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服装厂的人与事（中篇小说） - 散文小说 - 中国知青网

服装厂的人与事（中篇小说）

一、

不管天气晴朗，还是阴天多云，还是漫天雨丝，傍晚6点准时，从那伸缩的不锈钢栅栏门内涌出如潮水一样的人群，摇晃着、竞走着、跑步着、向着一个目标——服装厂隔壁饭堂直奔。

这些人中多半是青年女性，中年女人还是当地有头有脸开后门进来的人中佼佼者。姑娘们的穿着倒是时尚新派，紧跟潮流，与时俱进。夏天有胆大的，竟敢穿着吊带衫招摇过市；一般青年女性坦胸露腿还是觉得神逗逗的唯美。皮肤白嫩是服装厂女性的特色，丰乳肥臀，细腰长腿是女人曲线美的标志，大眼挺鼻，五官端正，神态端庄是女人吸引男人的视觉法宝，那是一个卖后生的地方——江南典型的一个服装厂。

早晨的上班时间7点30分厂门敞开，工厂老板迎接工人新一天奉献剩余价值；晚上的下班时间10点30分厂门不得不大开，工厂老板欢送工人回家休息，以利第二天再战；中午的吃午饭时间11点30分厂门中开，工厂老板履行工人饮食需求；傍晚的吃晚饭时间6点钟厂门半开，工厂老板怕工人支持不住，饿昏倒下，喂一点残羹剩饭给工人吃，以示关怀。吃饭时间一律半小时，对于行动缓慢者，胃肠病病人者一律遗忘在角落，不干的可以卷铺盖走人，中国有的是廉价劳动力。在80年代末期，找一百个工人容易，找一百条狗不易。服装厂一天的工作时间普遍在12个小时以上。

傍晚6点那顿晚饭更富有戏剧性，伸缩不锈钢栅栏门还未开启，躲在各个角落的人早已蠢蠢欲动，准备好饭菜票，饭菜碗斋，铃声响起，蜂拥而出，如刘翔一样迈开大步作百米冲刺竞赛。

冲在前面的人如果速度过快，伸缩门还没开启，便要从旁门左道溜至隔壁饭堂。当然吃饭做积极分子没坏处，说明工作也是卖力的，肚子饿了才行动积极嘛。赶到饭堂自然没有太拥挤的人群，你争我夺抢菜水。不过二楼有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下面，看谁吃饭积极，那便是老板的虎眼暗中观察谁吃饭积极证明谁干活吊儿郎当；走在中间吃饭的人群，那是汗流浃背，你拥我挤，喊破嗓子买不到饭菜，上百号人不懂排队等候买饭菜，一个劲的拼体力，比嗓门，互相倾钆，互不相让，高声嚷嚷，甚至于大声骂架，“享受”热闹的无奈。这些人没有被老板呵斥的风险，但拥挤不堪的活受罪让人如每天忍受大蒸笼中开水蒸青蛙的感觉；走在最后的人群，虽然遭受不到前两种人的烦恼与纠结，但是有吃不到好饭菜，享受不到人间好美食，老板赐给员工同等待遇的可能性。饭菜差了，少了，甚至于饭菜没了那是常有的事情。午饭还不太至于发生此况，晚饭经常发生此况，令人害怕挨饿，不得不挤热闹，不敢怠慢。因为食堂炊事人员大多都是老板的贴心人，不可能听你工人的，只能听老板的。工人够吃不够吃，吃好不吃好，与他们浑身浑脑不搭架。

一大锅苍蝇嗡嗡作响叮叮咬咬的黄米饭，几大盆少油的大锅菜，碧波荡漾的咸菜汤，便是食堂的饭菜。稍有一些管理人员、老板与客户吃剩下的小灶好菜，自然是走在前面的人能够享受得到的鸿天祈福。所以有人要冒着被老板点名呵斥的风险而做饮食积极分子。

老板的恩赐，只要你稍微吃了一点，便算不挨饿了；有时自欺欺人的哄自己开心一下，美其名曰老板关心职工生活。饮食形式便如喂猪一样的走过场，甚至于还不如。喂猪要看一下它们吃不吃，不吃的话，加多加好便是饲养员的责任。有的工人不买老板的帐，情愿不要吃这所谓的营养饭食。自带饭菜，吃得津津有味，他们说“食堂菜不好吃，我自家烹饪的菜好吃。”但这自带饭菜，得家里有人给她煮啊。因为除了洗漱、睡眠的时间以外，其他的时间都交给工厂活动筋骨了。回到家便是趴下摆平的时间，如果是女人的话，连做爱的时间都得强打精神冒充精力充沛，还有谁为你准备第二天的饭菜。你不得不心甘情愿享受那五颜六色富有爱心的饮食饭菜。

10点30分下班回到家已经精疲力尽，路上最起码花去半小时左右的时间，11点以后才是自己享受人性最原始的性或眠的自由。如牢笼中放出来的自由身，洒脱与神魂，然而给你的时间太有限，你的选择太单调，迷迷糊糊上天堂游了一次，还没畅快，神魂颠倒还没过瘾，第二天奉献时间却又来临。

