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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长篇小说《谍海沉浮》(引子-- --结局)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石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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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小说《谍海沉浮》(引子-- --结局)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12/3 9:00:00 [只看该作者]

 

谍海沉浮

 

引子


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随着潘汉年案的平反昭雪,许多当年曾在上海做地下工作而在解放后历次运动中被错抓的人也是明摆着必须平反的。

那一天,上海市主管政法委的副书记常定安按照市政法委已经退居二线的老干部、顾问刘国利的提案内容,向政法系统各单位下发通知,说是给本系统当年因受某种牵连被捕入狱并在监押期间非正常死亡的党内老同志、著名的女地下工作者李群同志平反昭雪并举行追悼大会。

这位刘老不仅在上海市党的代表大会上,而且在上海市人大会议和政协会议上都写了提案,一再要求对李群其人公开昭雪平反,并将骨灰移葬革命公墓。自从潘汉年案公开平反昭雪之后,这位刘老就一直争取对李群一案重新审理。

中共上海市委常委的同志们当然不反对这个提案,于是委托市委副书记常定安主持为李群平反事宜。

秘书组的同志按要求去印发文件并筹办追悼会去了。常副书记也松了一口气,坐下来喝一口茶。

电话响了。

常副书记放下茶杯抓起电话问道:“喂,哪里?”

电话那那边一个爽朗的声音说:“常副书记,我是刘国利!”

常副书记笑起来问:“刘老,有什么事吗?关于李群同志追悼会的组织安排我已经布置下去了。”

刘老说:“我想起一个人来,此人虽然不是党内同志,但此人与李群同志生前的关系非同一般,并且他也是受此案牵连而被错误关押多年的一个人,李群同志追悼会也应当让他参加!”

常副书记问道:“你说的那个人莫不是王一夫吗?最近才落实政策从监狱里放出来并安排他进入市政协当委员的那个?”

刘老哈哈地笑起来,说:“对,对!就是他!”

常副书记沉吟了一下,才说:“这个嘛,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恐怕有人要讲话的!”

刘老说:“有人讲话是肯定的,可我还是觉得他反而更有资格参加李群同志追悼会。”

常副书记说:“说起来这个王一夫是受了李群案的牵连,其实李群也受到王一夫复杂历史背景的牵连,一些案中案使她在被关押期间始终说不清楚!”

刘老说:“还不是极左思潮的残余嘛,有些同志始终想不通,其实我们用党的统一战线政策思想来讲,应当没有讲不清的,并且当年地下党对他们的关系就有过组织结论的,还指定李群同志负责与王一夫接触嘛!那个王一夫虽然是党内叛徒,并且又当过特务汉奸,但他在暗中几次掩护过李群,并且在解放初期协助上海市公安局破获国民党潜伏特务过程中立了大功并且因此致残。他毕竟做过对人民有利的事嘛。尤其他叛变以前还曾是李群同志的恋人,所以他同李群同志的关系可非同一般!”

常副书记只好说:“不如你容我个功夫,我在上海市政法系统中找几个人商量一下做做工作,再答复你,好不好?”

刘老只好说:“不要误了追悼会才好。”

常副书记说:“放心,很快的!”

老常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当他在公检法系统各找了些人商量这件事的时候,果然有不同意见。

监狱管理局的一位叫罗卫东的狱警说:“李群同志确实是错抓错关了的人,给她平反开追悼会那是当然的。可是那个王一夫未免太复杂了一点。这个人按照他的经历——集叛徒、特务、汉奸、帮会头目这些罪名于一身,不杀他也就算了,放他出来就应当让他好自为之安渡晚年,怎么又当政协委员又参加李群追悼会?他也不是党内同志嘛!”

老常认得这位罗卫东,文革期间参加过“红总司”,虽然没有什么打砸抢的过激行为,但在思维方式上与那些人是一致的。后来他去了黑龙江兵团,几年以后他的父亲作为公安系统老干警突发脑溢血,他作为家中独生子被落实政策回沪顶替父亲到公安系统上班。在看守所里他虽然没有什么违反政策的行为,只是对在押人员从来不给好脸。他这么说话谁都能理解。

老常笑笑说:“参加追悼会的人不是也允许‘生前亲属及好友’这一类人吗?也不一定非要党内同志参加。这个不矛盾的。”

也有人说:“不过,如果让这种人参加党内老同志的追悼会,传出去会不会有损我们的形象?”

有人接着说:“也是,这个人真是复杂,共青团员、叛徒、特务、黑社会骨干、汉奸,又是我们公安系统留用人员并且负过伤立过功的退休人员。讲不清楚!”

这几个人一说,会议反而冷场了。

老常知道再这样议论下去,不会有结果的,于是他坚决地说:“我认为,凡是做过有利于人民事情的人,我们都不应当忘记他们。既然允许李群同志的亲属和生前好友参加,那么王一夫这种人也就不应当有什么障碍,在这一点上我们还有不同意见吗?”

罗卫东笑了,说:“不是有没有,你这样一说,我们倒也觉得那个王一夫不参加反而不合适了呢,我们党有统一战线的政策嘛,只要与我们同心同德,我们就都要团结!”

常副书记笑笑说:“看来我们还是共同点很多嘛!”

大家也都笑了。

既然大家在思想上共同点多于分歧,所以大家也就分头去准备相关事宜,不再在细节上争论了。

到了为李群同志公开平反昭雪大会的这一天,公安系统的同志们穿着整齐划一的警服在市局大院里集合,准备统一坐大巴车前往会场。临上车前,公安局政委老田扫了一眼正要上车的同志们,他的目光落在那位刚从警校毕业的小凌身上。于是他叫一声:“小凌你过来一下!”

小凌走过来问道:“田政委有啥事体?”

老田说:“等一下到了现场,有一位政协委员,叫王一夫的,要来参加追悼会,这个人上了年纪,并且身有残疾,他也是解放初期我们公安系统的退休人员,你好不好全程陪同他一下?我想这个任务交给女同志比较合适。”

小凌笑着说:“田政委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于是公安系统的大巴车队浩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当大家来到会场以后,小凌首先跳下车,她立刻按照田政委的要求,四处张望,终于在人群中找到王一夫。

她看了对方一眼,只见那个王一夫须发皆白,精瘦精瘦的,并且胳膊挎着,很像周总理那个著名的姿势,不过他的腰弯曲得很厉害,好像受过什么伤。

小凌上前一步说:“王老先生,您行动不方便,我来陪同您参会好勿啦?”

王一夫见是一位身着警服的人,马上习惯成自然一般地连连鞠躬道:“谢谢侬,谢谢侬!”

