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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金风相送到瑶台》006军魂在我心中1.莫等闲从头越

1楼
杨七芝 发表于:2014/4/9 13:50:00

《金风相送到瑶台》文集

006军魂在我心中

(1) 莫等闲 从头越(本章主篇)

      高尔基明确地说:“文学就是让思想充满血和肉”。是的,人生就是在腥风血雨的滚打摸爬中锤炼成长起来的,没有侥幸和捷径可走。

      我爱我的中华民族,我从小受到严格的爱国主义教育,因为我老家绍兴三次被日本帝国主义扫荡一空,几乎毁灭。1947年我父母携家老小逃亡到上海,路途中死掉三个哥姐。新中国刚成立,父母就把大哥杨观生、大姐杨雷隐送去参军,后来二哥杨重九、二嫂刘青青北航毕业后、成为中央七机部的军官;大姐夫易申山是成都部队的气象学院教官,我的父母被评为拥军爱民的模范。学习英雄人物,仰慕解放军是我有生具来的天性。经常喜欢做好事,星期天约同学邵慧玲到桥边帮助劳苦大众上坡推大板车,又把英勇的豪言壮语抄下来鼓舞自己上进!

      十六岁我考上了美校,岂料正遇“文革”美校被迫停办。无聊中我学吹笛子,被母校文艺宣传队选上,优秀地参加全国在工农兵基地、上海文化广场等演出,在上海七重天电视台录制了纪录片、其中有我的笛子独奏,在新锦江为中央首长演出。机遇让我队与全国著名的东海舰队海天津184文工团、结上“一对红”。在解放军的帮助下,思想技术大进步,我队出了名,我的独奏也吹红了上海滩。榜样的力量驱使我想当兵,机会来了,参加“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强力愿望促使我偷偷报名,写血书“坚决要求上前线”,忘却了留在老父母身边照顾他们的责任,抛弃了大城市的优越条件,唯一想到的是像英雄人物一样能早日报效祖国与人民。

      18岁告别花季少年,走出家门校门,正式打起背包走向社会、走向风雪茫茫的北大荒,从此闯荡江湖,人生的一切皆是未知数。

      1968年9月10日是我们上海第二批三百多知青奔赴北大荒的日子,这一天上海北站热闹沸腾,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人群如潮。在“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到那里去,那里就是我的家……”的歌声里,市领导,上海军区,沈阳军区和亲朋好友欢送一堂。

      只见一群群人留恋着,拥抱着,泪水、汗水是一股止不住的热浪。千万双眼眸闪动,千万声叮咛呼喊,无数台相机闪灼,嘎然记下这历史的一幕幕激烈。老火车头上披红挂彩,上面贴着车标“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五团专列”。上午10时准,火车鸣笛震响,车轮移动,难舍难分的哭叫声空前绝后……。特殊年代悲伤难免,怎耐何这“八千里路云和月”的思念?挥手告别我的父母与同学们,我的心里在流泪,哽咽的喉咙怎么也哭不出声,在远离的人群中死死地苦苦地寻找我的故乡与至亲至友···呀!好一阵离愁的心酸凄凉啊······

      怎么办?战友们都在难过,吃不下睡不着,我在静静地回想:“既来之则安之”我清醒了,赶快帮助列车员去洗碗、扫地等等,好让起伏不定的心绪坦荡安然些。

      火车在天津站一小停,立马赶来了我事先通知的解放军唐山184文工团的李政委,队长他们5、6个,一阵蜂拥握手和热泪拥抱,我赠送了他们一幅艺术性的编织像,他们送我一支紫竹笛,那是解放军对我的关怀与希望,可惜我家不是红五类、184觉得很为难、无法召我进文工团吹笛、对不起我的才华,可惜没见到教我吹笛的张明英师傅!带着这些念想与遗憾、带着解放军可敬可爱的光辉形象与思念,我一辈子想吹响那支笛。虽然彼此阔别40年未曾见面,可我永远忘不了他们的优良传统与不屈不挠的战斗精神。(但愿那年唐山地震不会损耗到他们的生命危险,至今,我还在寻找,怎奈何杳无音讯?我还要努力地坚持,我相信生命的奇迹!)

      历经四天三夜火车的长途跋涉,来到了黑龙江省北安镇(市),解放军早就在北安站敲锣打鼓挂横幅轰轰烈烈地欢迎我们,知我们者军魂,为我们借来了御寒的棉大衣,野外好一阵寒颤,解放军好使人温暖感动哦!三小时后,汽车开到一师五团德都县(五大连池——火山爆发后形成的山水地貌,1985年被评为国家一级旅游风景区),迎接我们的是真诚热情的团部军人和地方领导层,颇觉感慨。大家茫然面对的是寒冷萧瑟、荒凉空旷的北疆,惊呆了!没有兵营,没有大米与青菜,只有广袤的黑土地和农民的瓦房。干部们在最大的俱乐部(电影院)开桌宴请、站着为知青们洗尘入编连队。顿刻大家面对的又是要别离下连队,毫无准备的我们被弄得措手不及,唯有随遇而安了。一路坎坷小路,我和二十来个上海知青站在拖拉机上、被颠来倒去地送往尾山脚下的七连;两眼却直盯盯地望着前面我们心痛的行李箱子、被高高满满随意地绑在拖拉机上、危险地摇滚,害怕极了!远离团部15华里路的最北面,真正体味到风萧萧,意寒寒穷乡僻壤的惨淡!一到连队更觉得泥土墙、木篱笆,家禽四散、风刮枯草的恐慌现象。堪能想象?几个人挤在老乡爬满蟑螂、跳蚤、虱子、百结虫的大炕上,吓得叫起来、咬得浑身长疱,奇痒难忍不能入睡!要不就是大葱大蒜没吃惯的腥辣味。大伙儿痛哭流涕不能接受!年轻的城里人怎么能想到,不是到这里来戴领章帽徽的?北大荒原来是一穷二白要靠我们的双手去自力更生屯垦戍边、保卫边疆建设边疆的!

