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去百望山下的教会墓地扫墓。
车流、人流、阳光灼人……喧嚣中,前进的速度很慢。
终于到达目的地,走进大门,先到的哥哥姐姐们已经将父母的骨灰盒捧出,而后来的还在路上。
人到齐了,大家在石阶上或坐或站。父亲仙逝已经11年,母亲也随之而去有六年了。旧日的悲伤化作了点点滴滴温暖的回忆,像春天的雨滋润在心头。人生如这循环的四季,既漫长又短暂。
大侄女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她将“冥屋”收拾干净,我把新近发表的文章放进去时,看到从前的旧纸已经发黄,不禁感叹。岁月匆匆逝去,时间在这里显得有些无情。
二侄女捧着花篮摆在地上。黄白相间的菊花,鲜嫩欲滴。二哥又在上面浇了清水,希望能多保持几天。父母生前爱花,从祖父在世起,就在院子里种满了花,家里四季都有花开。我还清晰地记得,十几年前的秋天,我买了两盆金黄色的菊花送去时,父亲喜悦的神情。
收拾完已是午后,去吃饭。沿着河边的公路前行,转过山脚,我看到路旁一片淡紫色的小花在阳光下随风闪动着鲜艳的光彩。“二月兰!”我惊喜地脱口而出。开车的侄女婿说:“听说这花能治蛇毒。”我不知道是否属实,但是我对二月兰却有特殊的感情。父母都是农历二月的生日,初一到初十,前后只差十天。而我也是农历二月出生,比母亲晚十二天。早春二月,万物复苏。在寒意未消的北国,二月兰是最先开放的草本花卉。春的脚步刚刚迈向大地,二月兰就迎着春天绽开笑脸。每年的春天,我都要到公园或者野外去寻找二月兰。她那淡紫色的花连成一片,将春的信息传递给我。
到了饭店,才知道大哥的二儿子恰好今天生日;逝去与初生竟然如此令人惊叹地巧合。于是出去订了蛋糕,大家又为他的生日祝福。我给孩子们拍照——说是孩子,其实他们也都到为人父母的年龄了。看着活力旺盛的下一代,我感慨:逝者如斯……。
回来的路上,路边的二月兰那淡紫色的花朵一直在我眼前晃动。在纪念逝者的日子,生命鲜活地呈现。
百望山公园里游人如织,清明节也是踏青郊游的日子,许多人是阖家出游。我想起上学时的春游,大抵也是清明以后。那时的二月兰就深深地吸引着我,我曾经采了几枝带回家,养在水瓶里。那紫色的小花渐渐枯萎,我便懂得了土地对于植物的重要。在我十六岁下乡到山西后,黄土高原上多见的是黄色的小菊花和高高的艾草,没有成片的二月兰。
如今,每年的春天,二月兰都如期而放。那淡紫色的花朵虽然很小,却鲜艳而密集。当她们连成一片盛开时,山坡就像铺上了淡紫色的地毯。
二月兰,平凡美丽的小花。带着春天的气息,顽强地、旺盛地开放。她不挑剔土壤、不争夺阳光,也不需要多少养分,是真正的野花。没有一种花能像二月兰那样纯粹地、旁若无人地怒放,把大地开成一片紫色的海。她的凋谢也很独特:颜色渐渐变淡,成了粉白色。好像是换上一身缟素,在向这个世界告别。清明时节,最具有代表性的花朵我以为就是这二月兰了。
盛装的二月兰装点了春天的大地,把春天染成了一片绚丽的紫。我期待这紫色的春天年复一年,期待再见二月兰的花海。
作于2008年清明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