小凌一愣,心里觉得很好笑。她也听说此人曾被关押多年,所以见了穿警服的人就点头哈腰的。但她仍然上前挎起他的胳膊说:“我们慢一点走好了。”

参会的各部分人员都陆续进入会场。

当小凌搀着王一夫走进大厅,那个王一夫看到李群的遗像,就不停地开始擦眼泪,并且抽泣越来越厉害,显得情绪很激动。

小凌看在眼里,心想这位老同志说不定与那个李群共同经历过多少腥风血雨呢,看他多激动。她并不知道这个人背负着许多很可怕的头衔。

主持人大声宣布追悼会开始,并且致悼词。当讲到李群同志生平时,那个王一夫居然浑身发抖,拼命咬住嘴唇才没哭出声来。

小凌看在眼里,不免拍一拍王老先生的后背说:“老先生你要多保重,不要伤身体。”

王老小声说:“我们是同班同学,是她发展我加入共青团的!”

小凌不免肃然起敬。

当追悼会结束时,大家依次向厅外走去。小凌正要搀扶王一夫向厅外走,那个王一夫突然挣开她的手,向李群遗像奔去。只见他来到李群遗像前,突然放声大哭!

小凌一时手足无措,连连劝解无效之后,只好叫一声:“老先生你等一下!”

然后她跑出来找到田政委:“田政委你快去看一看,那位王老先生突然情绪失控!”

田政委闻言一愣,立刻向会场内跑去。

大家也纷纷跟在田政委后面,再次进入大厅看究竟,只见那个王一夫身体躬得像只大虾,不停地抽泣。大家只知道这个人是解放初期公安系统退休人员,别的情况就不晓得了。

只见那个王一夫跪在李群遗像前哭得好伤心。

田政委上前拍拍王老先生的肩膀,说:“老先生,你要保重身体,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了,我们还是要向前看嘛!”

王一夫回转身并站起来,对田政委深鞠一躬,然后才说:“您穿着警服,从您的气质上可以看出您是公安局的领导,所以您应当知道我被关过多年。我这样的人再关多少年,我也至今觉得不冤枉,我这种人就是被枪毙了也不冤枉!可是她——”他指了一下李群的遗像说:“这个人多年来出生入死,为你们做了大量的工作,她怎么会在革命成功以后被抓被关,尤其后来在文革中被那些搞外调的人打死,不应该啊!”

小凌上前搀起王一夫的胳膊说:“老同志您冷静一下,李群同志虽然牺牲了,可我们活着的人还是要保重啊!”

王一夫听到小凌叫他“老同志”后愣了一下,然后说:“小姑娘,你不该叫我‘同志’的,当年我无论在国民党中统特务机构还是在日伪汉奸‘76号’,我都受命全力抓捕李群的,我是她的死敌啊!”

小凌不解地问:“您刚才还说您和李群同志是同班同学,并且是李群同志发展您加入共青团的嘛?”

王老先生说:“惭愧,后来我被捕叛变,叛变以后就当了特务,又加入过上海青帮,在抗战中再被日本军队俘虏,我又当了汉奸!我不是人哪!”

小凌听了大惊失色,她赶快抽出搀扶王一夫的手,弄得王一夫一歪,她回头望着田政委,那意思是怪田政委居然让她为这种人服务!还有没有阶级立场啦?

田政委看到了小凌那不满的目光,他也来不及向小凌解释什么,只是对王一夫说:“从我们的角度来看,你个人的历史的确不那么清白,可是我们认为,凡是做过对人民有利的事情的人,我们都不应当忘记。况且当年你暗自掩护李群同志也冒了很大风险;当解放军打入上海,你引导部队找到并包围了我党一批即将遭杀害的被捕人员秘密关押地,又亲身进入魔窟与特务头目谈判使其放下武器,拯救了一大批我党同志;解放初期你还帮助我们破获一系列国民党潜伏特务案,也是有功的。所以你成为解放后我们上海市公安系统第一批办理了退休手续的人员。尤其你与李群同志的关系非同一般,我们更不应当忘记你!今天请你来参加追悼会,也是我们上海市公安局已经退居二线的老局长刘国利同志特别指定的!”

田政委这一番话与其是说给王一夫听的,不如是说给大家听的,尤其是小凌听了以后方才有些醒悟,认为眼前这个老人无论过去做过什么,如今也应当正确对待他。

人群中罗卫东听了心里也不免一动。

而王一夫听到田政委提到“刘国利”这个名字,脸上才露出一些欣慰的神色,连忙说:“刘国利我认识的,就是上海解放初期到上海市公安局当侦察组长的那一位!后来由李群同志提议让我协助他工作,也破获过一些潜伏特务案件。”

田政委不失时机地伸出手去,说:“所以我们是朋友嘛!王老,以后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我们团结一致向前看!”

王一夫赶快握住田政委的手说:“是的,是的!”

田政委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小凌,那个小凌正在发呆呢。于是他又对小凌说:“怎么样,小凌,还由你来送王老先生回家好不好,辛苦你一趟?”

大家也都看着小凌,生怕这小丫头想不开。

王老先生也连连说:“不用了不用了,我既然能自己来到会场,当然可以自己回去的!不麻烦各位了。”

而小凌赶快又重新扶住王一夫,面有愧色地说:“那当然田政委,坚决完成任务!”

在场的人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田政委笑着指了一下小凌:“不过你想抽出手的时候,不要猛然那么一下,王老先生吃不消的!”

大家都笑了,小凌的脸有些红。

小凌扶着王一夫送他回家。其他的人也都登车返回本单位。

在返回途中的大巴车上,有一个人陷入了深思,这个人就是罗卫东。今天田政委那一番话,令他觉得很长见识。那个王一夫虽然经历很复杂,却也是为人民做过一些好事的人,对这类人讲政策太应当了。再想想自己在文革中和在黑龙江时的经历,以前真是受极左思潮的影响,太幼稚了。就像小时候看电影一样,非黑即白,不是好人肯定是坏人。其实人类社会上比起电影小说中来,要复杂得多。

大家都知道他这个人虽然在文革中参加过“红总司”,但他作为一名老警察的儿子,是从来不做违反政策的事情的。可是大家并不知道,那个李群的死其实与他有直接关系,不然当年他也不会那么死乞白赖地主动要求到黑龙江去支援边疆。当然这个秘密至今除他自己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本来文化大革命也不是他罗卫东发动的,那么他参加红卫兵反正也是响应报纸上电台里“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的号召,他也曾经狂热过一时。

1967年他曾任“红总司”与“工总司”之间的联络员。那一天长江造船厂的造反派头目曾阿大来找他。

曾阿大说:“北京那边《井冈山》组织来人,说是从北京某部委走资派那边抄家弄来的材料来看,解放前上海有一部分地下党员不仅与叛徒及敌特分子分不清界线,而且还互相利用。这次他们来人到上海市监狱管理部门找一个叫李群的在押女人外调,好准备材料,写出一批成系列的大批判文章,主要针对党内那个最大的走资派,把他的罪行有系统地揭发出来。中央文革知道了,也很支持,特别为他们开出盖有中央文革印章的外调介绍信。问题是这个女人嘴很紧,什么也不说,完全不把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放在眼里,十分顽固!所以想通过‘工总司’、‘红总司’等上海方面的造反组织给她施加一点压力,我们这边准备去十个人,你们也发动十个人好了,到时候在监狱门口集合!”

