着眼泪说：“北京来的娃们心肠真好啊。”
在我幼年时，我的父亲常常对孩子们说：“施比受更为有福。”那时并不能深刻理解。而当我从老祁家出来那一刻，我心中忽然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觉得理解了这句话的意义。施就是给予，受即得到。给予需要前提，就是拥有。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当然，我们在物质上可能不富有，但是精神上绝不能贫穷。“拥有”要以自己的能力与毅力去达到，而给予的结果是带来了快乐与满足。这样的人真的是有福的。
“接受我的关怀，期待你的笑容。人字的结构就是相互支撑……”正如这首歌里唱的，也许只是一个微笑，给予了他人，他快乐，你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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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1/4/10 22:47: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