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后,非国统区已实行武装土改,赵维玺家的房屋、田产被分了,由于还有部份田契未交出,他的父亲被抓,叔父游乡示从、站望乡台,受尽凌辱。后来新四军北撤到山东,原国统区逃往上海、南京的地主、富家子弟又还乡,故名还乡团。三垛的还乡团乡下仍不敢住,白天才敢下乡收缴国民政府税费。大先生遇到的是在顾家庄设伏的汉留区区大队,就是专等还乡团团长赵维玺的,顾家庄是他们的必经之地,五十余人的区大队若设伏成功,还乡团十几个人根本不是区大队的对手。
那天浑然不知撞入伏击圈的共有七人。区大队见设伏失败,中队长陈晓五将他们一起押往四异村与大队长白俊汇合。未到四异,陈晓五一声断喝:“把那个光头的家伙揪出来!”光头三十岁不到的光景,他大喊:“我不是奸细。小五子,你晓得的,我们前后庄啊!你公报私仇!你公报……”
押至大路西半条埂远,陈晓五亲手毙了他。其余六人中,胆小的裤裆已湿透了!镇定自若的大先生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已的头发,佼幸不是光头。
老先生回家得知此事,十分震惊!本村吴村长是老先生家的常客,知道老先生回来了,也赶来了。他一进门就说:“老先生,大先生人在南边,没什么事,过几天就会放了他。他们已到我这儿调查过了,也到中家厦调查过了,你老先生一家口碑很好,没一个人说坏话!而且这次是替筛子去三垛找人说情的,情况确实。不过你还要去找找吴德馨,你认识他的。”
当天下午,老先生去了东庄,白俊、夏子才和吴德馨一个也未见着。等了好久,陈晓五出来叫老先生替筛子担保,将筛子放了,老先生只好与筛子一道先回家。路上,筛子一万个不过意,几次要磕头,都被老先生制止了。
老先生一家陷入了愁苦之中。
几天后,吴村长又来说:“叫我真不过意,老先生,上级又叫贫雇农去开座谈会,等于为大先生求情。老先生,你先着人请三、五桌,把中家厦、小李庄、大吴庄的贫雇农请来,吃过饭,我带他们上汉留东庄去。你放心!”
“好的!老孙,你去喊杀猪的把猪杀了,请厨子办酒。再找几个人去把南边三个庄上的贫雇农请到我家来吃酒。”
“好,我就去。”
酒足饭饱后,临行前,老先生对五十余名雇农说:“我今天给你们大家磕个头,敬祈众乡亲去东庄替我磕头,将我儿子放回来。我赵家祖宗三代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大家明鉴!拜托了!拜托啦!”老先生老泪纵横,强忍悲声,双膝着地。吴村长、筛子及众人连忙拉起老先生,异口同声道:“一定为老先生说公道话!把大先生救回来!”
到了东庄,等了好长时间才开座谈会。结束时,主持会议的干部放下一句话:“他家破坏了我们伏击还乡团的计划,不然我们可搞到十几枝枪,所以,要他家赔偿。你们回去吧,带信给他家。就这样!”
老先生虽然很失望,但仍未放弃这一丝丝希望。他找大队长白俊的至亲请其鼎力相助,又找吴德馨的丈人及要好朋友说情,只有夏子才没有熟络的人,只好亲自去拜见。
终于,夏教导员同意见老先生了。夏教导员人很客气,一口浙江口音的国语:“我们理由不蛮,三垛还乡团的十几个人我们这次稳吃,也就会多十几枝枪。是你家大儿子撞破了我们的机关,如果一定要让你全赔,你也倾家荡产了。这样吧,你赔一半,三长三短。我们够仁义了吧?”
“承蒙夏教导员明示,我赵某人铭感五内!只是这枪一时实难买到。不如将枪折成洋钱,我回去把钱如数凑齐呈上,祈请夏教导员恩准!”
“呵呵,不行!这是集体研究决定的,就这样吧。”
老先生望着夏教导员,心想:这不故意为难人吗?枪到哪儿去买?买枪也是犯法的呀,国民政府知道也是杀头的!但是,他们看来是真要枪,那就好!老大的命到是暂无忧虑了。
“夏教导员,买枪也是杀头之罪,这边杀,那边也是杀,大不了一死!我当少养了一个。告辞了!”他边说边欲起身朝外走。眼看陷入了僵局,白俊和吴德馨都出来了。白俊寒喧后,与夏子才出去商谈其它工作。吴德馨对老先生说:“姑太爷,我们借一步说话。”
“大队副,好的,舅太爷,舅舅庄上的都是舅舅啊!儿子此事还望你这舅舅鼎力脱难啊!”
“当然,当然。不然,我们还借一步说吗?哈哈!”
老先生从此也被留下来了。此时正当解放区实行第二次土改,吴德馨请老先生写田契,这一写就从深秋写到了严冬,老先生也似乎成了共产党民主政府的一员。
冬月底,经白俊大队长、吴德馨大队副的共同努力,从三长三短降到一长一短、子弹各一百发,吴德馨也笑着说:“姑太爷写这么多田契也顶一枝枪了。”敲定后才放老先生回家筹办。
老先生背了满满一钱褡子洋钱带人上了高邮。找了若干的亲朋好友,直至腊月十八才花重金购得一枝步枪、一把快慢机及二百发子弹,由大先生的妈妈亲自立即送往东庄。
十天后,营救筛子弟弟的大先生带着满身的脓疮终于被老先生及众人营救活着回到了中家厦。
2006.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