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轶事8
骑马惊魂之一
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上缴赋税，辛勤劳作的当地农民，最羡慕的工作是养路工，每天往公路上扬上几铁锹土和沙子，晚出早归，好不惬意。他们的口头禅是：“人豪华，不过养路段；牲口豪华，不过配种站”。
说到牲口的豪华生活，不能不提我们小队的那匹种马，当地老乡叫它儿马。它每天吃的不是草而是粮，长得高高大大，膘强体壮，一身油亮的棕红色的皮毛，披散着长长的鬃毛，头上还戴着一朵红绸花，好不剽悍漂亮。如能骑上，那才叫真正的威武骑士！可是小队有一不成文的规定，除了它的饲养员，一般是不让骑的，除非小队长同意。
那一日，知青小组向队长申请使用牲畜到公社（现在叫乡，离我们村24华里）领取口粮（下乡知青第一年的口粮由政府供给），队里指派小队会计，知青小组派我一同去公社领取口粮。正好小队所有牲畜均出工干活，无奈，队长同意出儿马和一头驴去驮粮。
走出村口上了公路，我发现，小队会计牵着那匹儿马，并随手把那头灰了吧唧小毛驴的缰绳扔给了我。小队会计姓马，是个年青人，并兼着团支部书记的职务（这里的村庄，不管团员有几个，都有一个书记），马会计很是热心，时常帮助我们下乡知识青年，以起到书记的带头作用。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边，趾高气扬，我则牵着小毛驴走在后面，好不窝囊。
因为我们下乡才几个月，在城市里从未骑过马和驴，马会计热心地告诉我，这里人骑毛驴都是侧坐在驴的后面，你初次骑，莫跌下来，还是分开腿骑吧。我按照吩咐分腿骑上，可是由于毛驴太矮，我的两腿时常碰到毛驴的后腿，不得已还得叉开双腿，跷起双脚，这哪里是骑驴省脚力，纯粹是练武功——骑马蹲裆式。我试着抬起右腿，企图骗过驴背，侧身坐着，不想从驴屁股后跌下来。好在驴身不高，摔下来不甚疼痛；好在马会计骑的马跑得快，好在这里地广人稀，没人看到，免得丢面子；好在小毛驴受过训练，我跌下后，它并未自个跑掉，好像蔑视似的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路旁等待。太窝火了！不信我就不行，我牵住缰绳，侧身跳上驴背。咦，还行，坐得很稳。这时小毛驴小跑起来，还“呜啊呜啊”地叫个不停，像是为我能上马（不，上驴）庆幸。后来才知道，其实毛驴出村上路或外出回来到村口，都要吼叫一番。
我侧身坐在驴背上，得意洋洋地追赶马会计，远远地我已经看到了那匹儿马。走到近前我才得知，原来马会计端坐在马上，拉着马嚼嘴在等我。看到我快到跟前，又趋马上路。看着他那神气劲，不觉气上心来，大声呼喊“等等，停下”。听到我的呼喊声，他停了下来，等到我追赶到后，让他瞧，我可以侧骑驴，并商量和他调换一下，我骑马他骑驴。起初他不肯，我胡编说我们军训时骑过马，让他放心。经过我耐心地缠磨，马会计终于同意，并嘱咐我不要跑马，要慢走，我答应着接过马缰绳。
好一匹威武倜傥的马儿，倔强地昂着头，紧绷着缰绳，一付不情愿的姿态。再看看它披挂的这身行头，真是好马配好鞍，漆成大红底色，镶嵌白色兰花带金边的马鞍下，铺着红花蓝地儿的毛毯，一付铜镫在朝阳下，锃光瓦亮。于是一股非征服它不可的心趣油然而生。我欲翻身上马，可这匹马原地打转，再加上拄马镫的绳索太短（儿马的饲养员是个矮个子，所以镫绳较短），先是单脚入镫就费了好大劲，在马会计的帮助下，有如出征一般跨上“战马”。哈，终于如愿以偿，好不爽快。
