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演戏也可以说是胡闹，那时我从兵团回来之后就进了父母的单位“上海第一钢铁厂”，这是一家大型的国企，最多时有近三万职工，分十多个部门。有平炉、高炉、二、三转炉，有铸造车间、扎钢车间、无缝车间，还有行政科、质检科、卫生科、保卫科等等，那时光食堂就有15个，还有幼儿园、游泳池，电影院、中心试验。这么说吧，我们上钢一厂整个就是一个小型社会。我当时是在质检部门搞质量检验的，主要是检测扎钢厂出品的型材。象螺纹钢，工字钢、槽钢和角钢。
因为是大型企业，所以国家和地方政府都比较重视，每年的各种政策与活动繁多。我这里要讲的就是我厂的第六届艺术节。当时要求各车间和部门都必须拿出一到二个节目。我们质检处当然也不例外，工会主席就动员各分站职工踊跃报名。我由于平时也喜欢哼哼沪剧、越剧小调，前几年也曾在车间和处室的联欢会上显过丑，记得有一次我还把8岁的女儿也带到厂里参加我们处的联欢会，当时我们父女俩对唱了一段沪剧《罗汉钱》里的一段“赠戒子”，我扮剧中男青年‘小魏’，女儿扮小魏的恋人‘爱爱’，虽然我们唱的没有象戏里的那么娴熟与精彩，但孩子的童声稚音还是获得了满堂的掌声，也拿到了许多小奖品。
其实我在兵团时根本不会唱歌，也不是文艺队的。那时半导体里听到的翻来覆去也就是八个样板戏，反正谁也能吼上二嗓子。但是回来之后耳边听到的都是熟悉的吴侬软语，慢慢地也就喜欢上了这江南的乡音，因为毕竟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么。说也奇怪，就在我和家乡的语言开始衔接时，（因为在内蒙古基本都讲普通话）对这里的戏曲也与日俱增地恋上了。一开始我回来参加工作的第一年是干油漆工，由于做这个活要在屋顶上浇柏油，我闻到那柏油的味脑袋就犯晕，每天戴着口罩干活，别说是唱歌，就是说话也懒得开口。所以第二年就要求改行，经过考试我还是做了老本行了，木匠。做木工有个好处，就是一边干活一边可以听半导体。因为在上海，地方台播放的节目更多的还是地方戏曲，好几次听到演员带着浓重的乡音演唱感觉很好听，许多戏文仔细听还很有哲理，久而久之也就喜欢上了这些戏文和演员，也喜欢上了那些唱段。那时空下来自己经常会情不自禁地哼哼。好几段唱腔听着、哼着、学着，慢慢也就会了。会唱之后就开始模仿演员的发音。有时候感觉自己在这方面也还真有点灵气，也就一二年的工夫我已经能唱许多段子了，有时身旁没人我会连续唱上三四个小时，而且不重复唱段、唱词。
因为要参加厂工会的艺术节，质检处就让我报名参加，我也很自然地同意了。但是唱什么呢？我处工会主席说要我把你最拿手的节目亮出来，一个要求就是不能给质量检验处丢脸。我当时报了二段曲目，其中一段是沪剧《碧落黄泉》中的“志超读信”，一段是越剧《祥林嫂》里的“我老六今年活了三十六”。节目上报后，处工会主席拿到厂工会去筛选，（因各车间、部门报上的节目不能有重复和相象的）他们发现我报的二首沪、越唱段都比较长，似乎感觉我对这方面有一定的‘造诣’，所以就让我处工会主席带话给我，说是你报的唱段上面没有采纳，厂工会要给你安排一段厂里自己创作、编排的节目，叫“只生一个好”是宣传计划生育的，要我作好这方面的准备。听到这个消息我当时就傻了，这叫什么呀！我从来没有演过戏。
二天后处工会主席又来告诉我，厂部已经决定让你出演《只生一个好》里的男主角，他们还从扎钢车间调来一位女职工演女主角，（那位女工叫施孟珠，是个沪剧业余爱好者，她多次代表街道、小区到区、市各地去演出过，舞台风格和表演技能都有一定的基础。）你们俩在戏里的角色是一对夫妻，你跟她合作要多向她学习。听到这样的话我更是胆战心惊。但是领导的决定就是圣旨。你不同意也得同意，不答应也得答应，可问题是我从来没有正规上过台、演过戏，连台步、手势、眼神什么的都不会，怎么上去表演呀？这不行啊！处工会主席感觉也是，就如实向厂工会作了解释，并建议还是演唱我原来的节目。可厂工会的回答是已经决定了，说他们也考虑到了这点，过二天会派老师来指导我们，并已向我站长传话了，要我脱产二星期专门排练这档节目。我真的给他们弄的哭笑不得，那时的感觉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最后只能服从领导的安排。