罗卫东当时说:“有数!到时候在监狱门口见!”

罗卫东回到红总司,向头目汇报了曾阿大的意见。那头目说:“好的,我来给各个中学造反派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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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2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12/3 9:01:00 [只看该作者]

 

没想到第二天居然来了40多人,罗卫东带领这些人与曾阿大带来的那帮人汇齐。

按照正常程序与相关制度,今天来的这些人是不允许对在押人员搞什么外调的,可按照正常程序与制度,也不允许造市委市政府的反啊。况且北京来的《井冈山》这些人,居然围攻中南海,把民选的国家主席也揪出来了,他们的背后是有中央文革支持的,那个北京来的人手里就有中央文革开的外调信。于是在令其填写有关手续之后,只得放他们进入监狱。

北京方面《井冈山》的人很满意,连说“感谢上海方面革命造反派战友的大力支持!”

大家在讯问室坐等,一名狱警前去提人。

这里毕竟不同于社会上,严格的制度和肃杀的气氛让人感到很压抑。

令罗卫东深感惊异的是那个叫李群的女人被带入讯问室的时候,居然满脸的安祥,完全不像是被关押多年的囚犯。全场的人都感觉到对方那沉稳冷静的气质。

北京方面《井冈山》的人也是愣了半天,才突然一拍桌子叫道:“李群你老实交代,在解放前做地下工作时期,你是怎样执行修正主义路线,与叛徒特务互相勾结的?”

李群看了对方一眼,说:“那种时候我们只是坚持地下斗争,听从上级安排与指示,可没听说过什么‘修正主义路线’的,当年为了工作需要扩大消息来源,我们与上海滩上三教九流都要打交道,你要说那是‘勾结’也没办法。”

坐在审讯席上的人们一时冷场了。过了好一会,北京《井冈山》的那个人实在下不来台,恼得他猛然一脚踢翻了椅子,大声叫道:“姓李的你不要忘记你现在的身份,这里是专政机构,是你讲话的地方吗?”

曾阿大趁机带领大家高呼口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一个女学生上前叫道:“你猖狂什么?站好!低头!”说着就动手对李群推推搡搡的。于是很多人也一起上前对李群动手,按住她的脖子往下压。

当时罗卫东也觉得这个女人太猖狂了,于是他也气愤地上去狠狠地推了李群一把。毕竟他是个小伙子,只这一把,李群一个踉跄跌出去,但她在跌出去的过程中猛地回过头来看了罗卫东一眼。罗卫东心里一惊:这人果然是搞过地下斗争的,这么多人动手,她居然就知道是他推的!李群跌到桌子跟前,她的太阳穴重重地撞在桌角上,随即她倒在地下,口吐白沫不醒人事。

罗卫东推的时候许多人也都抢着上前表达自己的“革命义愤”,所以谁也没注意这一下是谁推的。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北京《井冈山》的那位也有点不知所措。

监狱方面的一位警察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对北京来人说:“按照我们这里的正常制度,你是没有资格对在押人员搞外调的。如今出了这个事情,我们一方面用救护车送这个人去医院,另一方面也请你不得离开监狱,在《意外事故鉴定书》上写明事故经过并且签上你的姓名之后,经上级批准,你才可以离开!”

那人有点慌,除了不停地点头,也说不出什么来。但最终他在鉴定书上写道:“革命群众出于义愤失手所致事故发生,特此证明。”虽然写的不伦不类,毕竟不是他亲手推的。

监狱方面本来也不过是要证明并非他们监管失职所致的事故,只是对于这种严重违反政策的行为实在气愤,就想吓他一吓而已,如今他既签字,也就放他走了。

救护车来了,罗卫东赶步上前,抢着帮忙把李群抬上救护车,并且叫道:“我们革命群众也是一直遵照伟大领袖教导,讲究相关政策的!”他的行为得到北京来人和警察方面的共同赞许,于是让他跟车到医院去了。

医院里的医生一看来的是在押人员,并不急着把李群送急救室,而是说要先请示上级。

罗卫东叫道:“这个人有生命危险的,还要请示?”

医生指一指自己胸前的纸牌子说:“侬看一看。”

大家一看,那上面写着“资产阶级狗崽子、反动学术权威”,在他的姓名上还划着大叉叉。

监狱方面民警和罗卫东又跑到医院革委会办公室,与那位刚夺了权的原锅炉工交涉争吵了半天,恨不得念了多半本语录,那位主任才说:“反正又不是我来抢救,你们还去找那个医生好了!”

罗卫东压抑着心中的恼怒说:“你不打电话通知他,他也不敢抢救啊?”

那位主任这才想起来要通知医生一下。

可是当大家来到抢救室的时候,那位医生却说:“瞳孔扩散,已经没有呼吸了,通知她家属好了。”

罗卫东大怒,上前揪住对方衣领道:“臭老九,你敢不尽职尽责救人吗?”

那医生慌张地叫道:“喂,喂!你搞搞清楚好勿啦?我要是能救活她,就也能立上一功,以后我自己也好过得多!但现在就是神仙也没的办法!”

罗卫东如五雷轰顶一般呆在那里,满脑子只有四个字:“杀人凶手”。

狱警只好与医院职工一道把李群的遗体送往太平间。

李群死于罗卫东那一推。

这个秘密只好带到坟墓里去了,如果传出去,叫他这个红五类、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怎么面对世人?

王一夫因为在解放初期协助上海市公安局破获谋刺市长陈毅一案有功,并且因此重伤致残,所以上海市公安局按照留用人员待遇为他办理了退休手续。

但是那位刘国利每有案情疑难仍然总来找他共同分析。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还常常提着礼物来看望他。这使得王一夫感慨不已,觉得自己的个人历史虽然不那么光彩,如今毕竟还能为国家和人民出一些力。所以他根本也没想到他会再次被捕,而且抓他的人居然是与他密切合作过的刘国利。

原来王一夫退休以后,上海市有几个被捕留用的特务分子表面上与上海市公安局配合工作,暗中却再度与台湾方面取得了联系,致使台湾美蒋飞机对上海市重要目标进行了精确的轰炸。事件既出,引起北京公安部方面的不满和怀疑。后来又因为那位曾经长期坚持地下斗争的副市长在战争年代曾上过日伪特务的当,当时他没有机会向上级表白,解放以后他认为时机适宜时他才向上级递上一份详细材料,结果有人把他的行为与上海一些双面特务案联系起来报告上级,这位副市长被捕了。而经他安排由上海市公安局留用的一些原国民党特务人员也全部被捕。

当时的案件组长刘国利接到抓捕王一夫的命令时内心受到强烈的震撼,可他是一位新四军老战士,服从命令还是懂得的。于是他问身边的人:“那个王一夫现在在哪里?”

有人说:“他现在就是个药罐子,过不了几天就要到局门诊部来拿一次药。喏,快看!”

只见王一夫正步履蹒跚地走进公安局大门,然后拐向门诊部方向。

刘国利打开窗户向王一夫喊道:“老王,又来拿药吗?”