所谓的现役军人是团机关干部和部分连队的指导员、连长、班长,其它都是地方官。想不通时,我干脆去帮大娘到井里去挑水,劈柴,引火煮饭;再找来破黑板为大家出专栏;星期天自愿帮助邮递员老乡张承高去团部送信件,因为他没有休息日,家中有五个小孩包括还在吃奶的,我第一次惊诧地看到家徒四壁的穷苦老乡,繁忙不济、十分可怜。我一个单身女孩从连队走到团部邮局,30里地的来回迎风冒雪,一路还要壮着胆与狼狗作斗争!午饭喝凉水与冷馒头、吃出了胃病,当然,也锻炼了我的坚强意志。

      没想到,有一次帮战友寄钱,被人偷去20元,我只好在32元自己的月薪中分二个月赔还。因为每月还要寄家15元让父母生活下去,留下来七元钱当生活费够寒惨的了,邮递员为我懊恼、气愤,但我并不埋怨,愿意助人为乐不泄私愤!

当班长时我深夜为战友们烧炕烤干鞋袜,帮助她们表演节目,解除思想顾虑,我认为这一切应该是军人的本质。在农田里我与男同志一样挥镰割麦、拨黄豆、掰玉米、扛麻袋、造房子,从秋冬做到春寒三月。

      当解放军郝班长说要选我当排长时,诚然、我在团宣传队队长哈市知青张杰和老同学谢彩玲的推荐下,要上调团宣传队吹笛子。邮递员老乡知道我的双脚一直怕冷,特地又送来清香香的乌拉草给我垫棉鞋。他竟然真诚地赶一辆马车依依不舍地要送我上团部。冰雪融化了,道路泥泞,坑坑洼洼地摇着15里地。战友们难过得挥泪了,而能让东北老乡这个男子汉呜呜直哭地难受,说明我在北大荒、在连队开始扎下了根,感激的泪水模糊了我的眼帘······

 

      文艺兵是榜样的化身,艺术的力量;是第一线的英雄,欢庆中的天使。我们除了编、排、演,更要深入第一线军训、劳动与战争。

       半夜急行军,厚雪盖膝,一个个又累又冻,成了滚雪球;上原始森林砍柴拉爬犁,一把雪一口冷馍,硬是在艰难饥饿中坚持下来;在冰河上运石头,东北风刺骨痛、衣裤手套被撕得稀巴烂,晚上浑身酸痛辗转难眠;敢向烈火中抢救国家财产,烧焦了皮肉毫不在乎;过冰河背着沉重的道具,走三步退二步惧怕掉入冰河里冻死,一个高大的解放军齐政委形象,视死如归地走在前面,是威武不屈的精神力量,感召了兵团战士,再苦再难也不怕,能为艰难工作的连队战友们带去精神上的享受与欢乐,这是我们宣传队莫大的希望与幸福。

      1969年隆冬,“珍宝岛”战役打响了,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我们整夜坐在背包上、在塞外零下20多度的帐篷里等待一级命令上战场。那一刻什么都来不及想,我唯独想到自己热烈看过的小说,苏联英雄“保尔柯察金”的顽强精神,“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就是在血与火的锤炼中永生的。冻僵、饥饿、思乡,任何困难都不敢摧毁我们!最可贵的是战友情深,互相帮助拖出去用雪搓擦冻白的脸和鼻。虽然那次战役我们没能上前线开火,但我们显示了一个真正军人保家卫国的尊严胆识与牺牲精神。

      我们亦体验过下连队农垦时,从早到晚一条田垄奋战到底,经受了血汗、老茧、皮伤、骨痛的脱胎换骨磨炼;在45天的洪涝中响应过“勒紧裤腰带,宁可少吃一口饭也不向国家要一粒粮”的号召,硬是在天灾中忍耐了穷困饥饿寒湿!

什么都熬过来了,然而,最最令我伤心的是,1970年底我们在师部汇演中,我突然倒下,传染上了甲肝,转氨酶九百呕吐黄疸,天旋地转生命垂危,被迫送到北安兵团医院隔离。在传染期中,永远不会忘记宣传队胡桂琴、刁慧明两位上海好姐妹冒着被传染的危险,护送、陪夜、喂药、打饭、洗衣裳,无私无畏地精心照料我、安慰我,使我有足够的勇气与病魔作了场生死搏斗。七连的哈尔滨知青好友(瘦)于红闻讯着急,叫她当医生的母亲与弟妹们设法、千里迢迢寄来了我实在缺少的白糖与奶粉,让我补偿了营养。真令人一辈子难忘这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朋友、战友们的深情厚谊啊!因为她们也时刻以军人的要求来鼓励自己的。

一病难愈,从此“神笛手”无声,师长、团长、政委呼唤我:“小鬼吹上一曲”的美好情景也没有了,实可惜再一次失去了沈阳军区文工团专门来招我的好机会,最后他们依依不舍地对我说:“你的病会好的,你为什么不吹一首曲给我们听么?”我真傻,我为什么想到保命呢?

