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那么多的虫,都是害虫——害人虫,也该说一说有益人类的昆虫了,那就是人见人爱的蜂蜜,人见人怕的蜜蜂了。
北大荒有广阔的草原山林,有千姿百态的鲜花,冰雪融化后的初春,冰凌花成开,清香阵阵泌人肺腑,五月山林里的柳毛子,白杨树挂上串串花絮儿,六月的白椴紫椴一树飞花,似下了一场六月雪,(这时蜜蜂采的蜜叫椴树蜜,是最纯最好的一等蜜,过去多为出口换外汇。)七月流火的北大荒之夏,漫山遍野的的萱草(黄花)把大地柒成一片金黄,鲜红似血的百合昂着头颈似清晨里吹响的集合号,紫色的杜鹃摆动着宽厚的花瓣在风中舞动-------八月的向日葵转着追日金黄色的笑脸,千顷大豆高梁玉米也正开花吐絮,九月的山菊开着小小的黄花在冷风里期待着寒冬到来前的阳光。七月里还有一种罕见的花,那便是令人敬畏的大烟开花的季节,连队每年都种植二十到三十亩,收下的烟浆晒干后交到营部,收下的大烟葫芦晒干后装进草袋里,我记得标签上写着:上海医药公司,这些都是做为医药用的。刚到连队的前几年是五彩缤纷的花海,到后来选出优种,花开的都是洁白的花朵了,有两年种在我们的宿舍后面,隔着双层玻璃窗一片白色的花海映入眼帘,看见蜜蜂飞舞着从太阳东升起到太阳落山辛勤在采集着花蜜花粉------我们至身于花海之中。烟葫芦里的籽很小像芝麻,食堂便在蒸花卷儿时,把炒好的大烟籽放到花卷儿里,(当芝麻用)加上油盐香喷喷的。大前年去北京战友家,还在他的日记本里看到了四十年前,他夹在本子里在罂粟花的标本,时间太久了,花瓣已经泛黄了。到了七五年,美籍华人韩丁在十八团:友谊农场,可能算是联合开发吧,(记得不太清了)连队才不种了,那时大烟是不能随便乱叫的,它有一个密秘的代号叫:100号。
有花就有蜜蜂,百花张开笑脸迎接着嗡嗡纷飞的采花使者。蜜蜂的辛勤劳做,奉献给人类的是甘甜的蜂蜜。
到连队的第一个春天,连里在食堂后面的树林旁,盖了一间小草屋,立了两排小木架,说是准备养蜂,蜂源是五里地外翻过小山坡的基建连,一切就序就等着接蜂了。
吃完晚饭连长让通信员吹响集合号,连长选出精兵强将,一行四五十人的队伍,打着手电筒,扛着扁担、拿着绳索,向营部西后山的基建连急急走去,一路上队伍里不时地传来说笑声,到了基建连的蜂号,两人抬一蜂箱,原路返回,基建连的养蜂人叮嘱着:抬稳了,千万注意脚下,别摔跟头------两人抬一蜂箱很轻松,出了基建连,穿过了营部,登上了小东山的山路,人们小心奕奕的轻抬脚慢放下,生怕惊动了蜂箱里的蜜蜂,连队的灯火就在眼前明时暗地闪动着,原先说得很危险的工作就要完成了,一路默不作声的队伍又有些活跃起来了,又传出逗笑的声音。连长大声地制止:小心点——别开玩笑!连长话音儿末落,就听见“嗳呦——!”一声,有人跌倒了,紧接着又听到了木箱掉到山路上的声音,随着传来了嗡嗡声后,便是一声声的惨叫:啊——!啊——!连长忙迎过去和兽医卫生员一起用木条把蜂箱门封住,人们抬着蜂箱抱着头狼狈地逃离山路,朝蜂房奔去。
第二天,‘天天读’时,连长的脸被蛰肿了,再看手下的那些精兵强将们,一夜间都长胖了发福了,个个手上脸上水光溜滑、红红肿肿的,就像《西游记》里描写的巡山的小鬼:小钻风,有的被蜇到脸上,一夜间胖成肥宰了、有的被蜇到眼框上,小眼巴擦的像是一条睁不开的细缝儿-----家属们也没有‘同情心’,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天天读’变成联欢会了。说来也怪,蜜蜂这东西也太欺负人,专找人弱点的地方钉蛰,三排长天生一片厚嘴唇,本来讲话就常打噜噜,嘿——这回蜂子就蛰这厚嘴唇上了,这下子好了,三排长厚厚的嘴唇肿得就像猪八戒,马车老板陈土豆子见到后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演二人转:猪八戒拱地皮儿都不用化妆了。三排长噘着厚厚的肿嘴唇挤出声音:笑个屁!你好——瞧你那小手,都成猪蹄子了,原来这蜜蜂也爱啃猪蹄子呀!陈土豆的小手是天生的缺陷,被三排长的话一刺,立刻是吃冰棒拉冰棒——没话(化)了,忙把小猪手藏到衣兜里,蹲在地上不声响了,剩下就是食堂大厅里的一片笑声了------那一夜有十几个人被蜂子蛰了。
从此,连队有了蜂号,有了养蜂人,也有了甜蜜蜜的椴树花蜜、葵花蜜、百花蜜,还有100号花蜜------我是后勤排的人,每次搅蜂蜜是落不下的,想不去都不成,先是让蜂子蜇得三五天不消肿,到了后来有了抵抗力,就是对蜂毒有了免疫力,再遇到蜂蜇,只是疼一下,再也不肿了,在北大荒的十年里,雨雪冰霜的磨练,我没患风湿、关节炎,很可能就是与蜂毒有关,这也是额外的‘收获’。
搅蜜——就是把蜂坯上的蜂子用长毛刷扫下,放到搅蜜桶里摇转,把蜂坯上的蜜甩到桶里,发现多余的王巢,我便用麦杆把王浆吸食,不好吃麻辛辛的,但是很营养,用它喂三天蜂子的幼虫,成虫后是工蜂(做工的蜂:采密、花粉、),还有兵蜂(负责把守门户,抵挡外侵),用王浆喂七天便发育成雄蜂(光吃不干活,只能有一只与王蜂交配,到了冬初,如果雄蜂数量过多,会被兵蜂赶出蜂巢,冻饿而死。),一生都吃王浆的就是蜂王了。它的寿命最长,能活六七年吧,然而工蜂只能活半年左右,是活活累死的。
我现在的右手腕上还有一个不太分明的疤,那便是在北大荒养蜂时留下的永久的记念。洗手时看到这个疤,就想起了蜂号里的点点滴滴,还有那椴树蜜的甜香、蜂王浆的麻辛,嚼蜂腊听说是治鼻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