王一夫回过头来,向刘国利招手道:“是的是的,侬有啥事体就来找我好了,嘴嘛还不至于动不了!”他以为刘国利又在案子里有什么疑难问题了。

刘国利只好就坡下驴,强笑着对他喊道:“拿了药到我这里来一下好勿啦?”

王一夫应道:“有数。”然后向门诊部走去。

刘国利转身对手下人吩咐道:“你们去两个人到王一夫家,把他所有随身用的东西打包送来,再仔细搜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是公安局的规矩,哪怕是亲娘老子也得这么干。

王一夫来了,他笑着说:“我晓得,你要不是有什么疑难的事,也不会找我这残疾人来!”但是他很快就不笑了,气氛不对。满屋子的人都望着他,表情怪怪的。

刘国利指了一下椅子:“坐嘛。”

王一夫坐下来看着他。

刘国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说:“你也晓得,上海市最近那几起国民党飞机轰炸案,有一些留用人员暗地里给飞机指示目标。所以北京方面有指示,所有留用人员都要集中起来审查,可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的。我们合作得挺好,我有数,在审查中我会如实向上级反映的,你放心。”

王一夫笑着说:“没关系,你们就是不审查,我也是对党和人民犯过罪的人。能不能派两个人押着我回一趟家,我总要拿件换洗的衣服吧?”

刘国利说:“你所有的个人物品都会打包送到这里来的,如有遗失,由我来包赔好了。同时我们也会对你家里搜查一下。”

王一夫只好说:“这是规矩,我能理解。”

而当王一夫被送到拘押所的时候,那种肃杀的气氛还是引起他的一些埋怨情绪。他的脑子里当然也闪过什么“鸟尽弓藏”或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类的成语。

可是过了几天,正在号子里闭目养神的王一夫听到有人大声说:“你要明白,你现在已经不是政府里的人了,老实交代问题才是你唯一的出路,还不快走,磨蹭什么呢?”

王一夫来到号子门透过送饭的小窗向外看,他立即惊呆了。

被押进来的居然是李群!

他惊魂甫定,运用他那复杂的阅历马上就明白了——既然那个副市长被捕,那与他有过工作关系的下属也都要送进来查一查嘛!整个上海市不仅留用他王一夫一个人,也有几名当过特务的人经李群介绍来到市公安局协助调查。——想到这里他反而觉得精神上放松了不少:像李群那样的人都要送进来审查,何况我这种真材实料的罪人!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查就查到文革结束以后。

文革结束以后,当公安局的人向他宣读法院方面关于他的案子属于错案予以撤销以后,他才被允许走出监狱大门。大门外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那人见他出来了,急忙上前伸出手来说:“好哇老王,你可算出来啦!”

他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这个人原来是老熟人刘国利。刘国利用一辆小汽车拉上他来到一家当时在上海尚属于比较高档的饭庄,那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等他们了。王一夫逐次致意以后才发现,原来这些人也都是解放初期上海市公安局案件组的那些人,彼此都认识的。

刘国利举杯说:“王老,当初是我把你送进监狱的,你要恨就恨我好啦。今天必须由我把你接出来,所以你一出监狱大门就上了我的车。我的一桩心愿也就算了啦!”

王一夫说:“我恨你做什么,要恨也恨我自己当年不争气。反正共产党的监狱比国民党的监狱好的多,不打人。除了文革时期以外,也不骂人。我才不相信是你一时心情不好就送我进监狱的,你是军人出身,要服从命令的,我晓得!”

刘国利说:“反正是我抓的你,我自罚三杯。王老,你看好了!”说着他真的连续灌了三杯酒下肚。

王一夫来到市政协上班了,他热心地帮助资料组的人整理资料,有一些涉及到当年的事,他也尽自己所知写一些材料给资料组送去。市政协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挺喜欢他。

可是每天下班以后回家的路上,他忽然感觉不对,总觉得身后有人暗中跟着他。难道是上了年纪有些神经质了?但是第二天下班以后,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他记得上海市公安局当面对他宣读释放令时说过,他当年被捕属于错案,予以撤销。所以他才被推荐进入市政协当委员。

“哼,对于与特务机构的联系我肯定是没有的,不过特务机构的那一套把戏我还记得一些,不如来证实一下我的怀疑!”

于是他在这一天下班回家的路上,令不防闪入一处较为阴暗的影子里面。

果然后面有一个人过来,东张西望了一番。他正有些丧气准备返身离去的时候,背后有人问他了:“是罗卫东同志吗?”

罗卫东吃了一惊,随即苦笑了一声说:“嗨,真要是像电影里那样,在战争年代跟踪你这种老特务,我可死定了!”

王一夫说:“勿要讲那些死呀死的,侬有啥事体?”

罗卫东只好说:“也没有什么大事体,就是想听你讲一讲你过去经历过的那些事!”

王一夫说:“那你直接来找我好了嘛,作什么偷偷摸摸的?”

罗卫东说:“我可以叫你王叔叔了吧?王叔叔,那边有一家挺不错的咖啡厅,我们去坐一坐好勿啦?”

王一夫苦笑一声说:“嘿,这下午刚下班的,如果喝上一杯咖啡,我今天一晚上不要困觉了我!不如到我家里面去好不好?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们来到王一夫家里。

王一夫端上水果和饮料,然后说:“我在被拘押期间你就是一位看守,然后你参加过李群的追悼会,所以我对你有较深印象。真不明白你想听我讲什么?”

罗卫东低下头去,好一会才说:“按照我原来的心态,我是一向不把你这种人放在眼里的,在你这种人面前我肯定有很强的优越感。但是自从参加了那次追悼会以后,尤其听人讲了你与李群同志的特殊关系,我反而在你面前开始有自卑感了。”

王一夫茫然地问道:“一位身穿警服的监狱看守,面对在押人员有自卑感?我不明白。”

罗卫东说:“那天听我们局长说,你在解放初期,帮助市公安局破获了许多国民党潜伏特务案,并且因此身负重伤。这对于我来说,只有在电影和小说里面才能接触到这些故事。还有,我有一个秘密不得不告诉你:文革中李群同志被殴打致死案件中,我也、也、也动手打过的!后来我去过北大荒,有一次生产队里清理阶级队伍,他们把一位老人推到桌子上令其九十度弯腰,然后在他后脑上用细铁丝挂两块拖拉机的链轨板,而桌子下边就跪着他儿子。我在上海哪见过这个?只觉得这不大符合革命人道主义精神。但当时谁也不敢处于对立面上。那老人可真硬,为了他的儿子真的坚持到批判会结束也没倒下,但是当批判会结束时,他就那么弯腰站着,人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儿子赶快站起来把他背到卫生室抢救。从那以后,每当我想起我曾动手殴打李群的事,就有一种强烈的自卑感!”

王一夫沉默了一会,才说:“你不过是动手打人嘛,而我因为叛变,许多人就那么死了!”

