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准备画册资料时,上网查到一篇关于滇越铁路人字桥的文章,特转载如下:
重走滇越铁路 人字桥上的死亡之舞
桥有墩,它是桥,却没有。那么,它靠什么来支撑?答案是靠人。它架设于两山之间,靠什么接轨?回答还是靠人。它就是滇越铁路上的人字桥。据称,曾经有800人为它命赴黄泉,平均每米桥身垫付了12条人命。
一路的寻访中,铁路沿线上,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在波渡箐站与倮姑站之间有那么一座桥,那里曾经尸横遍野,法国报纸曾将这座桥的修建过程称为“死亡之上的舞蹈”。
悬崖绝壁间架起人字桥
3月9日,我们决定从波渡箐站出发,去探访这座用800条劳工性命铸就的桥梁。这个站距人字桥约10公里。据资料记载,滇越铁路是全国最为崎岖的铁路,而滇越铁路最艰险的地段,便是波渡箐至倮姑这段约20公里的铁路。
滇越铁路跨过云岭莽莽的群山,来到波渡箐和倮姑站间的南溪河时,青山耸峙,山尖高耸入云。山顶的雾气常年与云天连成一片,即便炎热的夏天也不会散去。从铁轨左侧向下望,山体从南溪河谷几乎垂直的角度拔起数百米高。紧邻铁轨右侧的是被凿开的岩石层,山体外部包裹着厚厚一层岩石,100年过去了,挖凿的痕迹仍清晰可见。可以想见,百年前施工时,全靠民工一点点“啃”出了这条仅容铁轨穿过的岩石路,这种艰辛令人感叹。山脚下的南溪河水已经很浅,偶尔可见暴露出来的河床,河对面的山脉与这边平行,高度相差无几,从这边看去,隐约可见对面山腰上的铁轨,两条巍峨的山脉隔河对峙,南溪河将它们分开,而人字桥将它们连在一起。
沿途均无人迹,也没有火车开来。天气很热,甚至能听到汗水从脖颈滑落的声音。这一段铁路曲折成“几”字形,是整个滇越铁路隧道最为集中的地方,从波渡箐站到人字桥,约10公里的铁路上,我们且行且停,进入黑暗再走入光明,在明明暗暗中打着手电筒穿越,恍若隔世。遥想100年前,在这些黑森森的隧道中,劳工们一凿一凿地靠手中简陋的工具披荆斩棘挖出这人造的隧道,何等艰难!明明暗暗间,快到人字桥时,我们数了一下,共有13个隧道。
“挖隧道时一次死了600人”
人字桥被称为世界史上的奇迹。许多资料称:这仅有67米长的桥梁,就有800名劳工为它丧身。一百年前,筑路工人在深山绝壁中将人字桥横空架在高100多米、相距50多米的峭壁上,历经百年而坚固如斯,在当时的建筑和科技水平下,唯有用血肉之躯才可能把这个杰作完成。
行走探访的过程中,铁路退休职工曾汉聪曾告诉我们,人字桥堪称世界杰作,在建人字桥前打通其两边的20多个隧道时,就死了不少人。他曾在腊哈地派出所工作过,今年80岁了。1986年,派出所曾组织人员沿着铁路线查访。曾汉聪说,当年的寻访途中他曾听到这样一段故事:人字桥附近隧道奇多,当年工人们开凿隧道时,有600名工人曾集中在靠近人字桥的一个隧道内施工,隧道开凿将近一半时,一个雨季的傍晚,600名正在干活的工人蜷缩在隧道内避雨。雨越下越大,隧道内的山体突然滑坡,山上的洪流倾刻间将隧道冲垮,而600名工人被洪流沿着山坡冲下南溪河,全部淹死在河里。这次事故在工地上引起极大恐慌,成批的工人开始逃跑,工程进度也受到很大影响。从此以后,监工们加强了对工人们的监督,甚至在干活时将他们的辫子拴在一起,遇到特别艰险的工程,也尽量安排在雨季前完成。
停停走走,下午5点,我们终于看见人字桥全貌,此时,距离人字桥还有约2公里。悬崖峭壁之间,一个钢铁之躯铸成的“人”字稳稳挂在半空,它的两只脚分别“踩在”两边垂直的山体上,两只臂膀展平成一字,横插进峭壁之中,100年了,它历经风雨巍然不动。