初次骑马我既好奇又紧张，虽经调教，儿马终归是个烈马，再加上马镫绳索太短蜷曲着腿，两腿夹不住，使不上劲，心情就更加紧张。于是我左手拽着马缰绳，并紧握马鞍前面凸起部分，右手勒紧马嚼嘴，完成第一次骑坐姿势。刚刚坐好，右手微松，马儿就起步了，它踏着矫健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着，我坐得很稳，只觉得稍微有点颠簸，再往后瞧，马会计骑着小毛驴，慢慢地远远地落在了后面，总之很是受用。环顾四周，一条乡间公路由近向远处延伸，近处油菜花开，小麦莜麦吐穗，远处丘陵起伏，沟壑纵横，远山连绵，天高气爽，白云悠悠，一付悠然自得，人在画中游的美景跃然眼帘。
我正在陶醉中，忽感马步加快，定睛一看，原来马儿走在下坡路上，而且越走越快，以致跑起来。我紧勒马嚼嘴，不想越勒跑得越快，后来感觉简直是在飞奔，我又一次地紧张起来，使劲往后拉马嚼嘴，好使它停下来。这时，远远看到一对母女走在公路上，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拼命地往后拉，马却拼命地往前飞奔。我用力拉的同时，两脚使劲踏住马镫，因屁股被飞奔的马匹颠得生疼，且拄马镫的绳子又短，不得已使身体立起，半蹲在马背上，马儿却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风驰电掣般地从母女俩身旁闪过，惊出我一身冷汗。
好在并没有撞上人，半蹲的双腿已支撑不住了，我一屁股坐在马鞍上恢复了坐姿，松了口气。可是这马是否疯了，一直在狂奔。由于一时松懈，坐下时右脚一溜，滑出了马镫，被马镫套在脚腕上，失去了踏力，只能靠左侧一只脚给力。马还在狂奔，上下颠簸的非常厉害，无法坐在马鞍上，只靠一条腿的力气在支撑着，我快熬不住了。万一跌下马，就会体无完肤，甚至被马拖死。想到此，不觉又是惊出一身冷汗。我多么想让马停下来，可是马儿还在狂奔，狂奔……
就在我快支持不住失去信心时，感到马儿好像慢了下来，恍惚中已经来到了公社所在地，街上人来人往，都用赞美的目光看我和这匹漂亮的儿马。我迷迷糊糊下了马，拉着缰绳，凝视着马儿和它头顶上那朵大红绸花，一会儿是红色，一会儿是蓝色，一会儿又是白色，当变成黑色时，时间好像已经停滞了下来，我仍旧站在那里凝视着，凝视着……。
忽然，感到有人在拍我肩膀：“我叫你，咋不理我，走哇，不领粮啦？！”。这时，我才恍然大悟，这马一口气跑了近20里路，到了公社才停下来。虽有惊无险，回想起，仍是心有余悸。但总想弄个究竟，这马是怎么了？
领了300多斤口粮，按粗细粮分装了四袋，分别由儿马和毛驴驮着。回来的路上，我轻描淡写地告诉了马会计骑马的惊险，以保自尊。并问他：这马为何跑，跑起来为何勒不住，停不下来？马会计说，马和驴都是认路的，而且通人性，这条路经常走，想是它们欲快点出工，快点回家的原故，如不控制就快跑起来。控制它不让快跑，往后紧勒嚼嘴不管用，它会用后槽牙咬住嚼嘴，而且越跑越快。只有往一边拉，让它回头，它才会慢下来，以致停止奔跑。
听了马会计的经验，我又跃跃欲试，但他说什么也不让我再骑那匹儿马，说是出了事他担当不起。驮上两袋粮，骑上儿马就跑走了。剩下我拉着小毛驴，无精打采地走在回村的路上，不时地回想着那惊慄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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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2/12/29 16:08: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