于是他对罗卫东侃侃而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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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堪回首,但是也要回首。就是让后人了解那段历史。告诫国人别再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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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12/3 20:34:00 [只看该作者]

拜读了,建议在一个主题内连续发,这样可以方便读者。


我喜欢枪,喜欢军队的一切,我愿和热爱军队的人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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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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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12/3 21:03:00 [只看该作者]

案件平反奠李群,

两个人物浮现清,

一个老人王一夫,

一个壮年罗卫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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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北走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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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12/3 21:57:00 [只看该作者]

      我的父母当年都是地下工作者,他们在解放后都被审查怀疑过,更不用说王一夫这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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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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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师范学校里的小男生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12/7 8:48:00 [只看该作者]

 

一、师范学校里的小男生

 

公元1924年初夏的一个上午,上海师范专科学校里的一位上了年纪的杂役推开学校的大门,在校门口的公告栏上刷了些浆糊,然后贴出一张布告。

“贴啥昵啊,阿拉看一看!”街边的人群中正有许多闲来无事的人,于是纷纷围上来看。

“学校嘛,总要招生的,你们自己看。”那位杂役点上一支烟,然后拎起浆糊桶,进学校里面去了。

一个识字的男人走过来,一边看一边嘴里还喃喃有声地念道:“时至今日,我沪上早已领国中风气之先,世界先进教育理论之潮率先由沪上登陆中华。兹特打破陈规,无论男女,招收新生,使之同班就读,以为新式教育之典范。恳请广大市民,踊跃携子女报名为盼。”

有人叫道:“什么之乎者也的,一塌糊涂!”

一个人问那个男人:“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那人说:“新式学校招生,男女同班读书。”

有人听了咋舌道:“啊哟喂,乖乖!男女同班成什么体统,那不要乱套了?阿拉小囡勿要去!”

但是也有人觉得过去的老皇历要不得,他插嘴说:“家里小孩子反正是要读书的,要读嘛就读最新潮的好了。”

那个主张守旧的人说:“洋人的新潮式有什么好啦,在大马路上一个男的搂住一个女的就亲嘴!羞死了。要读书嘛就要读礼教,老祖宗的东西丢不得,勿要读那个新式洋学堂!”

但也有人说:“新式洋学堂有什么不好?我们的老古董传了几千年,后来还不是败在洋枪洋炮下面。我看,要读就读那个把中

国皇帝拉下马的学问!”

其实那些说三道四的人里面,并没有谁家的孩子要读书的,他们不过闲极无聊而已。

但是有个叫王一夫的年轻人也来到这里,他上前认真地看了看布告,然后急忙转身回家。

没多久,王一夫在他母亲的陪同下又回到学校,他们找到招生办公室,王一夫对老师说:“我来报考师范专科学校!”

老师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拿出一张登记表让他填写,并告之了考试的时间。

当他们母子二人走出学校的时候,母亲对他说:“好好地读吧,将来做个教书匠也不错啦,家里的钱也正好够你读完这个学校,以后就靠你来挣钱养家了。”

王一夫是从报纸上看到师范学校招生消息的,所以他来到学校打探消息,正巧碰上学校这边也贴出布告。所以他回到家里和母亲说:“学校那边贴出布告了,看来是真的招生。”

母亲说:“那就快去报名!你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所以他们母子二人一道来报名。

当他们报了名往回走,走到所住的里弄口时,遇上了邻居阿菊。阿菊看见一夫回来了,面露笑容上前打招呼道:“一夫哥哥回来啦?”

一夫妈妈问她:“作啥伲?”

阿菊说:“纱厂今天又罢工了,日本老板打电话叫警察来抓人,工友们都说要团结起来和老板斗争,阿拉一介女人,勿要搅进去,就回来了。”

一夫妈妈叹气道:“唉,勿上工哪来钞票买米?”

阿菊低下头说:“没办法,阿拉每天只吃一餐饭好了。”

一夫说:“大家都不好过,没米了到我家来拿一些好了。”

阿菊抬头望着一夫说:“阿拉勿要!一夫哥哥要读书的,还是专心功课。”然后自顾走了。

一夫妈妈摇摇头,同一夫回家去了。

这个阿菊自幼父母双亡,她当然没读过书。从十几岁就在纱厂里面上工,工钿又少。如今赶上罢工,她只好回家干捱。她很喜欢一夫哥哥,但又有强烈的自卑感,只是把感情强压在心底,尽量不表露出来罢了。但只要王一夫一出现,她总要上前打招呼的。一夫哥哥在她心里有特殊的位置。一夫哥哥读了书,将来要跳龙门做大事的,自己和他不般配。不要耽搁他了。

于是王一夫回到家里,拿出书本,刻苦地准备功课。

一夫妈妈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就去做饭。

阿菊回到家里,其实她今天一餐饭也没吃,家里早就没有米了,于是她又喝了一点水。

门响了一下,邻居阿刚闪了进来。他说:“阿菊,纱厂里今天还不开工?”

阿菊邹起眉头,过一会才说:“你勿要管那么多,好好保住你的小命才是道理!”

这个阿刚与阿菊从小一起长大,但他自幼与人争勇斗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令阿菊很厌恶。后来阿刚又加入了斧头帮,每日里打打杀杀的更甚了。不过他见了阿菊,就很温柔,从来不和她顶嘴的。阿菊虽然知他心意,但对这种有今天没有明天的亡命徒也只好敬而远之。

阿刚将一小袋米放在地下,说:“煮一点稀饭来吃吃,不要那么苦自己!”

阿菊叫道:“快拿回去,又偷谁家的?”

阿刚摇摇头说:“今天这个不是偷的。是我们老大要教训一个冤家对头,我冲在最前面,一斧头下去,把那个人手腕砍断掉了!老大一高兴,当众给了我几张钞票,我给家里买了点米,也给你拿来一些。”

阿菊厌恶地叫道:“啊哟喂,快拿走吧,这么血淋淋的米哪个吃得下?下一次就轮到剁你的手腕了!”

阿刚低下头说:“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们斧头帮的人说不上哪一天就让人砍的残缺不全了!我也没资格娶你。可是你也要知道我对你好,阿拉心里只有侬!”

阿菊叫道:“快走快走,以后勿要来啦!”

阿刚顺从地走了。

阿菊从门缝里看到阿刚走远了,才转身看着这一小袋米。她终于没舍得把那一小袋米扔掉,她实在是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于是她起身熬了一点稀饭吃下去。

王一夫的母亲不是他父亲明媒正娶的夫人,而是家里的“娘姨”。他祖父当年是满清军队里的小头目,随军参加了对湖南大山里瑶民的镇压,掠夺了不少钱财不说,因为一个瑶女家里都被军队杀光,只剩她一人并且相貌娇好,于是被他祖父带回江苏老家做妾,以后她生的都是女儿,在王家也只能做娘姨。他父亲出自他家明媒正娶的夫人。因为他父亲常年在上海跑生意难免寂寞,经大夫人同意,就带出来一位娘姨为妾,王一夫就是这位娘姨所生之子。

可惜天公不做美,他父亲在上海染病去世,他母亲思前想后,也不好回到江苏老家原配夫人那里去看别人的白眼,于是母子二人就留在上海清贫度日。好在王一夫懂事早,立誓早一点承担起家事,读起书来十分刻苦,这让他母亲十分欣慰。

不久学校张榜公布招考的结果,王一夫在榜上赫然列为头名。

一夫急匆匆回家,对母亲说:“我考中了,是头名!”