但,我堪可告慰的是,在兵团,一切苦难都没能让我失去人格、跌入陷阱,毁灭灵性和信念。(下篇专叙)

 

      为了治病,1974年我投靠当时在江西当医生的二姐,迁移到三清山北麓的知青农林场插队落户,第二次遍尝、脸朝泥土背朝天的农民艰辛生活。虽然到年底一分没拿到,但时常能记得当战士的勇敢,就帮助知青们创办宣传栏、进行文艺演出,因而我的清唱阿庆嫂“授机”与扬琴独奏都为公社增光在县里得名次,年终被评为全县知青积极分子。好不容易,在即将离团年龄段加入了中国共青团团员。

      在十年困苦的江西农村,我做过许多最底层的工作:公社拉丝厂的车工钣金工、打铁皮,修脸盆与痰盂罐,编外音乐教师、广播员,最后是跑腿的大集体营业员,要自己上三个大坡三个小时进货拉大板车,拿点混饭吃的薄薪。稍不介意经理就罚你到乡下摆摊、到凉亭卖面包自负盈亏。我历经疾病、爱情、婚姻、工作的万般折磨···心力交瘁难以存活!年轻轻沉默寡言、看破红尘 !

      谁又叫我太善良上了当地公社坏领导乡办主任的当、74年他苦苦地央求我、将名额先让给他前妻的女儿、那个考不出题目的笨人去南昌读书,我硬是傻瓜把读复旦大学新闻系的名额给她,说好的明年再让我去读。等到第二年大红喜报贴出又推荐我读书时,坏主任就恨我没送礼讨好他,与个别知青设阴谋写匿名信上述,还跑到上海派出所调查我的户口,说是超龄二个月!我气得浑身发抖!雪上加霜的是原对象也反对我去读书,说“小白鸽要飞掉的”!真正内外交困!我知道有些没知识才干的“聪明”上海知青,送坏领导手表、尼大衣等重礼,很快上调到国营江光仪器厂工作,唯独卡住我无权无钱无花花肠子的人,那年月上工农兵大学没后台就比登天还难!

      另外,谁又会晓得在家庭中也会人心险恶,遇人不淑而万念俱灰的呀!除了孑然多病,一无所有,“三十功名尘与土”,我的理想、事业、家庭一切都化为乌有,我悲愤欲绝,几次想投河、跳崖自尽,奇怪的是都让矿区转业军人的马宽生医生和老革命黄球主任劝阻下来。上苍有慧眼是他们最可敬的人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真难忘,军威支持我勇敢地拿起法律武器与邪恶作斗争,军魂感动我改变命运,从此得到人生自由,发挥自己的本能特长去求索!无怨无悔地投身到中国书画与文学的艺术天地中去!

      就这样,在生与死的关头我摆脱了恶梦,创造了新生。从33岁起正式拿起画笔画了一张“三清山姐妹松”。从此开始了孤独人生的艺术生涯。那时,我―小店营业员,白天繁忙工作,晚上刻苦作画,没有画案钉在墙上画,我立志以国画为精神生命不变,数年如一日,坚持了“一窗风雨凄凉夜,半间破屋作画图”的艰苦磨练。谁料,人生艰辛防不胜防,有一次我发高烧躺在木板床上呻吟、连一口水也没人倒,突然小店负责人高声大喊我去拉货,说不去就扣一年的年终奖72元!”天哪!人性如此歹毒!我脑子一轰不想活了,正想一头撞死在墙上,哪知后来那领导宠信那女孩,真的扣了我的血汗钱,一年白干!我孤苦伶仃何处评理?危难关口我冷静下来,骤然想到自己崇拜的岳飞将军的“满江红”气概,“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从头越”,我潸然泪下,咬咬牙挺了过来!

      1983年元宵节,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陪书画老师上三清山写生,我的灵性与智慧立即被这座道教圣地,灵山仙境的庄严妙相所吸引。正巧,有缘请教于当时正在开发三清山的刘鹏飞老师,结果他考虑到严冬不利于上山,为了宣传三清山不负我们的写生热情,他诚恳地请示了德兴县委领导,当年率先组织考察开发三清山的县委周天宝书记,是原上饶地区公安局局长军人,特别喜爱文化重视艺术人才,当场高兴地承诺接待我们。一顿晚餐盛宴后、第二天他就热心地将自己的红旗牌小车派司机接送我们上下山,还特派刘老师带领及专人挑行李,陪同我们登临三清山,解决了寒冬里无人接待的困境。

      可没料想,这一路的崎岖山道陡崖峭壁,在艰险的攀登中,我第一次接受了老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艰难困苦,披荆斩棘脚下打滑、浑身淋湿饥寒交迫,眼花缭乱直冒金星,我累得掉队了!突然在下坡危险而不平的、只有二尺多宽的“西华台”石阶时,一个踉跄、鬼使神差地倒跌下台阶,手中撑着的黑伞摔出老远去,瞬间,我想自己完了!惊出一身冷汗后,看看自己还倒趴在右边靠山的石缝间;再望左看、却是万丈深渊的悬崖与湍湍奔流的河水!我吓一跳!难道捡回来一条小命?摸摸身上自己一点没伤痛,站起身又小心地爬到悬崖下捡回了刘老师借给我的伞、也没坏。这时我才庆兴自己的命硬!特别感谢三清教主首次赋予我的厚爱与生命,转身虔诚感激地向三清山三大主峰方向深深地鞠躬作揖。

