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乐（三）
弟弟有一个朋友，常来我家。我对他却没什么好印象。挺大的男孩子娇气得很，就算家里就一根独苗，也不能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一天他讨好似的偷偷抱来一大堆杂志，全是《大众电影》。这是他那用现在话说很有些小资味道的父母没舍得烧掉偷偷保存下来的。如此图文并茂的好看杂志对那时的我来说简直太奢侈了，感谢之余，马上转变了对他的看法。
我们兄弟姐妹迅速勾结起来，别上门，溜着窗户，小心翼翼地躲过大人们的视线，贪婪地看起来。二十多本，色彩缤纷，简直不知怎么读好了。先看封面封底，再浏览画页，实实在在是一场视觉的盛宴。那漂亮英俊得无与伦比的电影明星，那精彩纷呈的经典剧照，让人目不暇给，心旷神怡。还有剧情介绍，人物特写，电影评介，影史钩沉，拍摄花絮，外域影踪……万花筒一般富丽堂皇，多姿多彩。可惜不能拥有这可爱的精神花朵，没机会细读重翻。但那次阅读对我的影响却是深远的。
从此我成了那时的痴心影迷，追星一族。看电影不再光看热闹只看故事，还不自觉地注意演员导演，关注剧作者和制片厂，用自己看来的一点可怜的常识诠释电影的拍摄技巧。偶尔遇到也痴迷电影的同学立即引为知音，滔滔不绝，交谈甚欢，聊的无一例外，全是电影。
七十年代，参加了教育工作，读书相对有了较多的时间比较宽松的环境，但仍无多少好书可读，《金光大道》、《艳阳天》、《较量》相比之下算写得好的。然而事有凑巧，天佑拙人。我们集体宿舍挨着学校图书室，管图书的是一个学历史的老教师，姓贺。听人说他思想有些僵化，做事激进。文革中他把一副围棋子一个个用小锤砸碎，边砸边喊着“破四旧，立四新”。但他又比较正直，一些书被他打包封存起来，不外借但没有毁掉。我们都很尊敬这位很有学问的贺教师，经常向他请教问题，虽然他的思想不越雷池半步，和官方保持高度一致，但就文化修养来说，他的积淀还是相当深厚的。闲来无事，我们喜欢和他聊天，有时请他参加大家的聚餐，还把从北京带回的糖果送他，慢慢熟悉融洽起来。
我们就试探着向他借封存的书，光冕堂皇地说供批判用，他也就网开一面，悄悄地非常谨慎地借给我们一两本。大家自觉遵守君子协定，准时送还，不给他找麻烦。通过他的帮助，我看了中国古代和现代文学史，古代和现代优秀文选，《中国青年》《中国妇女》等杂志，还有《悲惨世界》《红与黑》等外国小说。《水浒传》、《红楼梦》、《西游记》也是那时读到的。还饶有兴趣地读到了一些推理小说和科幻小说。一次还借到了一本残缺不全的《史记》，闲得没事，借助字典和注释做古汉语译现代汉语练习，一次被他看到竟大加赞赏，那以后我借书就更容易了一些。
有书的日子很充实，宿舍里人手一本，没有人来干涉，我们看书的环境毕竟自由多了。但“天有不测风云”，五十多岁的老贺察出患了喉癌，到北京治病一去不回，只看见他门上一把大锁触目惊心地终日守侯，却没有了老贺佝偻的身影。那书自然也就成了镜中花宫墙柳，可望而不可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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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08/11/24 15:26:0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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