母亲拿出一件他父亲生前穿过的长衫说:“这件衣服还不算太旧,我帮你改一改,还可以穿的。以后在学校里面就不要穿补丁衣服了,人家要笑的!”

他穿着母亲亲手改过的他父亲生前穿过的旧长衫,捧着一包书来到学校,怯怯地走进教室。

全教室的师生都转头看着他。

老师问他:“这位新同学,报一下你的姓名好勿啦?”

他向老师鞠了一躬,说:“我叫王一夫。”

老师兴奋地说:“噢,同学们,这位是本次招生考试中成绩最好的同学,是第一名!”

同学们钦佩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弄得他很不好意思。他低下头默默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新的学期开始了。

老师说:“欢迎大家进入本校学习!因为大家来自不同的家庭,程度不一,学校里面要组织一次摸底考试,请大家回去复习一下,明天我们就要考啦。”

同学们当天回去都认真地复习功课。

第二天考试,第三天公布成绩。大家看到考试成绩处于头名的仍然是那个王一夫。

同学们对他说:“状元,金榜题名了嘛,恭喜恭喜!”

王一夫摆摆手说:“啥昵状元,这次正好考到我会的那一章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几个月后,学校组织阶段测验,公布成绩的时候大家又一次惊呼:“哇,又是王一夫!”

以后几次测验下来,班里公布的成绩榜中头名总是王一夫。

同学们议论道:“乖乖,看不出这个人,很平常的嘛!”因为他日常的穿戴被人看出他家里的清贫,并且他在学校里面从不吃中饭的。每到午休时,大家拿出自带的午餐,他就躲出去,坐在树下看书。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学业却是班里面最好的。

王一夫在国文、数学、美工、音乐这四门课中总是班里头名。他非常喜欢音乐课,每次上课他总是盯着那架脚踏风琴。

音乐老师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渴望的意思,于是对他说:“这风琴很贵重的,不能人人都动手弹奏,你要是实在喜欢,不如裁一些长条纸,在那上面画出琴键,然后按照音乐课上教过的曲目回去练指法,练得好了,我可以让你在琴上试一试!”

王一夫高兴地连连说:“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当天放学回家,他真的找了些长条纸,开始画琴键。

过了些日子,他找到音乐老师说:“我在自绘的琴键上把您教过的曲子弹下来了。”

老师用怀疑的目光看他一眼,说:“你坐过来,两只脚交换着踏踏板,然后用手指在琴键上把一首曲子弹奏下来我看!”说着用手指了一下风琴前的椅子。

王一夫坐下来,虽然有点磕磕巴巴,毕竟弹下来了。

老师看着他说:“不错,再经过练习你就能弹奏得很好!不如每天放学以后你来我这里练习一个小时!”

王一夫向老师鞠躬道:“谢谢老师!”

到了第二年,有一天音乐老师对同学们说:“我向学校方面建议过了,以后由王一夫作为我音乐课的助教!请王一夫同学到前面来,把上次课程教过的曲子为大家弹奏一遍!”

王一夫在大家惊疑的目光下走到前面,把前一课的曲子认真地弹奏了一遍。

同学们惊叫起来。在上海这种地方,即使一般有钱人家也买不起风琴。而会弹奏风琴的人,必定是财界大佬的公子哥。

老师开始讲课,而需要弹奏风琴的地方,都由王一夫进行。

从此他就在音乐课上代老师弹风琴了。

另有一天数学老师在课堂上当众说:“以后我有事嘛,就叫王一夫带领大家预习好了,他是典型的当先生的材料!”

大家的目光不免又一次地都集中在他身上。

当天晚上王一夫回到家里,把五块银元递到母亲手里说:“这是我在学校里面担任助教的工钿,每月只有这五块钱,也能补贴一点家用了吧?”

母亲眼睛红起来,说:“等你毕业就好了,现在功课要紧!”

王一夫在班里拔了头筹,许多同学争相与他交往,探讨功课。毕竟是在那个时代,女同学们一开始还不大好意思与他接触,不过彼此交头接耳嘁嘁喳喳一番:“有问题可以去问那个王一夫了,他可是半个老师啦!”

“阿拉勿要,他是男生,怎么好去交往的?”

“探讨个问题有啥好怕?不行就只好去问老师。”

“其实还是问他方便一些,大家同班嘛。”

后来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妥,不如大方一些,于是才开始与他接近。王一夫也很热心地有问必答,与她们讨论功课,慢慢地,大家都开朗起来。

每次王一夫回到家里,母亲总是给他留着热饭,至于荤菜,母亲是从来舍不得吃的,都留给他。但是他每次吃饭都有意地把荤菜剩下一半说:“我吃不下了。”

母亲知道这个孝顺的儿子是有意让自己也吃些荤腥,于是就尽量地把菜留到下一顿再热给他吃。

王一夫每每想到母亲的艰辛,就恨不得早一点毕业,好挣钱为家里分忧。他拉着母亲的手说:“等我挣钱了,一定要让你老人家过好一点,不要这么苦了!”

母亲的眼睛红起来,说:“啥昵挣钱不挣钱,有你这一句话,我也不算白活这一世!”

班里另一位男生,那个叫于又伦的也很引人注目。他父亲是上海市政府的秘书科长,家境虽好却很平易近人,经常与同学讨论功课,有不懂的地方就虚心求教,表面看起来,他全没有富贵人家纨绔子弟的习气。只这一点,他就不比王一夫差。

那于又伦既是殷实人家子弟,就常有女同学有意无意地与他搭话,所以放学的时候他的身边总不乏异性相伴。上海这个紧靠着黄浦江畔由船码头发展起来又吸引了许多洋人的城市,家境的殷实富贵就是成功的标志。每逢放学,于又伦走出校门,总有几位女生等在校门口,与他同路,一边走一边聊。

有一天班里一位叫李群的女生和一位叫玉兰的女生放学以后一道走,她们聊起了班里的同学。

玉兰说:“王一夫嘛笃定要做教书匠的啦,那个于又伦可是前程远大得很!”

李群却说:“我倒觉得王一夫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并且他人又好,肯帮人的!”

玉兰笑笑说:“是,两个人都很好的。”

玉兰的家境虽然比王一夫好一些,但也属一般人家。女孩儿多思,她自从考上师范学校起,就对未来的生活想个不住。虽然王一夫上学的头一天就吸引了她的眼球,但是在上海这个地方,女人嫁什么样的人家可是头等大事。王一夫肯定人好,敬业,待人又热情;不过像于又伦那样官宦人家的公子,却那么平易近人也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力,毕竟家境也是不得不考虑的重要因素。所以她在内心里对这两位男同学始终不知偏向哪一边才好。

可是慢慢地,有些女生觉得与于又伦同路并不好,因为他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碰到她们的身体,尤其是身上较敏感的部位。

有一天玉兰放了学又像往常一样等在校门口,当于又伦走出校门,她就笑着迎上去:“我们一路走好不好?”