      真是风雨大洗礼险峻又挺进,我们从上午到黄昏一直行进在曲折的山坡上。走到“众妙千步门”时天色渐晚,忽觉得“彩灯云中舞,鼓乐天上闻”,仰望北天门,奇观顿生:雪花飘飘云蒸岚腾、山色若隐若现似清水出芙蓉、尤像西天取经的纯洁心灵,乡亲们攀岩登壁人群穿梭在三清主峰仙境里、如似星光闪烁的不夜天。啊!刘老师高见,猜到了——原来正遇老百姓百年一次的长凳舞龙彩灯会,能在仙山福地巧遇此景,想必有缘!困难截然消失!当晚我们在三清宫简棚里, 殿内酒酣吐真言,殿外风声夹雨声;烛光摇红洒珠泪,篝火烤衣话人生,火光噗噗人心暖暖,我见刘老师深情厚谊、见多识广,就大胆地请教老师为我苦难的人生指点迷津。即刻,他欣然命笔送我一首赠诗:“君本蓬莱青云客,缘何贬谪人间来?艺海慈航通彼岸,金风相送到瑶台。”听后如同见到了李白诗人当年的豪放与委婉,我感激涕零泣不成声······抬头问大山:难道人间有真情?这温存勉励的诗句与自己不幸的遭遇为什么大相经庭?此刻,虽然风寒雪夜,心头却是从未有过的人间暖意;眼下,老百姓又真城地为我们煮饭、烤衣、烧篝火、屯出好床铺,把我们当亲人一样照顾。三清宫是从唐代王鉴将军开发到明代王祜、直至延续到现在的后裔王龙生一家人,香火兴旺很不容易!他们特别热情地请我们吃饭坐上位,护佑我们一路平安。他们说:凡是周书记、刘老师请来的客人,一定是我们三清山的好朋友。荣幸至极,一种人格的尊重,这难道是在做梦?过去自己的生存多么悲鸣!因此,在我心中久久地保存着对周书记对老百姓的这一份感激之情;对刘老师的这一份无限崇敬。虽然首次登临三清山吃足苦头而一片汪洋都不见,回来后还生了三个月的病,但再苦再累精神上总算收获了,从此我喜欢上了三清山!

      为此,我十余年不断登山创作,画出近百幅作品。1983年5月江西的杜鹃花开满山时,我的第一张作品“三清山姐妹松”首次参加江西省展出,同时加入上绕地区美协、正式进入书画界行列。(待续)

 

2楼
杨七芝 发表于:2014/4/9 14:48:00

       1985年、我参加常州市人才交流、当我正要调到常州某文化馆时、非常可怕,这个名额很快被人窃取,幸亏让声张正义的办事干部,两位曾经的军人追了回来。事过境迁,许多事忘了,唯独这二位尊敬的人我没有淡忘!

      常州是艺术荟萃,人才卓越之地,因而结识了许多老前辈和同行。在那里我努力学习刻苦磨练学艺大进,我的一篇毕业论文“试谈气质与书画的关系”被文联选中登报演讲。加入了文联市美协,略有小名气。

 

      1988年在艰难中回上海后,工作与创作环境有所改善,然而,面临了一场出国热,都以为国外有出息!单位器重我并叫我负责中日合资公司,描纺织黑稿,等于让我改行,心里挺纳闷。经过半年日语的培训,日本人来拍了我的照、选中了我当翻译,更是改了行。何去何从?我又进入人生的十字路口,于是,我想起了三清山及刘老师。

      1989年7月是赤日流火季节,我第二次上三清山,也是二次请教刘老师。他听了我的内心矛盾、喟然长叹说:“凭你的刚烈性格和赢弱身体是不适合在国外的。此一去前途未卜,到底能否生存?再遭殃怎么办?人的一生能经得起多少折腾呢!此一去何时再归故地?何时再能创作书画艺术?你考虑过吗?‘居安思危’和防人之心都不能少。况且三清山正在开发,多么需要像你有闯劲的书画艺术人才啊!”他又说:“古今中外的艺术家都有自己的创作基地,刘海粟有黄山,张大千有峨眉山,都出名成为一代宗师了!三清山热忱欢迎你来开创新基地而发扬光大!······”

      当时我在三清山管理局响波桥宾馆画室,经过三天三夜的深思熟虑,不禁幡然醒悟。感到刘老师是和蔼睿智,宽容爱才的,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倘若我再执迷不悟,恐怕难成大业。的确,大凡名流宗师无一不选择自己的基地而成功的。三清山仿佛以神奇的魅力在向我召唤,艺术向我伸出援助的巨臂,我何不去掉虚荣的外衣,从内心拥抱大山啊!千年难来的机遇啊!所以,我断然决定扎根大山,纵情挥毫。激情岁月,笔墨元气淋漓,草木皆灵,山水有情。这时期的作品“黄河寻源”、“舣舟亭”“三清雪霁`”“玉京春色”等巨画不断在国内刊登展出并获奖。

 

      1993年9月金秋送爽,幸遇的是,在江西省驻沪办丁主任等人的支助下,我的个展在上海美术馆三楼圆满进行,大型的新闻发布会与百幅三清山国画展及上海电视台专题播出后,才真正打响了上海人趋之若鹜到三清山旅游的第一炮。书画大师谢稚柳老师为我画中题词“杨七芝久居三清山,万千景色都付画笔,此自写山中望月,春意盎然,乐为之题。”老师的器重与鼓励,也真正话出了我的心声,感恩不尽!

 

      我就是那样: 用真诚的感情来宣传提高三清山人文景观的,用深层的艺术作品来展现升华三清山知名度的。真挚中创作出―大批画,在国内外各报刊发表,得到国家级许多大典及媒体专题勉励嘉奖与关爱。

      近年来在国家有关部门的关怀下,事迹与作品被载入“中华名流世家”“中华名人格言一等奖”“中国专家学者科学与人文论坛被评为“中国专家学者30年、60年贡献人物”,事迹与论文被“中国管理科学院”评为一等奖并选入“中华知名专家终身成就荟萃篇、理论动态篇”、荣获全国十佳称号。

      辞旧迎新之际,“中国书画名家研究会、中国文化信息协会、世界华人艺术精品大展组特邀我作为嘉宾出席”、“中华颂――2009中国文化艺术突出贡献人物新年座谈会”等其它重大会议。

 

