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几年的风雨磨练也没把阿根脱胎换骨,但是从公评的角度上来衡量,阿根还是进步不小,总算和老娘们大姑娘们一样挣上八个工分了,干一天的活儿还挣不到一张邮票钱了,给家里写信还得朝别人借个信封借张信纸。阿根没信好写,家里人斗的斗、关的关、跑得跑、逃得逃,他就是写了信也没有地方可寄。
过年的时候,知青点的知青们哪怕是借队里的钱也要回趟家,大包小嘟芦的背着一年的收成,小米、高梁、大芸豆------知青点里就剩下阿根一个人留守,他没钱回家,家里也没有要探望的人,冰窑似的知青屋里阿根就是一尊会喘气的孤魂野鬼。大年三十墙角耗子洞里的白毛老耗子陪着他过的,新年旧历年到阿根这里都一样——倍加孤独与寂寞。
阿根麻木了,从身体到思想僵化到了石头般的冰冷,随着日出日落度过了他生命之中最华丽的日子。他暗自流过的眼泪涸竭了,他曾经有过的笑容埋葬了,呆滞的目光里透着对人性的渴望,愚钝的步履里显示着生活的艰辛,阿根成了一个能说话的哑巴,阿根的心死了------
阿根没事的时候,便到没有人去的野河,因为这个地方没有人,阿根才觉得自己像个人,他呐喊着,呼唤着,青山听见了,大地听见了,身边的野河听见了,他有时一头扑倒在草地上,他有时一头扑倒在雪地上,他真愿自己的身体与大地相融,只有此刻儿,他才觉得自由回来了,自由多好呀,自由是天空中的一缕清风,自由是大地上的温暖阳光------每次回来的路上,那无形的枷锁又重新箍在阿根的头上,阿根想孙猴子七十二变可谓是神通广大,可是它也无法挣脱‘金箍咒’的束缚,孙猴子一个跟斗飞十万八千里,还是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儿,何况我只是一只进化了的小猢狲,唉——人生有命富贵在天呀------
人生活在一起,寻取得是一个心理平衡,失去平衡的杠杆,平衡的心里便失去了安宁。阿根不平衡的心被一次又一次地刺激着,参军他不是红五类,上大学没有他的份儿,办因退太难,惟一能办的是病退,可是他身上的这些病,除了头痛脑热的还真没大毛病,更量不出一百八十的高血压、测不出颤抖的心脏病,也没得肝炎肾炎,连出血热都没得过,阿根真想天降一场大病,回不了城死了也好,欲死不能的阿根的心的的确确的死了,报纸杂志上掀起了邢姐姐的扎根还是拔根的大争论,让阿根看不到希望,阿根连死后埋哪都想好了,野河就是他阿根的归宿------
阿根啊,绝望了。
读这文章,心系阿根的命运,被作者打动。
经年累月苦捱磨,
挣到八分再无多,
失去自由心已死,
唯一喜爱是野河。
不希望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