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人物]41 乘凉
(小说)江北川
仲夏之夜的户外乘凉、拉家常离我们远去了!连保持传统最好的农村也很少见户外乘凉、拉家常了!
现在,虽然纱门、纱窗内的电风扇“呼呼生风”,紧闭门窗的空调冷气给人们带来惬意,但我总觉得比儿时人们聚在一起乘凉无拘无束闲话少了点什么。小时候,老四很瘦,头却显得大。妈妈在天井里乘凉的床上为老四哼着古老的儿歌: 虫虫飞,一飞飞上天,天上一个虫儿手,抱着大头往下走…… 在后面大爹爹家,汗渍红了的老竹床上听咱大爹爹讲鬼狐的故事,既害怕又要听的矛盾情景,简直恍如昨日。
抗战已全面爆发,樊汊却进入了一个痛苦的繁荣期,市场的繁荣滋生了烟馆、妓院和赌场。商号林立,船只如梭,人口激增。樊汊北头的“如意阁”茶食店吉家生了一大小子,取名祥,排行是“正”字,谱名吉正祥。家里添丁,全家自是喜不自禁。几年后,喜中竟也有了忧,一副憨厚相的他不但言语迟顿,而且悟性和同龄孩子相比差了一大截。七岁了,该上书房了,他也天天去上,可是,书房里的蒙童走了一批又一批,他吉正祥仍高高地坐在塾师季二先生的跟前。
江山易手后,没几年,私塾逐渐被取消,14岁的正祥被父亲领去报名上新式教育的樊川小学。老师问道:“叫什么名字?”
“吉正祥。”
“几岁啦?”
“几岁?”正祥低头掰着手指数了几遍也未能算出自己的年龄,只好抬头憨憨地看着老师笑。
老师对吉老板说:“你儿子我们不能收。下面还有一道试题,从1数到100,估计他也不能过关。”
“数数我会呐!1、2、3、4、5、……20、21、22、23、24、24、24……”
时光飞逝,饥馑的三年终于过去了。1964年,生活各方面都有所好转,父母为祥子娶了一个乡下媳妇。媳妇叫桂兰,比祥子小八岁。
大喜之日那天十分热闹,亲戚、邻居一共请了八桌,来喝酒的还有祥子从小玩到大的邻居二狗子、小老太爷等一帮好佬,祥子父母还特意请了老街长和居委会主任苟德功。按例酒后是要闹洞房的,那天竟没有一个人提出闹洞房,原来,是大家体谅祥子的父母。未关了状元门,客人也就早早各自回家了。只有苟德功主任心中连连感叹道:“好一朵鲜花却插在牛屎上,可惜呀,可惜!”
吃酒、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个人未直接回家,她叫金香,虽已年近四十岁的人了,风骚仍不减当年。一头油光水滑的头发,打了个横S的发髻,一根包金的簪子,四支包金的发钗,一年到头总是俏括括的。天生一双撩骚眼,在这双撩骚眼天生的魅力之下不知多少男人臣服过她的裙下,金香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非但不觉得不对,还挺自豪的!她很自然地就拐进老相好余老大的家。余老大丧妻多年,只有一女。凭着一身手艺,钱也挣得不少,啥也不缺,缺的就是女人。金香喜欢男人她不瞒人,她甚至在公开场会也常说:“男子无女不家,女子无男浪淘沙!一个人怎么睡得着呢?咯咯!…… ”她和余老大正好一个要补锅,一个就把锅来补。
新娘子桂兰自幼生在农村,十几岁的她对男女之事已有一定的感觉。猪牛羊和鸡鹅鸭的交配场景,大人们常常住足围观、戏闹。就连植物的俚语:番瓜番瓜,公花套母花,一套一个大番瓜!如此众多显而易见的交配场景唤醒了他们朦胧的性意识,并逐渐明白了男女之事。
关了状元门,桂兰脱了什锦缎的袄子,也脱光了内衣。转眼偷偷再瞧瞧祥子时,桂兰大失所望。祥子脱去外衣倒头便睡了,一刻儿功夫,便传来了抑扬顿挫的呼噜声。桂兰虽十分难过,也只得颓然躺下。可是她无法入睡,怎么也睡不着,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就是我盼了许久的结婚吗?是结婚吗?人家也这样结婚?这样怎么能有伢子呢?
桂兰愈想愈毛燥,忍不住拉起祥子。祥子迷糊中叽咕道:“睡觉,别闹!”说着倒头又着了。
桂兰伤心之极,她虽晓得祥子脑筋有点不行,未曾想到他不行得连快活的事也不会做,真是呆透了顶!桂兰看着新房银桌上的龙凤烛,那对跳跃的火苗活象两颗跳动的红心,曼妙颤动的烛花下面是无声的烛泪。突然,烛花一爆,一枝烛谢了。啊!二十一岁的桂兰的心头更笼罩上了一层阴影。新婚之夜,她在摇曳的烛光中顾影自怜地欣赏着自己丰满的青春胴体。
全国各地都掀起了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热潮,机关、企事业单位是八小时以外集中学,城镇居民是周一到周五下午集中学。扬州方巷大队是张爱萍上将的蹲点单位,方巷大队是全省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典型标兵,樊川中学领导曾组织学生经邵伯乘机帆船横渡邵伯湖去方巷大队大队参观学习,横渡邵伯湖那天风高浪激,有许多学生不会游泳,会游泳也不一定能游到岸边,很危险。方巷大队大队的支部书记后来后来官至江都县委书记,若非1986年灯会踩踏死21人,伤近百人的恶性事故,他还是有升迁希望的。
小学毕业的桂兰背个“老三篇”①流流下水,人到中年的苟主任成熟、干练,对桂兰特别关照,将桂兰提拔为居民组长,桂兰自然十分感激,总拿祥子跟苟主任比,祥子在她眼中自然更加不行了!苟主任的关照是无微不至的,连桂兰的性苦闷也一并解决了,桂兰的精神为之一振。不久,街长年老多病,不大问事,苟主任劝退了他,桂兰就顺理成章地当了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