脱产学戏正式开始了，每天下午2点到7点，厂工会在厂校找了一位指导老师，又在三转炉车间寻到一位拉二胡的，作为我们的琴师，这样就开始了我们的排练计划。我们的节目不算长，总共才２５分钟，但是这里的唱词就有７段，其中我有三段，那女的有四段。我从接稿到学唱，从会唱到背唱，又丛走台到举止，从转身到目视一一都接受了手把手，头对头的传教。可我终究不具备此方面的经验于天赋，途中反复出现洋腔和尴尬，不和谐的场景屡屡出现，不协调的步伐频频发生。但是我们的指导老师倒是很好，从来不指怪我们，反而一个劲地鼓励和鞭策我们，这使我很受鼓舞，也增加了学习的兴趣。
一个星期以后我们‘夫妇’俩的步调基本有点合拍了，一天厂工会领导来看我们排练，虽然表面上肯定了我们，但还是提出了许多问题。第二天就又给我们派来一位导演来指导我们。（他是我厂供应科的一位职工，叫张孝忠，因为他喜欢电影艺术，曾经参加过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多部影片，后来也出现在多部电视剧里）他的到来使我们感到很以外，也很恐惧，因为人家是正牌演员，久经沙场，经验老道，他来指导我们先不说我们害怕，就是他也掉价呀！
果然不出所料，张孝忠的出现使我们本来轻松的排练场面一下陷入到了紧张的气氛之中。的确我们跟专业演员相比有着天壤之别，张导多次严厉地训斥我们，曾也有过一次，在接二连三指导我们不满意的情况之下甩手关门离开过，并表示再也不管我们了，可想而知我们当时的排练是多么的糟糕。但是第二天他又出现在排练厅，而且和颜悦色，后来也没有发过太大的火，反而和声细语地给我们讲解了那是要点，那是要注意的，还示范着怎样转身？怎样投足？十多天的紧张集训和排练，我们的进步得到了飞跃，《只生一个好》总算勉强可以交差了。
九三年十月二十一日上钢一厂的第六届艺术节如期正式开幕了，我的心情是既紧张又害怕。在演出的那天之前我邀请了妻子和几位朋友前来为我的助阵。我们的节目被安排在最后第二出场，也算是压轴戏。我尽管一再告诫自己要放松，但到上台的那一刻依然紧张无比，结果在表演的过程中还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戏里有一个动作是我从外面回家来手里拎了菜要交给妻子，我却空着手回到了家，还好我的妻子搭档是个有着一定舞台经验的人，她把准备接收小菜的双手改成了和我握手，补救了一个细小的过失。但是观众是根本看不出的。不过我俩的配合和唱段发挥的还是比较好的，不谦虚地说也算是有板有眼、字正腔圆。
演出结束得到了全场观众的热烈掌声，同时也得到了厂工会主席等领导的肯定，后来我们的这个节目被组委会评定为一等奖。我没有给我质检处丢脸，没有辜负处工会主席的期望，拿回了一个100多公分高的大花瓶，上面还印有奖励的单位名称。之后我在我们的“职工之家”向工人们作了汇报表演，再后来处工会奖励我去桂林游玩了一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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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2/12/29 11:21: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