      抚今追昔,归根溯源,我深心感慨:如果没有北大荒兵团艰苦岁月与军人的坚强素质作底气,则没有我的生命底线;如果没有三清山对我的磨炼及造化,我就不可能从头越,再创新境界、新的艺术生命。如果没有亲朋益友、老师前辈们的关怀帮助更没有我一如既往的奋斗精神。无论是花团锦簇,还是雪压冰封,我都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无论是掌声桂冠、还是寂寞冷淡,我将永不等闲,一切从零开始,不断战胜自己思想、身体上的一个个弱点,努力地去攀登国粹精华一座座艺术的高峰,书写出一篇篇精美质朴的诗情画意。

 

      军魂在我心中,旭日东升凌空,感谢《军魂大典》的编委们在迎接共和国60周年的大庆中赋予我自信自强地总结人生岁月,宣传我忍辱负重的不屈精神,鼓励我此原文获一等奖;使我有契机在文化艺术上给予人们有美好的理想,向上的动力,亦使我在创新中慰给自己一种陶冶情操乐观开拓的境界。

      热爱大地母亲,热爱祖国人民,热爱文化艺术与知青论坛,我时刻准备着为此奋进作出一份微薄的贡献。

 

 

                                       杨七芝写于2008年12月修改于2013.3.

                                                                 再次修改于2014.4.3.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sdc11675.jpg风雪北大荒山水作品2 0压缩.jpg:

 

杨七芝《难忘风雪北大荒》山水画原作

3楼
苦辣酸甜 发表于:2014/4/9 15: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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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杨七芝 发表于:2014/4/10 14:56:00
祝愿玉华天天开心人,日日出新作。
5楼
杨七芝 发表于:2014/4/10 15:03:00
 

006军魂在我心中

2.     散文

    北大荒——自画像忆旧感怀

 

 

      完成了《远山在呼唤》冰雪北大荒这幅70X70公分的国画水墨人物山水画,我不禁心跳激烈、热泪潸潸······

 

      文化大革命初期我乃花季正茂,满腔热血激情从军,去北疆屯垦戍边建设荒原。那年隆冬,我穿着黄色的军大衣、剪着乌黑发亮的浓厚短发,手里却拿着伴随我生命最大希望的紫竹笛。我依偎在老乡家的屋外木篱笆边,向着南面遥远的雪山苍天仰望着、渴望寻找到我的故乡、我那病中长叹悲哀着的老父母因为我的突然离去、因为膝下无人照顾、因为早已病退的父亲经不起无理的批斗!野心者妄想倾吞我家的唯一老屋、想威逼我妈妈去死,真是祸不单行苦不堪言呀!······

      北风吹,吹起了我的前刘海,我把军帽搁在木桩上,通身麻木却无心顾及寒冷······想起读过的古诗:古戍苍苍烽火寒,大荒阴沉飞雪白。猛然间我打了个寒颤、感到特别特别地寒冷,我那易饿的肠胃又咕噜起来!

      原来连队想造的知青宿舍还没造好,我们只能先住在各位老乡家里,原来炕席下都是跳蚤、蟑螂、百结虫儿们,把大家咬得奇痒难忍、疼痛得满身是红脓包不得入睡!更是想家连连!别人可以躲在屋里炕上涕泪俱下地嚎啕大哭,我听了难受又哭不出来,正是我与生俱来倔犟,自己选定的路又能怪谁呢?

      当然谁也没预料到最后是这样的状况?有来无回梦在他乡!年轻幼稚的心灵中能承载多少风云变幻?多少酸甜苦辣咸?我默默地走出了屋子······

      遥望再遥望、回顾再回顾、企待再企待。依旧是旷野荒凉无人烟,百般无垠冰雪封。我为这冻僵了的笛声降调而烦恼,为这深深地思念亲人而惆怅,伫立雪地。周遭着厚雪,我的棉胶鞋里灌满了白雪,膝关节冷疼得要命,那又能怎么样?······

 

      43年后,摆在眼前的真画写照,还会引起我茫然无奈的难过,父母亲早就跨鹤仙逝,只留下我对双亲的忏悔。所有的遗物蒙罩尘埃、默然无声,似乎在埋怨我冷落了它们;南京路的晚香楼老屋在未曾改造的二十年中风雨飘摇、日趋走向衰落坍塌,人去楼空······

      转眼间、耳顺之年,人海茫茫芸芸众生,不尽人意的事也太多太难,知强守弱等待机遇。

      多少年过去了,我们还记得似落花流水一样飘去的往事,任其自然顺其发展。我们依旧心态有佳良好度日,便随遇而安。参加知青论坛是一座老有所为的精神家园,是奉献老有博学的一朵艺术奇葩。

      我好在有三清山能作为后盾,面对青山绿水名山大川挥洒书画创作文学,淡定而释然,还有什么困惑忧愁能阻扰的呢?就是希望能和大家浓浓地谈文说论、诗情画意遥饮香茗,增进生命与健康的知识,做到人老心不老、彩烈夕阳无憾事。

 

      难得画自像画,难得无病生吟,但我要永远记住回忆苦难是为了珍惜如今每一天的幸福感悟、每一位正直朋友的深情厚谊!

      我虽不擅长画人物,然我感怀了;这张画是我的历史写真,也是我们北大荒人的青春缩影;这张画我要牢牢地珍藏,愿与朋友们共享晚霞似火的人生······

 

 

                                                                    写于 2012. 4. 19.