拜读，后背有些发凉！

江南一家服装厂，

众人最爱是食堂，

老板压榨方法多，

劳动时间实在长。

二、

老板有各种摸样的长相，有尖嘴猴腮，鹰钩鼻子，秃顶三角耳朵的阴险人物长相；有肥头大耳，酒糟鼻子，浓眉大眼大耳朵的实力派人物长相；有身材魁梧，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聪明善良，正派人物长相；有满脸胡渣，不苟小节，不修边幅，眉毛向上，眼睛向下呈反方向不调和生长，害相思病，竟然还满不在乎跳踢踏舞人物长相。诸如此类，凡此种种，举不胜举。

这里的主人公是一个既有他有趣的一面，又有他客观卑劣的一面，好笑之时让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卑劣之时让人既痛恨又可笑。男人在改革开放前是一个胆大包天的雄汉子，女人嫁给他时，他家穷得地上没有三只箱，房内没有三床被，床上没有三尺席，身上没有三身衣，女人的嫁妆铺满他的房间。就在女人嫁进他家，由于他的大胆“投机倒把”摆脱贫困赚钱营生犯了天条戒律，一头撞进牢狱之灾，没钱只能用他的雄体坏分子，先挂号，后抄家，“贫下中农”子女家中抄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有钱的话，他也不会去“投机倒把”呀。于是乎女人的嫁妆成了充当“投机倒把”的缴获战利品。女人嫁到男家的衣服、被子、开门箱箱橱、家具等等物品被作为敌产贴封条冻结。

男人在监牢内尝试第一次娘舅家的滋味，不过总算不是太大的天灾人祸，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场小小的测试胆量的考验。没过多少时候，他被免于刑事诉讼。那是一场地方性的土政策——人为的地方性政治运动。

此人在男人中也不算长得太高大，1米70的个头，身材并不魁梧，长方面相，眉毛不浓不浅，眼睛不大不小，鼻梁不挺不瘪，嘴巴不偏不倚，整个人不胖不瘦，一副好筋骨。从相貌中冷冲倒是挑不出有阴险狡诈之毛病，但从眉眼间隐约能看出凶险内心隐藏在皮囊之中。浑身上下皮肤漆黑，便像非洲黑人。农村种田对于他来说从来没有涉及，自从有了劳动能力以来，他与土地就没有打过交道，专门捣鼓各类“投机倒把”活动。可在那农民普遍贫困的时候。他再会捣鼓“投机倒把”活动，还是不得要领，与幸福不沾边。

有人曾经与他开玩笑，笑说道“你生就一身的黑皮，不光脸上、手脚，胳膊大腿裸露的皮肤漆黑一片，你那隐私处更黑吧。”他说道“我在农业社时，不肯干农活，那些女人们说我‘男人不肯干男人活，连女人活都不肯干，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我们看着便想骂你，你说，骂你什么好呢？给你一个什么雅号呢’我说道‘你们恨我，又不愿骂我‘瘫卵’，就给我一个好听的雅号吧，叫我一声‘瘫B’，我乐得开心。我做女人，便能不干男人的重体力劳动。’”

他的名字上有一个华字，于是这“瘫B”阿华便叫出了名，他到这服装厂的时候，便一屁股坐稳厂长宝座。工人们人前不敢称他外号，背后都称他“瘫B”阿华。这个厂长骂人狠，说流话不害羞，大大咧咧，搞女人也是顺顺溜溜，没人干涉。他真成了黑不溜秋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雄大汉，好笑的“瘫B”阿华。他骂起人来带着一股阴笑，眉眼中露出一丝凶相，又有一丝的淫笑，一脸的浪笑，一身的土匪之气，骨子里有一股难说难辨的气味、状态，女工们见他走过都会倒抽一丝冷气，有一种惧怕心理。

阿华是怎么会到此厂担任厂长的呢？因为原先此人胆大如牛，改革开放前便不老实务农，改革开放后，这样偷牛胆的人赶上了时髦，与时俱进，有人器重。而且他的姐夫是村支书，村支书与镇书记开会活动经常碰在一起，于是乎“朝中有人好做官”便成了改革开放初期当乡镇企业厂长的基本条件。阿华搞过远途运销、服装贩运、等等投机贩运，但是不知咋的阿华在改革开放前却没有赚到过足以让他富起来的第一桶金。

阿华由姐夫介绍认识镇的党书记，书记赏识阿华具有熊心豹子胆。阿华既是一个敢做敢为胆大包天偷天换日式的特色人物，不过阿华同时是个一字不识识扁担的人物。党书记的重用使得他如虎添翼，如插上了翅膀展翅高飞的雄飞老虎。

上海第七针织印染厂出产全棉印花布，但没有服装行业技术与设备，想在浙江物色一个大型服装厂与之联营。上海七厂想将他们出产的全棉布运到浙江，由浙江的服装厂根据上海的图纸生产男女全棉睡衣、裤、裙产品，然后外销于全世界各地。七厂有了这个设想，镇书记想起了具有熊心豹子胆的阿华。于是阿华乘着这片东风走马上任，担任了志在必得联营厂的厂长。由此这大厂的头把交椅让“瘫B”阿华交上了好财运，好色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