建筑成就载入《世界名桥史》
人字桥全长67米,跨度为55米,连接在两座相距67米左右的峭壁之间,桥的两边都设有1米多高的护栏,下面是100米深的河流峡谷,人们管这河叫四岔河,谷底的河流已经干涸,几块圆形的巨石裸露出来。站在桥上,峭壁间回旋着的冷风令人不停地哆嗦,往底下一望便头晕眼花,真怕不小心掉下去。开远工务段的巡道工李师傅说,过去,人字桥上是不许人往下看的,火车经过时,必须用窗帘蒙起窗户。现在,开远市铁路公安处保安分队负责守护人字桥,出示证件后才能站在桥上。
人字桥的全名为“五家寨人字桥”,在我国,仅有这座人字桥和隋朝工匠李春设计的赵州桥载入《世界名桥史》。资料记载,人字桥的精髓在于在两座绝壁之间以人形横空飞架,不用一根支撑墩,桥身悬空,距离地面100多米,在当时也不可能花巨资建设如此之高的桥墩。它的设计突破了当时最高的桥梁建筑水准。这座桥桥身全为钢板结构,2万多件钢铁部件由螺丝钉和螺母铆合而成,没有任何焊接痕迹。历经百年仍完好如初,其建造结构理念与埃菲尔铁塔如出一辙。
就是这样一个杰作,许多有关滇越铁路的资料上,都有这样一段话:“人字桥全长67.15米,仅修此桥平均每米的长度垫付了近12条人命。”法国的报纸将这段筑桥过程称为“死亡之上的舞蹈”。
200劳工 肩扛5000公斤铁链
人字桥为双重式结构,下部为三铰人字拱,由两个等腰三角形桁架拱臂组成。拱臂底部支于山腰间事先设计制作好的两个铸球形支座上,顶部合拢后连接于钢枢上。为了适应云南山大箐深、坡陡流急、交通运输只能靠人背马驮的特殊条件,所有钢构部件在设计时,单件重量设计在100公斤以内,长度限制在2.5米以内。实际上,大部分部件均只有1.2米至1.5米长,钢梁限高4米,宽4.05米,这样的部件大约两万个。而架桥用来牵引的钢索,是由数百名工人一起徒步扛上施工点的。有两根吊装用的长355米、总重5000多公斤的铁链就由200名劳工用肩抗,排成600米长的队列,如巨龙蜿蜒爬行在崎岖的小路上缓缓而行,历时3天才运到工地。
“我听说人字桥施工的人不算路工有千把人,经常作业的桥工有800多人。他们要挖洞、填坑、竖支架、灌水泥,施工太难了,一不小心就像崩落的石块一样掉下去死了。”如今早已退休在蒙自的80岁老人许贵光回忆道,在他10岁时,他的父亲许官生就因为参与人字桥的修建而病逝。最初,许官生的工作是从山下用肩膀将钢制铆件扛上山,10多人扛一根钢筋,而5万多部件,天天来来回回地运送,有的工人累死在了路上。
悬空凿崖 兄弟三人只剩老二
材料运到工地后,最难的是安装,要在相隔50余米的绝壁上打眼将桥梁固定绝非易事。65岁老铁路工人张师傅曾听长辈们说:“当年修人字桥太艰难了,在那里每往悬崖上打一锤便能得到半块大洋。”从河口沿途采访下来,人们都这样说。
我们在离人字桥几公里外的大山里找到了一户人家,主人杨正亭已经70多岁了,他也听过类似的故事,“我很小的时候听说从山顶上用千斤索系着腰部悬空而下。工人从山顶用绳子拴牢后垂下来在峭壁上打眼,打一锤法国人就给半个大洋,许多工人还是摔死在桥下,尸体顺着河水飘走。”当年在这里施工时,劳工都不敢穿衣服工作,因为峭壁间的山风特别强劲,衣服一旦勾挂在岩石上或者树枝上,极易造成劳工跌落悬崖。有一家四川人,弟兄三人都在人字桥建筑工地上,不到一年时间,老大与老三均摔死在谷底,只有老二活着回家。
“在人字桥用炸药打眼也是按照炸药灰的重量算钱。”曾汉聪说,工人们悬挂在半空靠人力打眼时,碰到坚硬的岩石根本没有办法,必须用炸药将其炸开,负责爆破的工人从山顶被绳子放下来后,悬在半空填埋炸药,这活几乎没人愿意干。法国人想出一个办法,负责爆破的工人每天傍晚下工后可以凭当天打眼留下的炮灰重量算工钱。重金引诱下,一些工人还是硬着头皮去悬崖上爆破,然而,很多人还没没拿到工钱就葬身河谷。