 

 

 

《远山在呼唤》——杨七芝国画 北大荒自画像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sdc11661.jpg远山在呼唤20压缩.jpg:

6楼
苦辣酸甜 发表于:2014/4/10 15:35:00
    要是穿的黄棉衣,黄棉裤,更像兵团的下乡人。
7楼
杨七芝 发表于:2014/4/10 15:50:00

我的北大荒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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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五大连池老七连好战友

哈尔滨知青徐桂清 于红(瘦子)与我

我在马号与桂清同劳作

 


 

8楼
杨七芝 发表于:2014/4/15 16:13:00

006《军魂在我心中》

3.青青乌拉草 深深黑土情

散文

  那是在上个世纪1968年9月13日,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我们上海第二批支边青年三百余人来到北大荒眼前的情景令人惊愕,然而燃烧在心中的却是一片纯情的忠诚。从温暖的大都市到苏联边境的黑龙江,上海知青不知道严寒的冷酷无情,任凭第一次接受风寒霜冻的洗礼了。幸亏在北安下车时,解放军热情地送来了军大衣,一股暖流温馨全身,我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一名军人。旋即让我们下放到连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和几十个知青到一师五团七连,就是现在的世界自然遗产——五大连池、尾山脚下,那是一片古老的原始森林和火山堰塞湖。

 

  那时的连队像个荒凉的村落,稀稀疏疏几十户农家,简屋贫困。老乡冬天外面只穿一件黑棉袄与大衣,一直到春天才敢换下。那个农村后来突然要变成军垦农场,设施都跟不上。我们住在老乡家中,睡在炕上,吃的是大楂子饭、小米粥,很少有肉和青菜,用水要从深井里用辘轳摇上来,尤其是冬天,手一沾在摇把和水桶上像胶水一样粘手又冻又痛又麻。大家思乡心切,痛哭流涕,天天盼望上海来信来邮包。自然邮递员张师傅(张承高?)成了知青中最热门的人物。

   初见张师傅的感觉:三十开外,瘦小个子,穿一套黑色紧身的衣裤,一头乌发,长脸,挺直的鼻梁,一对善良的鸽子眼,逢人便笑,为人忠厚老实。因为抽烟,牙齿都已发黄,脸上布满皱纹,有时一阵咳嗽更显得老气横秋。天冷时他会戴一顶灰色的狗皮帽,两旁帽檐向上翘,走路时抖动着;他双手常常插在袖笼里,背有些驼。那时我特别钦佩他办事的认真以及吃苦耐劳的精神,我心想:当他穿上绿色的邮递服时,一定会变成一位最优秀神气的绿色天使。

      当然,无论知青怎样纠缠他、翻他的邮包袋,他都不会嫌麻烦,总是耐心周到地微笑着解释、服务到家。他每天要跑三十多里地去团部信件和包裹,累得他气喘吁吁,家里的事也顾不上做,同情之心让我产生了要帮助他的愿望。当我和他谈起时,他却很担忧,怕我一个单身女子,行动不方便,可他最终招架不住我的坚持。平常每天清晨由我到知青点宿舍信收齐交给他,星期日、我却不管刮风下雨还是冰雪交加都会替他送信。一个人跑团部,三十里地来回要三个小时,路上荒无人烟,猛然间还会从地里窜出几条野狗与我较量!自然是“兵置死地而后生”,我一路跑一路打,浑身冷汗加热血翻腾、无地自容呵!背着沉重的邮包是我的命根子。中午将就吃一顿冷馍,因此伤了脾胃,时常吐酸水,让我真正体会到邮递员工作的辛苦无序、但张师傅每天都这样起早摸黑、风雨兼程,累得满头大汗的,可他却像小孩一样憨厚地笑起来乐此不疲,老乡亲这种朴实无华的精神真叫人感动!

      因为跑长路,我的棉胶鞋特别容易坏,脚感到特别冷。母亲亲手编织的毛线袜早已补丁加补丁,膝盖痛得要用拳头重重地捶打。我正发愁,乐呵呵的张师傅给我送来了一大坨乌拉草,这是他们特别加工过的草,细细长长的像麻线,柔和得似丝绵,光亮得像长发,说是永不枯萎。我瞧了半天,惊奇万分,垫在鞋里一团团如温暖的小绵羊,直到那刻我才相信乌拉草的功能。我感谢邮递员老张,他只是腼腆地笑了,黑的眸子、长的睫毛,在雪雾中闪闪发亮,他摇着手说不用谢,俺是方便採来的,只要你脚不冷就好。我同时感到有一股暖流冲击心头,这北大荒人的真情实意催人泪下。

      想不到聪明的东北祖先把人参、貂皮、乌拉草珍为三宝。发现乌拉草的祖先太够智慧,而这小草却使我这个南方人又肃然起敬;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天地广阔无处不神,因此我挺想弄清乌拉草的来历。

      乌拉草生长在大草滩和荒草甸间。无论风暴雨雪皆不怕,如常青的松柏。那一团团、一蒲蒲像龙须般的三角型锋利的长草向四面扩散发展,随风飘逸,轻盈而细柔,丝丝连根,默默成长,无忧无虑;虽平凡尚为人类带来如春的温暖,真是功德无量。我思考着:世界万物并不都以价高而名贵,这平常的小草以它给人类所做出的贡献而彰显其价值真是超然。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有乌拉草的地方大多是候鸟群的栖息地,这温暖过无数生命的小草,大自然留恋它,东北人和他惺惺相惜。这不起眼的小草、更让我始终难忘那些北大荒老乡亲、淳朴可爱的深深情谊。

 

      半年来,我和老乡们朝夕相处,心心相印。突然在春寒料峭的1969年3月,我要调到团部宣传队去吹笛子了,真有点难舍难分。老张一家人更是泪眼纷纷。他爱人年轻,拖拉着五个孩子,家徒四壁,一贫如洗,那惨景真让我凄叹落泪。可他还是请我到他家去吃羊肉饺子,说为我饯行。炕上席间温馨如春,香喷喷的饺子、浓蒜辣的姜味、热乎乎的葱汤,真是吃得温暖。老张话不多,心底好,长长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他的爱人,个子不高,但热情爱笑,大声叮嘱我在外要小心,有难处来找他们。圆圆的脸显得十分和蔼可亲,短短的话语充满着发自内心的真诚。我在北大荒没有亲人,我顿时感到他们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激动得潸然泪下。离开他们前夕,我和瘦于红替他家的屋顶、墙壁都用报子糊上了一层,因为老百姓每年都待糊一次新墙,年岁越长纸墙就越厚。他们舍不得我又哭了,我也很难过,但又舍不得放弃手中的笛子,心想这次调团部去未知是好还是坏?······

