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对越反击战中的经历
四营北京知青刘纪元口述
五营北京知青如歌整理
作为共和国的同龄人,我虽走过了六十年的沟沟坎坎,但记忆最深刻的却是三十年前的那场边境战争。
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即将打响,为了配合部队的攻击行动,上级命令我们坝洒农场和临近的南屏农场共同组建一支担架连,随时听令,随部队前出越南执行救护任务。
那时,我在原河口农场坝洒十二连任副连长,随着中越边境线上战争气氛的日益浓厚,农场停止了日常的生产活动,我也按要求把爱人和孩子送回了北京。担架连的集结命令下达后,我奉命带领我们连的五名职工来到了河口集结地,我们这六个人中,大的四十出头,小的刚过二十,我则被任命为担架连的文书。
担架连大约有六七十人,大部分是当地沙族职工,我是仅有的一名北京知青。担架队随部队的师野战医院行动,配发了除帽徽领章外的全部军用行装。我们每四人为一组,为了防身所需,除了那副担架,每组还配发了一支步枪和二百发子弹,个人还外加了两块压缩饼干,一瓶净化饮用水的药片,那药片,一片可以净化一壶水,不论那水有多脏多浑浊。
战前的训练很简单,除了政治学习和动员外,最重要的就是练射击和挖猫耳洞。所谓的猫耳洞,就是在向阳的坡地上挖个高约一米,宽约几十公分的只能容一人隐蔽的洞穴。那洞穴如猫耳朵眼一样狭小逼仄,进出要低头,站立要弯腰,下雨水倒灌,晴天暑气蒸,那种憋闷难受的滋味,非亲身经历是难以体会的。
记得部队发起攻击前的那个晚上,我们被调到了洞坪待命,入夜后,卷曲在仅能容身的猫耳洞里,四周万籁无声,我想起了自己从北京来河口这十年走过的路,想起了我的爱人和孩子,想起了自己战前刚刚递交的入党申请书。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象自己在申请书中所说的,经受住战争的考验,不怕流血牺牲,为祖国利益而战,为北京知青争光。
我旁边的猫耳洞里隐蔽着我们连的沙族卫生员,他是被我动员来参加担架连的。最早的名单中并没有他,我看他因为犯过“错误”,受过处分,在连队一直抬不起头来,便给他出了个主意:上前线参战,为国捐躯了,咱算是烈士,活下来,立了功,就可以去掉身上那个沉重的包袱。他同意了,随我来到了担架连。
2月17日凌晨,攻击开始了,解放军战士把竹子砍断绑在身上,借助着竹子的浮力,冒着敌人的炮火武装泅渡红河。越军被击垮了,我们也很快接到了出发的命令。
那是开战后的第一个晚上,我们担架连的两组担架接到命令,通过架设在红河上的浮桥进入越南执行抢救任务,一个从前方回来的解放军战士为我们担任向导,这是我们担架连执行的第一次任务。
行进在越南漆黑的山林里,因为紧张,也因为陌生,我们迷失了方向。走着走着,一排子弹呼啸着从前面扫了过来,带队的担架连副连长是个经历过朝鲜战争的老兵,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就问担任向导的战士:“我们的方向是否错了?”那战士看了看地图,坚持说没错。在战场上,服从命令是不能讲条件的,我们只能冒着越军的子弹继续前进。但情况越来越糟,再往前走,四周的枪声更加密集,嗖嗖的子弹不断从头上飞过,不久,那个解放军战士也被击中负了伤,见此情况,副连长知道不能再犹豫了,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碰到了一队侦察兵,他们很惊讶我们怎么跑到了这里。原来,我们已经越过了双方军队的交火线,我们跑到了越军阵地上了。真是太险了,如果不是副连长的经验,那天晚上我们也许真的就回不来了。
担架连全部开进越南是在战争爆发的第三天。那天晚上,因为怕有伏击,上级没有让我们进驻越南村寨宿营,大家将就地睡在潮湿的路边,虽然有岗哨巡逻,但谁也睡不着,生生坐在那里熬了一夜。天终于亮了,我们进了村,除了老人小孩,村里没有一个年轻人。怕街巷里埋有竹签,怕井里投了毒药,我们既不敢四处溜达,也不敢喝越南人的水,饥渴成了当时最大的问题。
关键时刻,我带来的那个沙族卫生员起了作用。中越交恶前,两国边民的交往是非常频繁的,特别是当地少数民族,往往还与越南那边有着联姻关系,因此,语言的沟通对他们来讲不成问题。我们在村里找到了一个越南老头,这老头挺友好,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我的沙族翻译告诉我们,老头说他不害怕中国的解放军,他还知道我们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老头告诉我们,村里的水井没有投毒,可以喝,为了验证自己没有说谎,老头还自己先喝了一碗。
喝水的问题解决了,埋锅做饭也就容易了,我们也很快随部队医院驻扎到了越军逃跑丢弃的兵营里。
当年,因为条件艰苦,危险性较大,部队的轻伤员大多在前线进行了临时医疗处置,担架连的主要任务是及时将重伤员转移至野战医院。虽然我们并没有直接在敌人的炮火中抢救伤员,但这并不意味着担架连可以远离危险。
一次,我们的一付担架从前方转移下来一位重伤的副团长,在趟过一条小河时,越军的高射机枪从后面的山头打过来,子弹直接击中了我们的两个担架员,尤其是后面的沙族担架员,肠子都被打穿流了出来,但他用手紧紧捂住伤口,硬是坚持着把副团长抬过了小河才倒下。我们的沙族担架员牺牲了,另一个担架员小腿也负了伤,所幸的是那位副团长没有再受第二次伤。
战后,牺牲的沙族担架员被追认为革命烈士,并被追记一等功。
河口这边的战事进展的似乎很顺利,到了战争后期,我们基本上处于休整待命的状态,直到中央撤军令的下达,我们才随着部队野战医院回到了祖国。
由于在担架连的出色表现,战后,我被评立了三等功,还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79年夏,我办理了困退手续,终于回到了阔别十年的北京,1990年,我的爱人和孩子也按政策来到了我身边。我们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但我却永远忘不了河口农场的山山水水,忘不了自己亲历的那场边境战争。
太精彩了.我也去过越南,不过是2007年春季,在河内胡志明陵墓前有一群越南老兵戴着勋章在合影,我们老总说:走,我们去和他们合个影吧.我说:别忙,问一下他们是不是中越之战立的功,一问翻译,果然他们是中越之战立的功.
纪元文章中提到旳战前集结地在坝洒农场十连,当时有你们担架连,还有炊事连,迫击炮连,当晚十二点分配完毕,有北京重庆成都等地知青,大家依依不舍,含泪告别,如今大家都还活着,甚感兴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