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还脸朝黄土背朝天在夕阳余辉下挥刀砍草的橡胶林中时,一条让少男少女们兴奋不已的消息在胶林上空久久回荡。受这消息的折磨,全身再没了丁点的力量,双眼不时的向排长的方向眺望,只盼着排长那既让人仇恨(出工的哨音)又让人期盼(收工的哨音)的哨音穿过人高的草丛飞进耳廊。
收工罗!收工罗!!收工罗!!!当排长的第一声哨音响起,胶林里顿时欢呼雀跃。
事务长站在路口迎着收工的队伍大声喊叫:各班班长带着脸盆到我的草房报到。掌声响彻云霄!
我所在二班班长是个上海知青,由于艰苦而繁重的体力劳动让他正在发育的身体不堪重负,后背的“罗锅”一天更比一天显眼。这时的他已顾不及洗脸擦汗,提着一个硕大的脸盘就往外跑。当他端着脸盘回来的时候,“罗锅”消失在他灿烂的脸庞后。
到边疆两年了,第一次嗅到月饼的芳香,我手棒分到的两个月亮嗅了又嗅,看了又看,最后实在忍不住一口咬去一大半。月不再圆,只有蜜样的香甜游荡在腹腔。
余下的一个月饼不舍一扫而光,我要留到月色当空的夜晚与故乡的妈妈分享。
早请示晚汇报的仪式结束后,我们班几个知青名自拿出余下的一个月饼来到草棚外芭蕉树下,泪眼透过长空遥望故乡,默默地问一声:中秋夜的妈妈,您还好吗?!
又到中秋
中秋节又要到了,每年的这几天,我都会回想起当年在兵团第一次过中秋节的往事。那时下乡的第一年,“每逢佳节倍思亲”,作为“团圆节”的八月十五,让我们这些远离亲人的知青们的心情都有些波动,虽然在那“破四旧”的大形势下,这个节日已经被淡漠了,可毕竟是个“节”啊。连队的秋收已经开始了,一个接一个的“大干”、“比忠”把大家搞得疲惫不堪,只是晚上看见天上的月亮日渐变圆,知道要过节了。连里有的昆明知青家里还寄来了月饼,我们这些北京的,几乎家家的家长都是还在“水深火热”之中,自顾不暇,根本顾不上我们的感受,看着昆明同学接到的的包裹,我们真是“羡慕、嫉妒交加”,连队领导恐怕也把“中秋节”当成了“四旧”,从不提起,只是在那天为配合“大干”杀了口猪,每人分到了炒熟的八两肉片,当年我们还不会喝酒,看着老同志家家围着饭桌,又是酒又是肉,热闹得很,而我们男生宿舍冷冷清清的,……好在饭还没有吃完,几个昆明同学悄悄来到我们宿舍,手里端着切成小瓣儿的月饼,说是请我们吃粑粑——火腿坨。只见那已经切成三角形的月饼,就像被切碎的满月,看着是圆圆的,但中间的缝隙还是显而易见的,缝隙中可以看到有红红的肉丝。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和品尝到云南的火腿月饼,真是人间美味,昆明同学一直在说:“这是‘吉庆祥’的,别看包装上的‘向阳’!”后来过了好久,才明白了这句话,原来云南最好的火腿月饼是老字号“吉庆祥”出的,“文革”中破成了“向阳糕点厂”,原来我们吃的是云南的顶级月饼。虽然从小年年都吃月饼,但这在瑞丽吃的火腿月饼却在我心里印象最深,一是离家后的第一个“中秋节”、二是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三就是第一次吃云南的月饼,……现在想来,当年还没有“天下知青是一家”的说法,但知青之间已经把地域、语言都打破了,真的把大家都当成了亲人。
四十一年过去了,当年的明月还一样照着我们,不管是北京、昆明、成都、上海、……月光一样清澈,月亮一样圆润,我只想问一声:他乡的老知青,你还记得当年的明月吗?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分吃的“火腿坨”吗?还记得我们共同生活、奋斗过的红土地吗?
祝知青战友们中秋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