 

送别的路长漫漫,老张执意要驾马车送我。冰雪初融,道路泥泞,一路颠簸,人生的路也是如此崎岖难行的呀!猛然间,我感觉寒风刮脸一阵阵刺疼、我听到骏马呼啸毫不停蹄地向前、我闻到旷野发出浓厚的泥土清气、我看到张师傅在偷偷地用袖口抹眼泪、我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然深深地扎根在七连、老百姓的心里······人世间有什么比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更令人感动的呢?此生难忘!此文留念!

此刻,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张师傅送我的乌拉草——清香扑鼻,一时间感到心脏在激烈地跳动,无法控制。我身边坐着一起送我的好友郑慧琦、瘦于红、徐桂清、董亚平、孙昌玲、眭康梅、徐安祺、吴红英等南北知青们,也在一边暗暗流泪。我又一次要经受住与老乡、战友们告别的心酸与痛苦······

 

斯时,白马依然奔驶,那一瞬,彼此无须多言,用眼神表达依恋、用坦诚祝福关爱——难舍难分。我在心中讷讷着:七连的父老乡亲们、我的战友们,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深情厚谊;诚然,乌拉草亦将成为我终身的护身符和永远奋斗的精神力量。

 

                                                   写于2011.8. 修改于冰溪河 2013.3.12

9楼
杨七芝 发表于:2014/4/15 16:16:00

我与上海战友当年在五大连池尾山脚下劳动(其中有一叶北大荒的小草)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sdc19440.jpg一师五团7连我与上海战友们40压缩.jpg:

左下集体照

第一排左起:黄淑芹 杨七芝 孙昌玲 徐安琪 王启玫 李东东

后排 左起:吴红英 眭康梅 谢彩玲 董亚平 赵燕霞 郑慧琦 沈国英


10楼
杨七芝 发表于:2014/4/24 13:46:00

006军魂在我心中

 

4.遍地黄花辛酸泪

                                                                           散文

 

      当我写这篇文章时已是花甲之年,但我一看到这个题目就会掉眼泪。痛定思痛,四十年前生离死别的重大打击,罄竹难书,惟有黄花菜知情见证。

 

      1970年的寒冬腊月,白雪茫茫,万物萧索。我们团宣传队却要奔赴师部赵光、参加样板戏文艺汇演。哪知演出途中我被传染上黄疸性急性肝炎,被急急忙忙送往北安兵团医院急救。

 

      1971年1月我病愈出院回到上海休养。5月,北大荒冰雪消融、春意盎然,我返回团部宣传队。有位分管我们的现役军人关照我,叫我不必下连队劳动而是去团卫生院继续住院休养。我庆幸遇上好领导,心中十分感激,然而又稍觉蹊跷,因为平时他对我非常冷淡且傲视的。

      三个月来,每天我与病友们无忧无虑地去三池子边散步解闷,河滩边空气清新,林草华茂,晨雾氤氲,碧波荡漾,我的情绪逐渐好转。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一朵朵厚重的白云,像棉絮纯白银亮,悠悠地移动,我一阵子高兴,好似我的青春前程会无比美好。三池子对面是南北逶迤的长岭,一抹淡青犹如娥眉般清雅地拱现在眼前。我远远地看到大草滩上一片嫩绿丛中闪着星星点点的鲜黄鲜黄的花丛,随风摇曳,诱人入境。我朝着嫩黄色走去,啊!原来是绿叶铺底开着喇叭型的花瓣,极大多数是长长的黄黄的花蕾,而每一朵花蕾都被绿叶和花蒂紧紧地包裹着,当花儿渐渐开放时,那绿叶和花蒂依旧牢固地保护着花瓣,使花朵风吹不掉,雨打不摧,依然在坚硬的直竖着的长茎中烂漫成长。最高的花枝可达一米多,最低的也有尺把高,真可谓坚韧不拔。

眼前这与殷红的霞光相映成辉的植物到底属于什么花种呢?我确实茫然不知,但我却被它的宁静和娇柔所感动了。走近它,再俯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它那娇嫩欲滴的花瓣,实在太可爱了!清凉的淡淡的香气幽幽传来,仿佛仙女下凡,雅然飘逸,纯洁无瑕,令人好怕揉碎它,但久久不愿离开。我的性格自小就喜爱优雅恬适的环境,慰给自己的思索与感悟。后来我才知道,它就是人们平常所称的“黄花菜”,营养极丰富,是佛斋中最高贵的宴品。也可入药,有安神、宁心、解郁、入眠的作用,难怪我一到那里心情就会安静舒适!黄花菜家喻户晓,但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别名又称“金针菜”,古称“忘忧草”、“疗愁花”、“鹿剑”、“宜男”等,其形如悬胆貌似针尖。

 

      然而,好景不长,我年轻的人生很快地刮来一场暴风骤雨,使我从此和池滩上金色辉煌的草色花香告别,与自己天真烂漫的青春年华告别,与五大连池告别,留下一辈子的憎恨和悲愤。事情是这样的:在医院休养的我,突然有一日,那军人喊我去他办公室工作——接电话,我一楞,彷徨许久。办公室不大,内有几张办公桌和他的床铺。他和我的写字台面对面,我平时不会闲聊,有空就看报纸,沉闷之极。因为一旁是他的上海知青恋人,一旁是跟随他的下属,我躲都来不及!干等的日子一直感到枯燥乏味。

      忽然有一天中午,我在团部外院洗衣服,他大声地喊我过去看他拍的宣传队剧照。135底片很小,他拿在手中对着窗户的光,人站在我背后,高兴地叫我看这看那。我听他气喘吁吁,心跳剧烈,兴奋得满脸涨红,不时地紧贴我,躁动无礼。我光火了,迅速蹲下身,一溜烟地逃走了。同时我口中大喊:“我洗的衣服要被自来水冲走了,龙头开着呢!”这是我自卫自贞的人格,谁也别想占便宜,一个人的尊严与人权决不可丢,否则大祸临头。当时我很清醒才决断的,做人要有骨气,不要向那些败类学习!当然,我想不通,他怎么是这么卑鄙的人?

