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时,黄部长喊你去喝酒可是一种殊荣,机关食堂司务长都上不了这桌的,烧菜的老戴却常被喊去喝至散席。司务长心里不平啊!
老戴他们就等黄部长这桌吃好,收拾碗筷后才吃饭。镇上武装部长亲自来喊的老戴,老戴推辞道:“我不去,你们部长陪才是正份,我一个烧饭的上桌不象样子啊,呵呵!”
“老戴,黄部长叫的,你不去,他反不高兴!去,喝两杯,喝两杯。”
“喝两杯?三杯就不准喝啦?呵呵!”
“啊!噢!酒有的是,你个老戴,哈哈!”
一进雅室,老戴一抱拳说道:“黄部长,我学艺不精,菜不可口,还望部长们多多包涵。呵呵!”
黄部长笑道:“别说书啦!来,这边坐。替老戴斟酒。”
三杯酒下肚,老戴已把黄部长当成自家门口的小老弟了。突然,黄部长话锋一转,笑问道:“老戴,听说,你还有治蛇伤这一手啊?”
“呵呵,部长你也晓得啦?我也就不瞒你了。那是我十几岁去外头学厨子,随师傅做的都是有钱人家和公馆。我师傅那手艺绝对一流的,什么山珍海味他没有一样不拿手!果子狸、鹿唇、鲍鱼、鱼翅、燕窝那才是上等的酒席。现在,这些东西看也看不到了,有鱼有肉就不错啦!”
“哦!你做厨子的师傅还教了你治蛇伤、识蛇草?”
“不!治蛇伤是跟一个老罡头花子学的,他真是身怀绝技啊!”老戴长叹一声,神色凝重,又继续道:“我那年才十七岁,在蕲公馆做。那天已近黄昏,东家要吃葱爆羊肉,师傅一看葱不行,让我到街上秤一斤京葱回来。买葱回头,见公馆后门边躺着一个老罡头,哼声不绝,状极凄惨。西北风已憩,夜里必津冻成冰,老罡头命定难保。我将葱剥好洗净,趁师傅不备,用大海碗盛了一碗厚实实的羊肉汤,放进篮子用围裙一盖直奔后门。
“老人家,快起来,喝一口热汤暖和暖和。”
“哦!多承!多承小爷了。”老罡头坐起,不一会,一大海碗羊肉连肉带汤喝得干干净净。老罡头将碗递给我,灰白的脸上有了血色,他笑道:“还是昨天中上吃的东西了,呵呵!”
后来,我跟师傅说了不少好话,师傅才答应让老罡头睡到锅膛门口。第二天,老罡头待我一起身他就出去了,如此一个冬天下来,老罡头身上还养了点膘。开春了,老罡头说要去山里采些药。约个把月,老罡头又来找我,教我识蛇伤,认蛇草。蛇草药共有二十多味,主要是七叶一枝花,世间是一物降一物。老罡头他能生吞毒蛇头!在当时,东洋人要出三千块现大洋买他的秘方,他一口回道:“卖秘方如卖祖宗,世上有卖祖宗的我就卖秘方给你。”他不能再此地呆下去了,也见我差不多会了,就匆匆走了。三十多年了,我至今都不晓得他姓甚名谁?唉!
黄部长说道:“这真一物降一物,罡头花子玩蛇一点不假啊!来,老戴,干一杯!大家一起干!”
次年夏天,镇江军分区一个校官的岳母在扬州乡下被蛇咬伤,送苏北医院救治,竟未见效,危在旦夕。医院已嘱办后事,家人亦将病人抬回家中。校官焦急万分,忽然想起黄副部长谈的厨子会治蛇伤的事,立即电话找黄副部长。黄又立即通知区武装部长,让老戴准备蛇草、蛇药上扬州救人。校官驱军用吉普车直至樊川机关食堂门口接老戴,一路上老戴详细问清了伤情。
上了停尸床的校官岳母出气大、进气小,伤口在脚面上,腹部已肿得发亮。老戴一声“拿酒来!”便取出一把小银刀划开伤口放毒水。然后又取银针沿小腿向上刺孔排毒。再取出象“牛黄清心丸”般大小的自制蛇伤药拾颗,叫其家人撬嘴服下。酒到,老戴将酒入口一漱,复喷在病人的伤口处,再俯身用嘴在伤口上吸毒,吸一口吐出,用酒漱口再吸,如此反复数次。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老戴又取数颗丸药用酒化开,敷在伤口上。
次日,校官的岳母已清醒。
第三天,肿已全消。
校官要拿钱给老戴,老戴坚拒。校官再三恳求道:“戴老,救命之恩,岂敢言谢了之,你老也让我表达一点心意啊!”
老戴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能见死不救呢?这样吧,还是照老规矩,你买两包烟、两小瓶酒吧。省得你不过意,呵呵!”
校官心中对老戴的人品更加敬佩。嗯,何不将老戴调到县人医做医生,好救更多被蛇咬伤的农民啊!哦!我那个战友不是已当了江都的副县长,找他肯定没问题。
数月后,老戴被调至县人医,穿上白大褂子,县人医专门开设了蛇伤科。夏天赤膊惯了的老戴穿上白大褂打心里就十分的别扭,病人、同事称呼他: 戴医师。他却茫然不知所措头转向别处,似乎在寻找“戴医师”。有熟人叫他“老戴”。他立马欢快地应道: 嗳!
哦!老戴。
20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