于又伦四下里看看,目光中有些许遗憾,但他仍然笑笑说:“当然好啦,一个人走路多寂寞!”

玉兰看出了他的眼神,诡笑着说:“李群先走了,她不知怎么搞的,好像对你敬而远之。”

于又伦脸上有些发烧,说:“也许她对我哪里看不惯。”

其实他心里当然清楚,那天他与李群同路,在一条僻静的弄堂里,他企图对李群动手动脚,被李群打了一耳光!从此李群再不与他同路走了。不过说起来,他反而更加喜欢起李群来了,因为李群与其他的女学生不一样。他总想找个机会向李群解释解释,他就不信,李群真的会与他家里的那些年轻女仆们不一样,不想为了向他这位大少爷讨好而献身与他。

玉兰哪知就里,她只觉得于又伦既生在富贵人家,又没有少爷架子,真是少见,因此愿意与他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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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2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12/7 8:50:00 [只看该作者]

 

于又伦的父亲有四个老婆,年龄也参差不齐,最年轻的只比又伦大六岁。

小的时候他很淘气,总是不停地在各个房间之间乱窜,经常搅了父亲的好事。于是他父亲就找了几个年轻的女仆,专门陪他玩。后来他就不大去父亲的房间闹了。

当他长到十四岁时,有一次看见一位年轻女仆换衣服,他不由得看得愣住了,随之身体内也产生了一种莫明其妙的冲动,于是他的眼球像是被吸引了一般呆呆地盯着她看。

那女仆偶然一回头看见了他,就笑话他说:“没出息,女人的身体有啥好看的啦?”

他也不答话,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女人全裸的身体。后来他看那女仆并没有怪他的意思,禁不住走到她身边,用手摸她的身体,先是她的脸,然后是她的脖子,乳头,腰以及两腿间。

女仆说:“你们两父子怎么都一样!”——原来这女仆被他父亲占过便宜的。

但是于又伦并不懂,他问:“我父亲怎么了?”

那女仆淫笑着在他裆下摸了一把说:“你父亲就拿这个小东西欺侮我过!怎么,你也要来?”

他不懂,问她道:“来什么来?”

那女仆向屋外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他们,就说:“你脱掉衣服,到床上来就明白啦!”

然后她不顾羞耻地公然分开两腿躺在床上,又说:“快一点,上床来啦!”

当他脱掉衣服伏在她身上与那女仆在床上缠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少年时代就结束了。

那女仆不以为耻,竟对其他女仆谈起大少爷“成人”的事,甚至还拉别的女仆晚上到她房里“见识见识”。

从此他一发不可收拾。

他考入师范专科学校以后,表面上很谦和,其实对班里的女生早就垂涎三尺,总想知道女学生与那些女仆有什么不同。

上个月于又伦父亲在家里暴跳如雷,他狂叫道:“去,把那小王八蛋给我找来!”

管家赶快找到于又伦说:“老爷叫你呢,小心一点!”他做了一个手势,那意思是他父亲很不高兴!

于又伦来到他父亲的房间,只见与他有染的那几名女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地跪在地下。

于又伦问他父亲道:“您找我?”

他父亲大声叫道:“当然是我找你,我要祝贺你成人喽!瞧瞧你这些相好的,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他满不在乎地说:“不过闷得慌了玩一玩而已,您老人家要是不高兴,以后我到妓院去开心好了,发什么脾气?”

他父亲跳着脚大叫道:“王八蛋,你要是敢去妓院就不要回来了,留在那边当鸭子多开心?”

于又伦只好低下头去,嘴里说:“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您也要注意身体,不要伤了中气!”

他父亲见他认了错,也略为缓和一下口气,说:“你看看你,居然与家里女仆滥交,要是传了出去,我们于家还成什么体统!来人哪!”

一位身强力壮的门卫过来应声道:“请老爷吩咐。”

老爷子指一指那几个有些姿色的年轻女仆说:“带她们到帐房那里打发几个钱,然后叫她们滚蛋!”

那门卫叫一声:“还不快走?”

于是那几名女仆被赶出门去。

老爷子又说:“你们几个。”他指一指那些男仆:“看住他,如果他再做那些有损门庭的事,你们也别干了!”

算来他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摸过女人的胴体了。

今天纵使没有李群,拿眼前这个玉兰聊解饥渴也罢!

当他们走到一条僻静的弄堂,于又伦假作无意地抬手,碰了玉兰前胸一下,玉兰愣一下,以为他是无意的,就与他拉开些距离继续走。

而当走到一个路口时,于又伦竟又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说:“我们走这边!”一边说着一边还在她身上摸。

玉兰这才明白于又伦的企图,说:“你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别拿我们穷人家的女学生寻开心好勿啦?”

于又伦却向四下里看看,然后猛地一下子扑过来抱住玉兰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说着就在她唇上脸上狂吻。

玉兰顿时目瞪口呆手足无措,竟任由于又伦在她身上和两腿间乱摸乱抠起来,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过了好一会,当于又伦将手伸进她的内裤乱摸时,她才惊叫一声,拼命挣脱出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捂着脸跑了。

于又伦本来想追上去的,但是他发现有人从另一个弄堂口走出来,只好呆呆地站在那里,心中暗暗地发了一会狠,然后才猛然转身,向妓院走去。

第二天放学,玉兰和李群刚走出校门,只见于又伦迎上来说:“我们一道走好不好?”

玉兰沉下脸来,问李群说:“他这个人怎么搞的?”

李群说:“啥昵怎么搞的,不要与他一路走就没事!”

两个人自顾转身离去。

于又伦独自站在那里,望着李群的背影,心里发誓一定要把李群搞到手。

后来班里的女同学都与于又伦疏远了。

纱厂破产了,日本老板卷了款子跑掉了。阿菊又是几天没有吃东西。万般无奈的她只好来到阿刚家。

阿刚妹妹问她:“啥事体?”

她问:“阿刚没在家里呀?”

阿刚妹妹说:“这个死鬼,好几天都没回家了,听他过命的兄弟讲,好像是跟老大到外省去做什么大事情,说不上谁要倒霉!”

阿菊只好转身离去。

阿刚妹妹在她身后喊道:“等他回来我叫他去找你!”

可是从此阿刚就再也没回过家。

阿菊饥肠辘辘,漫无目的走在马路上。忽然她发现一同在纱厂作工的阿娟打扮得妖里妖气地站在街边。

阿菊一愣,心想:“她这是做什么?”

她不禁躲在一根电线杆后面悄悄地看。

一位穿长袍的男人走过来,色迷迷地盯着阿娟。阿娟对那男人笑笑,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一下,那男人也笑起来,伸手在阿娟的屁股上摸起来。阿娟推开那男人的手,指一指自己家住的方向,于是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阿菊走到阿娟刚才站街的地方发愣。没多久那个男人一边系衣服扣子一边走回到马路向南去了。阿娟也从家里走回来。她发现了阿菊,不禁一愣,问她:“你都看见了?”然后又说:“我还有一个小囡要养活,有什么办法?”

