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杏 (作者:王侠) 【一】
杏树,春天开白色或淡红色花,它的果实是杏子,果肉有酸有甜,果肉果仁可做果脯,果仁可入药,据说常食杏可防癌。
我在陕北甘泉的第一个夏天就想着:听说山里有的地儿有好多好吃的杏,就四处打问它们都在哪儿?看我这么入迷,那里的乡亲就开我的玩笑,说:“山里有哼儿(他们当地管杏叫哼儿)的地方,都有山神的小女子守着咧,她不让人吃她家的杏,每年王母娘娘的蟠桃会,就叫人来摘了供各路神仙品尝,你看额(我)们谁敢去克?!”我说我敢去,就是不晓得去哪儿摘?放羊的老胡看我这么实诚,就说咧:“额看你这个后生(小伙子)就想着吃一口口咱陕北山里的甜哼哼,额就舍命陪你一下子,明格(明天)就克(去)。”我高兴的跳了起来,大叫:“看额明格把山神女子的杏给偷摘回来克!”副队长红子也说:“额也请个假,明格去摘杏。”
天随人愿,改日天空湛蓝,白云飘逸,柔阳和煦,漫山翠绿,我们三人他两个担着笼(筐),我一个背着包,他们说担笼会让哼儿是浑的(整个的),我那里听呀,说背的多才是我的目地。我们出了村,就过了河,向安家坪的山里走去,平时只是个劳动,整天和干活的地打交道,没空到深山到森林中,今天算是开了回眼,这山里到处是奇花异草,我好喜欢,一会儿摘个花,一会揪个草,闻过来闻过去,耽误走路,他们俩个叫我跟上些、跟上些。山里气候多变,还没到地儿,下起了细雨,他俩换上草鞋,让我也换,我说球鞋好走(那会他们只有土布鞋),我心里很为今天穿双新的鞋一直高兴哪。在雨中,我们到了,那是杏的山,满山窪里就是个杏,我跑着摘,这个吃呀,他俩说,不要吃多,好的还在后边哪儿!我不听,自己都不是小孩了,我这么年轻,吃个三俩斤是没问题的,老子放开,让那个山神女子掉泪哭呀抹呀去吧,老子今天来就不白来!
红子说:“你们而格(现在)面前就有个文化的人,还是个北京人呢,看看上眼不上眼?”那几个不信:“少胡咧咧哩,北京人跑到这达干啥来?糊弄额们瓜女子?”红子一连说,你们要有文化的,给你们说了,你们又不信,你们让他说几句话,就晓得哩!那几个女子就说,人家许是,但转一转就又回京城里克去了。红子说,那哪能呢,毛主席让他们这些京城里的洋校(学)生就是到山沟沟里来上山下乡的!
摘 杏 (作者:王侠)
“北京后生(小伙),给额们几个妹子摘上几颗好的哼儿子让额们尝尝!”树下的几个榆林(陕北分榆林专区、延安专区,榆林没安排北京插队学生,当年那里比延安还要苦)女子仗着人多势大,向我进攻了,领头的就是唱歌的那个,长的十分俊俏,大眼睛水汪汪,一束大辫搭在胸前,肤色白里透红,穿着粉褂蓝裤,就是个往树上看我。我那里受过这般理遇,慌的不知咋办好,好在还有老胡、红子,老胡冲着我这边叫道:“给她们摘下来一篮子,女子把你们那个篮子递上克(去)。”我慌忙接过,快快地在树上摘了一篮,交给了她们,就出溜下了树,跑开,后边是一阵咯咯大笑。
老胡和红子也下得树来,红子向那几个挑逗:“你们谁格看上这北京娃,今格就归哪个了,看不上额就带回克。”那边接着说:“当真?”老胡也掺和起来,:“当真、当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几个里又回话:“那个北京后生可看上额们谁个?”老胡:“你们谁个最漂亮就是谁个,还能要个歪瓜裂枣不成?”我埋怨老胡,老胡说,这是好机会,我说那我愿意才成呀,可--- ---。没等我说完,那几个就把唱歌的女子推搡过来,还说她叫‘杏’,是初中生,是榆林城里城外有名的小美人呢!我不敢耽误下去,叫着红子和老胡就急着要走,他俩个也就赶紧担起了笼(筐)起身,那个叫‘杏’的真是了不得,大声说:“今格安家坪村上有唢呐和三弦子表演,你们不要回克了,就在这村上生着(呆着),额大(父亲),额在村上的叔叔会照应你们!”我背着一大袋子杏就是个跑,老胡和红子笑道:“她们吃不了你,看把你吓的!”我们走的就要转弯时,后边传来‘杏’的三弦腔调:“弹起那三弦,定起个音,北京人跑起来赛兔仙,怕额要了他的钱,将来你做了大官,要回转,别忘了陕北穷人的情感,掌管了江山,更要好生管(好好去管),额们在天边也坦然--- ---。”
等我回到村里,那袋子杏成了杏酱!(全文完)
很浪漫,很有诗意哟,难得的一篇记实散文。
诗有诗“眼”,这篇散文也是有“眼”的:
“弹起那三弦,定起个音,北京人跑起来赛兔仙,怕额要了他的钱,将来你做了大官,要回转,别忘了陕北穷人的情感,掌管了江山,更要好生管(好好去管),额们在天边也坦然--- ---。”
此“眼”之谓也。个见这一句乃画龙点睛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