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赶上队伍时,没见到他们抬着那个受伤的哥们,班长黑着个脸,不回答我的问话,卫生员告诉我,那哥们死了,遗体被放进了一个铁路涵洞里。我回头看看,只见那灯龙已经穿城而出,朝我们这边来了。我们的人早就跑到山那边去了,原先的先头部队变成了垫后的,我这个班是最后面的。有什么可说的,跑吧。跑了几天后,被一伙民团打了个埋伏,死了好几个兄弟,我屁股上也挨了一枪,被班长和几个弟兄轮着背回根据地来。到根据地时,我自己都感觉到半拉屁股上那些蛆虫的蠕动。之后部队就把我送到昆明四十三医院治伤,医生告诉我,要是没那些蛆,我早就被感染致死了。
下面是我另外一个朋友的经历:
我们刚翻过山顶见到腊戌城,就接到后撤的命令,一开始还很有秩序,后来就乱了套。当官的都不见了,打了两仗后,眼看着死了几个弟兄,有两个受伤的也被民团给俘虏了,其他弟兄们也都跑散了。我先是跟一帮腾冲人走在一起,有天晚上大家正在山坡上睡觉,被民团偷袭过来,又打散了。我找了个竹蓬躲了一夜,次日早上我看到一伙景颇营的路过,就跟他们走在一起,他们当中有人会说本地语言,到寨子里还能要到吃的。走了两天,又被缅军直升机打散了。我背上也受了伤,在山上躲了两天。等到伤口不怎么疼了,我才偷偷地于夜间摸进个寨子,找到个老乡要了些吃的,跟他换了衣服,枪也给了他。以后就昼伏夜出,饿了摘野果吃,渴了找山泉水,也不认识路,只知道应当朝北方走,整整走了一个多月,才七拐八弯的走回了根据地。找到我们班以后,仅剩的几个弟兄都认不出我来了,因为我那时已是骨瘦如柴,衣襟褴褛,胡须满面,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可气的是那个河南藉的从正规军来的连指导员,他不但不表示一点慰问,竟然责令我回去把枪找回来。我们班几个兄弟当场揍了他一顿,第二天就把我抬回了瑞丽县医院,全体溜了号,回来继续当知青。
我这两位朋友后来的遭遇也大不相同,前一个伤愈出院就按伤残军人待遇安排到一家大厂当保卫干事,后来又进了公安部门。后一个则又在农村当了五年知青,最后一批被招工进了一家小厂,现在已经下岗了。
事后总结,大家才发觉这次咱们“共军”吃了个大败仗的问题是过于轻敌。那缅甸裙子兵几乎是未发一枪一弹,就把缅共近万名精兵打得弃甲而逃,靠的只是战略方针正确。当时,缅军有两支精锐之师,一支由美国西点军校毕业的军官指挥,另一支则由苏联培训的军官指挥。他们早已洞悉“共军”意图,将计就计佯做援南坎之状,暗中却在腊戌周围伏下重兵,等缅共入瓮。照常理,缅共此役极可能全军覆没,片甲无归,可能是缅甸政府怕惹恼了中国人,网开一面,放走了大部份缅共,大多知青也因而得以生还。但也还是有一批知青,从此留在了异国那边的大山之中,尸骨至今不知散落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