阿菊叹一口气,问道:“作一次要多少钱?”

阿娟低下头小声说:“一块钱。”然后她拿出一块银元给阿菊看。

阿菊说:“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阿娟掩面抽泣着说:“你饿死了才是你一个人,我要是饿死了可就是两条命!”

从此阿菊也学着阿娟那样去站街。

以王一夫的家境,与于又伦家没得比。他之所以引人注目,一是功课好,二是待人热枕,三是从未“不知怎么搞的”碰人家女生的身体。无论谁在学业上有什么难解之处,他都耐心地不厌其烦地帮人家讲解。所以一些女同学也放心地与他相处,并无禁忌,其中就有那个李群。

本来一夫对李群印象不太好,因为她说话直言不讳,经常在言语上与他有些冲突。可是老师把班里日常的杂务都交给一夫以后,渐渐地在与同学们关系的平衡中他发现,他经常想听一听李群的意见。

“这个人倒是挺有一套的。”后来他常常这么想。

再后来他又发现,李群一旦认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也会很诚恳地向他致歉,每当这时候,她的神色迷人至极。

其实李群从进入师范学校的第一天起就挺佩服一夫的,她知道他家境贫寒,但从未见他气馁过,只是一味认真地苦读。他不仅学业优异,而且乐于助人,她像班里的其他同学一样,对他充满了好感。尤其是因为她说话不注意冲撞过他几次以后,他并不恼她,仍然像以往那样对她和言悦色,并且在学业上有什么问题仍然愿意与她探讨。

“这个人好脾气嘛!”她这么想。

时间久了,突然有一天她发现如果哪天她看不见他就会强烈地思念他,这种感觉吓了她一跳!“难道这就是外国小说上所说的爱情不成?”不管怎么样,她渐渐地每天只想着他,无论她怎么想摆脱这种状态也不行了。

她不知道,他也陷入了同样的状态!

慢慢地,王一夫经常只和李群走在一起,而李群每天放学时也是有意无意地磨蹭着不走,直到王一夫走出校门,她才迎上去,亲亲热热地与他并肩而行。至于王一夫看着李群时的那种眼神,就是再木的脑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群被于又伦碰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拳脚相向,而和一夫走到没人的弄堂里时,她总想像着外国小说中恋人们挎着胳膊时的情景。终于有一天,她见一夫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心有不甘地主动地突然上前挎起一夫的胳膊!

王一夫吓了一跳,连忙说:“啥昵,啥昵?”

李群却将脑袋依偎在他的肩上。

王一夫明白了,他急忙向四周张望,生怕有谁看见,紧张了好半天,后来终于紧紧地握住了李群的手。

李群的脸涨得通红,她与一夫对视了好一会,笑了。

恰在此时从他们后面走过来的玉兰看见了,她惊异得两眼圆睁,赶快躲到一根电线杆后。直到他们两人走远了,她还站在那里不动。她眼眶发红,恨自己的犹豫不决,没有及时向王一夫倾诉,以致心中的偶像落入他人之手。想到那个待人热情诚恳并且成绩优异的小男生多次在学业上帮助过她,她的眼眶红起来。

于又伦不知什么时候也走过来。

他对玉兰说:“你作啥昵,今天还是我们一道走好了。”说着他的手又向玉兰身上摸去。

玉兰拨开他的手,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于又伦心有不甘地在她身后喊:“摸一摸怎么啦?”

所以于又伦十分嫉妒王一夫。常常莫名其妙地突然挖苦王一夫。比如说:“一夫将来当了老师,一定是只教女学生!”

阿菊只能做“野鸡”,站街也不是谁都能站。那些在帮会里拜过山门交过钱的女人,才能有一个固定的位置。同时每天挣来的钱还得上缴一部分。所以那些女人是有人保护的。那些孤魂野鬼一般的女人只好偷偷地在辟静无人处拉客。而且一旦被帮会发现,还要挨打。有时候刚发现一个目标,那些缴过保护费的女人就来抢,阿菊也不敢吭气。

第一天站街倒是挺顺利,虽然只拉了一位客人,毕竟那一块银元够煮几天的稀饭了。接下来连续三天却都没开张。

阿菊好不容易拉了一位客人,帮会罩着的那个女人就过来冷笑一声:“谢谢侬!”然后挎着那男人走了。

第二天又拉了一位客人,收了钱,到屋子里刚完事,那个女人却推门进来,伸手说道:“钞票拿来!”

那男人提上裤子哈哈大笑道:“不关我的事,反正我付钱了!”阿菊只好忍气吞声地把那一块银元交出去。

今天再不开张就又要饿肚子了。天上下起雨来。阿菊饥肠噜噜,身上发抖。

那位受帮会保护的女人拉了一位醉熏熏的大兵,挎起那大兵的胳膊得意地走了。可是不一会那女人脸上带着伤痕回来了,抽泣道:“小赤佬,一文钱也没有,还打人,老娘白辛苦!”

阿菊看到了,一点解气的感觉也没有——当女人不容易,当穷女人就更加不容易。

等了好半天,才又来了一位穿长衫的男人。

阿菊向那女人使了个眼色道:“喏,来客人了。”

那女人一反平时排挤她的态度,居然罕见地对她友善地笑了一笑说:“谢谢侬。”然后挎起那男人向家里走去。

不一会又来了个男人,围着阿菊转了一圈并看着他。

阿菊强笑着伸出一根手指说:“只要一块钱。”

那男人说:“阿拉晓得。”于是两人向她家里走去。

事毕那人抛下一枚硬币就要走。阿菊一看是一枚五角币,急忙拉住他说:“先生,只有五角啊!”

那人抡她一耳光说:“好啦,给你补上,臭婊子!”然后出门扬长而去。

阿菊捂着脸哭了一会,只得又向街边走去。

雨虽然停了,可是秋风吹入人骨。阿菊浑身发抖。

街头那边走来两个人,从两人不同的步态上看得出是一男一女。他们手挽着手,依偎在一起走过来。

这两人显然不是她的客人,阿菊闪在电线杆后面。当那两人走近时突然她心里像被雷击一般呆了:她看出那个男的竟是她心里最爱的一夫哥哥!那个女的她也见过,是与一夫哥哥同校就读的那个女同学李群。

天色已晚,光线很暗。这两个沉浸于甜蜜之中的人根本没看见电线杆子后面有一个认识他们的人。两个人就那么低声说着什么,慢慢地走远了。

阿菊疯了一般狂跑回家,伏在床上嚎啕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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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不平多是灾,

同班青梅竹马来,

不同人物点几位,

有人欢喜有人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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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北走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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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五星会员 帖子:6820 积分:36451 威望:0 精华:8 注册:2008/5/15 8:37: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12/7 14:07:00 [只看该作者]

    那种年代,那样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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