      始料不及,第二天他冲上俱乐部里我的房间,气呼呼地用大手指头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地叫我下连队去,劳动一辈子,永远不要再上来!天哪!我头脑发懵,嗡的一下如重锤猛击,人都站立不稳。他怎么可以这样报复我?我惊愕发抖地说:“我还年轻,还能演出,我会打扬琴、拉二胡。”“不行,不行,哪儿都不行!三天限你考虑好,下调令!”我在五团彻底完了,没有前途了!他叫我把笛子箱子拿出来,收走了,又冷眼瞧着我,挺起胸傲慢地急跑下去,好像一刻也不想看到我!我是北疆的“神笛手”,却要和舞台告别,和大家告别。他那样专横跋扈,把魔鬼嘴脸暴露无遗!他原来是个伪君子······一个人从天上落到地下,又掉到井下,还被落井下石,死无葬身之地,我越想越害怕,举目无亲哪!

      魔鬼不会同情猎物,他暴戾地叫我卷铺盖走人。面对恶势力,谁能拯救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宣传队的战友全部下连队去了。难道叫我屈身去求他?团部的俱乐部黑压压一片,没有一个人,只有邪恶的魔掌在我头上混乱舞动。我在茫茫的黑暗中挣扎着寻找出路,我呐喊救命的恩人,没有回音,我简直要疯了!肝脏剧烈地痛了三天,我又在犯病,我茫然无助,泪水打湿了被褥。我后悔不该来北大荒,不该进宣传队!为什么我正当的防卫却要遭此厄运?反之,我如屈服于权势,只能被正义咒骂,被真理讥笑。守持纯洁,对于当时在逆境中想生存的我是多么重要啊!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最残忍最心碎最无情最无奈的打击。

      面对遭难,我久久地徘徊在黄花地,我悲愤交加地呆立在簇拥我的花丛中,这一片曾惹人喜爱的黄花地似乎感召到我应该和它们拥吻,感激它对我的挽留。我是弱者,斗不过野兽,最后会被迫害至死,那还不如干净一死。想好了,在三池边纵身一跳,与流水作伴,从此脱离苦难,永无烦恼。我的身影长长地倒映在河面上,晃晃荡荡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悲悲切切,二十一年的春华就此化为泡影?

      猛然间,水面上出现严父慈母的面容,劝阻我万事万物须要忍耐,决不可轻生。你这样对得起谁?风雨过后是晴空,雨后会现彩虹。我们想你,你不能死,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啊·····

我惊出一身冷汗,四肢激烈地颤抖,已经饿了好几顿······我不能让家人痛苦失望,这是罪孽!我既然没有错,为什么要去寻死?我必须刚强起来,不怕狰狞的狼。要像雄鹰一样搏击狂风暴雨,决不低头!人生不易,活着就是胜利。我要像黄花那样坚强不屈,柔韧不倒,独辟蹊径,重找出路。只要我活着,总有一天会看到恶鬼的下场,有朝一日他定会被阳光晒死。

      真理给我信念,柔和温馨的黄花菜也潇洒地随风发出沙沙声,好像一支安魂曲让我支撑起生命的每一刻。开阔视野,闻着清香,我自自在在地躺倒在黄花丛中睡了一觉。天无绝人之路,人生也像这黄花菜会经历花落花开,明年、后年,我一定会好起来的······很久以后,通过潜心的学习我才领悟:这就是道学文化的原则:“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的哲理名言。那是,我虽然被贬,但我庆幸自己是清白的;虽然无助,但我涉世明白了人间是有邪恶的,有时正义是唯微的,只有在斗争中才能见到黎明的曙光。虽然下放劳动,但是在连队照样有活路,笑洒热血保卫边疆。刹那间,我坚决要求上前线的血书亮在眼前,多少悲凉和凄楚!苍天呀!我忘不了这一段黄花丛中的辛酸泪······

      那时,我多少回依恋在黄花丛中,长久不愿离去,我多少回喃喃对花语:干嘛要让别人来摧残践踏我,侮辱我的人格?我宁愿像花儿一样在大地上自由开放,自生自灭,也决不忍气吞声地成为坏蛋的牺牲品,失去做人的尊严道德,被世人唾弃讥笑。几次三番我愿意对着花儿悄悄表白:洁身自好,甘守清贫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美德,奴颜媚骨,趋炎附势是失去气节可耻的世俗低级之流。我又多少次抚摸亲吻眷恋着花儿,生怕它们也遭不幸,再也见不着我了;花儿呀我们总要惜别,黄花菜呀我又多么脆弱,流下了一串串止不住的哀泪、跌进河里变成冰凉的水珠。总之一切的一切,那时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的凄惨可怜······

 

      那一刻,我忽然见到太阳正接近了地平线,天际上出现了一抹金红色的晚霞·····

 

                                                                     写于三清山书画院 201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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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左起:谢彩玲 董亚平 胡桂琴

后排左起:关桂芳 杨七芝 陈 莉 刁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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