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
村居之歌
当幽冷的月光静静照临时,
有谁还去采那易逝的蔷薇,
把贫寒的茅屋精心装饰,
为那袭人的香艳深深叹息;
在年轻的充满断想的心里,
优雅浪漫的情怀正在消逝。
当晚钟飘过雾霭沉沉的原野,
苦涩的心已然麻木而沉郁。
发朽的木格窗子,低低的门楣,
昏朦朦的夜色从窗隙洒进屋里,
炊烟饱含浓辣刺鼻的气味,
夹墙内的人们已经倦首低垂。
夕阳又返照出幽渺的微红,
在沾满汗痕的脸上轻轻拂拭,
那血红的一抹多么忧郁啊,
早些时候还没有这样的体会。
只有这时才显出生活的气息:
在暗影中洞开着的衡门里,
扎着围裙的妇女出出进进,
扬着唱歌般的嗓音呵斥孩子,
招唤正在到处觅食的猪仔。
在这被遗忘的世界的一隅,
她们默默度着艰辛的青春,
直到七十岁埋进冰冷的土里。
我默然思索,纵目远视,
不免掠过愁烦的情绪几缕:
生活就像平庸的村俗夫子,
没有激情,没有奔放的诗意;
生命和青春绘就的线条
正向可悲的方向飞速滑去,
使你与另外一个世界接近,
又带着那个世界麻痹了的苦趣。
我怀疑,那哲人的犀利目光,
是否曾瞥向这片荒漠的土地,
曾在这自生自灭的生命中,
冥感闪着生之光芒的真理。
那荆棘的冠冕被反复夸耀着,
没有丝毫哀矜,却有很多虚伪。
难道在这云霾遮蔽的土地上
便寻不出更加明亮的光辉?
一派深重的夜色涨泛开来,
弥漫着四野的丘岗坡陂。
在摇曳的昏黄的烛光下,
人们神色淡漠,沉默不语;
蹲在爬着蜥蜴的角落里,
捧着半空的大碗,嚼着刺口的苞粒,
和着饱含丝丝苦意的苣贾菜,
嘴角还感受着汗水的咸味。
在北国的小小的村子里,
在无边夜色的氛围里,
生活着穷困褴褛的人们,
我们大家都是这般穷困褴褛。
也许那生活的陈腐的教条,
还会将诚朴热烈的信念窒息,
但奋臂于草莱的艰辛经历,
却使我们坦然自处,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