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从冬天的时候家里就已经看不到净面的饽饽吃。每次碗里几乎都是棒子面或者高粱面的糊糊。懂事的哥哥姐姐喝完了粥马上就躺在炕上去睡觉,他们是怕没睡着之前又饿了。我太小不懂事,几乎天天哭着要吃饽饽。我总是听见爷爷和爸爸妈妈吵:“家里的粮食再少,你们也得给孩子们吃口净面饽饽呀,这样顿顿是菜粥孩子们怎么能受得了?”爸爸为难的说:“您老别着急,我们想办法,明天我再去粮库扫点‘土面子’,虽然吃到嘴里难吃,可是土里倒是有点粮食呀!”妈妈担心的说:“他爸!你可得留神点,听说前街老刘家大儿子在粮库干活时扫了囤底子的‘土面’,后来被发现翻出来称了称五斤多,大会做检查不说,还得罚五天白干不给工分。”
我家住着三间土坯房,大跃进那一年爸爸当上了大队长,可是命真的不算好,想着当上了队里的干部要是得点实惠把摇摇欲坠的土房翻盖一下,可是赶上了大跃进。爸爸因为执行公社指示不坚决,大炼钢铁时不积极,上报产量说实话,叫公社给撤了队长的职务从新又当上了光荣的公社社员。
爷爷已经六十多岁了,原来身体非常硬朗。自从去年开始,他身上的骨头好像越来越多,原来看不到的现在都露了出来。而且经常有病,躺在炕上好多天起不来。奶奶本来身体就有病,一到冬天坐在炕上只是不停的喘气。搂着一个从灶坑里扒出来那微热的灰盆不停的咳嗽着。刚刚过了年她就死了。死的时候只剩下了一把骨头,瘦小的身躯还不如我哥大。
我手里拿着香喷喷的饽饽三口两口就吞下了肚子,炕上的爷爷看着我,伸出那干枯的大手,慢慢的抚摸着我那瘦弱的身子顶着的大大的头,不住的叹着气。由于吃的太快噎得我不停地打嗝,“慢慢吃!哥哥姐姐都不在家没人跟你抢,快喝口水!喝口水啊!”。
我从屋子里慢慢的走到了水缸前面踮着脚用力的把水瓢伸进大水缸里刚刚能瓢舀了少半瓢水,我喝了一口瞪着两只睡不醒的眼睛往前伸了伸脖子,慢慢的感觉到噎在胸口的饽饽一点一点的顺了下去,愣在那里手里拿着瓢使劲的长出了一口气:“爷爷!你还喝水吗?。爷爷在屋子里声音微弱的说:“喝!‘三儿’给爷爷在端点水来!”我端着水瓢走进屋:“爷爷!水缸里的水太少了我舀不到,小板凳坏了,大板凳妈妈不让用,说踩着大板凳掉进缸里就淹死了。”“好孩子!我们‘三儿’就是听话,妈妈说的对,千万不要蹬着大板凳到水缸舀水,要是掉进水缸就看不见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