如今,人字桥附近几乎没有人烟。杨正亭说,人字桥修好后,当年很多在此工作的筑路工人马上返回故乡,这是一段令他们发抖的惨痛记忆。他们不再愿意去追忆。人字桥工程历时20个月零26天,成功飞架。它成为世界桥梁史上的一个奇迹,也成为中国劳工死后的安身之地。这800劳工,最终没有姓名没有墓碑。
■延伸阅读
人字桥设计者 法国人or中国人?
由于人字桥施工段险峻的地貌与巨大的工程难度,法国铁道部早在1904年底就在本国采取招标方式,在报刊上刊登征集设计方案的启事,三个月过后收到方案二十余种,然均不太理想。
鲍尔·波丁是法国有名气的桥梁专家,她也画了一个草案,总觉得不理想。有一天,她去裁缝店做衣服,与老板闲聊中,老板手上的剪刀无意间掉到地上,剪刀的两个角正好张开插在地板上,构成了一个汉字的“人”,人字桥的设计方案由此孕育而生。这只是其中一个故事版本。
曾汉冲也听到一个设计人字桥故事的中国版本:设计师是中国的一对父女,法国工头通过强硬手段将父女两人逼迫到悬崖边,命令他们设计桥梁方案。这对父女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人字桥的设计方案。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人字桥施工完成时,这对父女却被法国人杀害在人字桥边用以祭桥。中国的劳工们敢怒不敢言,悄悄将他们埋葬在人字桥下的谷底。
本报记者 邓建华 陈邦艾 图片 本报记者 金林
滇越铁路留下了记者的足迹
走过了人字桥,我们最为艰难的一段路程总算完成。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后面,是稍带法国浪漫色彩的碧色寨站和开远、蒙自、个旧在向我们招手。
一路走来,说实话,很累很苦,累在体力,苦在寻找。尤其是到了河口,炎热让我和随行文字记者陈邦艾和摄影记者金林都开始头痛。找人是我们最着急的事。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随即找到了80多岁的老人,可惜她听不见我们说话。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修路者的后人,结果回答的是“那时才出生,父亲就死了,什么也不知道。”在一路的寻找中,大多是揣着希望,带回更多失望。记得在山腰车站,为了找到更多听说过“万人坑”的人,在村寨中寻找,农家户户都有狗,金林随时提着一根在地上捡的竹竿防备着。
一路上,难挡的炎热和头疼症状让我们在河口和山腰站间6公里的路程上喘着粗气走了四小时。小陈好学,出来就背了四本大部头,他负重最多,晚上还要看资料,但他却不吭一声。金林则更惨,不仅背着他那重达10公斤的照相器材,在后面的三公里的路程上,又帮我背上了6公斤重的包。那晚,金林和车站职工打上了篮球,我和陈邦艾则因中暑症状头疼欲裂睡到第二天。
采访虽然艰辛,但总算有成果,这是欣慰的事。加夜班将稿子写完,又继续第二天的路。铁路线上如无人家,我们会陷入绝望,越走越崩溃。只要听说一点蛛丝马迹,又特别兴奋,甚至有兴趣沿途摘下一串涩涩的香蕉塞入口中。
“且行且珍惜”,套用部门领导的问候语,我们当然会一路珍惜身体,珍惜来之不易的线索,珍惜这次不一样的旅程。
生活新报 记者 邓建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