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困局
(一)
他回来了,从遥远的北疆回来了,像那些当年满怀一腔热血的少男少女们一样回来了。没有住房,没有工作,没有一个容他栖身立命的地方。为了儿子父亲不得不提前退休,为他腾出一个挣钱地方。
Z在北疆的土地上下过大田,开过拖拉机,进老林子里打过山火。为打火烧掉刚刚从北京买去还新着的棉衣,还差一点搭上自己的小命儿。能够回来Z已经是万福了,他不奢侈什么,只想有一个挣钱的地方。家里的几个弟弟妹妹把家中原来的两间平房全占严了,回来的他找不到一张睡觉的铺板,一把容他能安稳坐下的椅子。父亲是个老实的建筑工人,在单位干了多半辈子。为了儿子的生机和前途只好提前退休。办手续时Z的父亲和单位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能给接班的儿子找上间房,那怕是张睡觉的铺板。单位满足了这位干了几十年的老工人的这点小小的要求,在单位的生活区为Z找了一间阴山背后不到十平米由机库截出小房子。
在公司劳资科,Z办好了自己的入职手续。灰土工,一个熟练工种,不用学徒一上班就是一级工,半年后自动转为二级。递上表格,劳资科的女职员看到Z工整漂亮的字体,连连夸赞Z的这一手好字。父亲从生活区食堂借了辆三轮,Z装上被褥锅碗瓢盆和一个折了一条腿火炉子来到了自己的新家,开始了十年漫长的建筑工生涯。
沙滩,Z上建筑业后的一个工地,一座灰色在建的四层居民小楼,楼刚盖到第二层。一个年轻的工长把Z带到工地一角的一间工棚里。推开门,一间不大的屋子,木板搭起的炕(平台)占去了屋子容积的大半,能够自由走动的空间只剩下平台和墙壁间很窄的一小溜。炕上扔着一领已经十分破烂的苇席,块块木板就髁露在苇席下。木版和苇席间可以看到灰色的细土面。平台挨墙的地方放着几只也是用木板钉做的箱子,一个和Z父亲岁数差不多的老工人正坐在平台上在一张画着表格的纸上写着什么。
见工长走进屋,他抬起头:“来的正好,把考勤交给你带走。”
这位就是Z的班长,一个将要退休的老工人。放下刚到的新工人,年轻的工长转身走了,屋里就剩下Z和他的班长。一番叙谈,当然Z按照父亲的嘱托把自己的班长好夸了一通。道理再简单不过了,班长是父亲的同事,也是长辈,是该叫师傅的人。要在这个班里工作,要养活自己,人缘是不可少的。
班长抬腕看了看他那块铮光瓦亮的手表,“该下班了,你先换好工作服吃完饭下午再去上班。”撂下这话,班长空着两手走出了工棚。
Z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前两天刚领来的新工装,脱下身上的蓝色涤卡上衣。工作服有点肥大,系好纽扣挽上袖口后Z一屁股坐在了木制的大炕上。等着吃饭,等着下午即将到来的新工作。外面传来“嘟嘟”哨子连续不断的声音,接着是笨重电机的启动声,“嗡嗡”作响。推开门,Z看到的正是在铁轨上行走的吊车,塔臂高挑,吊臂下黑色的双条油丝绳底部红色的滑轮吊钩上正吊着一笼子红砖往楼上送。口里含着哨子的工人在摆动着手里的小旗,一声长哨响过,吊车停止了走动,铁栅栏的砖笼落在二层的平台上。
外面传来众人的脚步声,接着有东西撞击着屋外的墙壁,还有铁器相互碰撞发出声响。有人迈步走进了工棚,后边还有杂乱的的脚步。Z连忙站起身去迎接他未来的同僚自己的师傅和工友。
又见老冀好文章。我们的后知青时代开始了……
太熟悉的故事情节了,俺也是由陕北病退回京的,回京后为了早点独立养活自己,就是到了一个建筑公司当了一个架子工,架子工不用学徒上班就挣33·66元人民币,一年后转正42·04元的工资,俺下过乡干甚都知足,由于表现好,第三年就长了一级工资,(百分之二十的比例)第四年又长了一级工资(百分之二的比例)俺的工资以是青工里最高的了,后来又脱产去进修,进入管理层,又到中层,进入高层到退休,太熟悉的行业了,不就是盖房的吗,俺就是盖房的出身。
静候下文了,看看俺的同行走的路!
老赵也当过架子工?看来干的还不错。
挣钱吃饭寻找安身之处是许多在返城大潮中回来的知青所面临的大事,可以说是一道很难逾越的坎。我的两个弟弟在刚回城时就不得不住在单位的一间办公室里。一觉醒来,哥俩要收拾好被褥,把桌椅留给白天在屋里办公的人。就这样一直坚持了小一年的时间才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住处。
又见老冀好文章。我们的后知青时代开始了……
文章是开了头,可是否能写好真没把握。但愿写好,不辱版主期望。
回咱板块的写手直罗老赵:我这是在圣人面前卖百家姓。早知如此我何不换个故事讲讲。笑谈!
文章中哪有不周还望老赵多多包含,多多指教。我在这里先谢了!
走出困局
(二)
送饭的车到了,它是一辆带后斗的三轮摩托。两个菜桶一个盖着白布单的笸箩。Z手里拿着刚刚换来的饭票排在一群衣衫不是很干净的同事的后面。他的新工作服太扎眼了,深蓝色劳动布上衣和一条肥大的裤子。两角烙饼一份猪头肉,Z不想吃菜,道理很简单,在农场白菜土豆吃伤了,对于肉他有一种天生的欲望。烙饼卷猪头肉下了肚,端着刚发的白搪瓷碗在饮水桶里接了半碗水,为自己不太充裕的肚子灌灌缝儿。回到工棚里,木板的大炕上已经躺上了好几个人。
“这阵儿没事,”老班长指着木板台子的一边说:“那不有地方,躺上会儿。”
木板台子的边上还给他留着一人能躺下的地方,Z坐在上面没有躺去。已经有人发出了鼾声,头上枕着块包着张废图纸的木方子,抱肩抄手和衣睡去。
“干活了”,Z听出是年轻的工长在喊上班,有几分在农场里喊下地的味道。有人推门进来,:“王师傅,下午等塔吊给瓦工干完活,把二层的圈梁和组合柱打上。”工长在向班长交代下午要干的活。
在工地的一角,在木工电锯棚子的边上,Z和另一个比自己年龄大的工人蹲在地上正在往一个袋子里装垫块。这是一种用水泥砂浆制成的三、五公分厚方正的块状东西。装好半袋,Z在工友的帮助下背在肩上,分量还真不轻。那位在后面托着口袋底儿,Z将袋子背在肩上,从工地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才来到楼房的外挂架子旁。顺着木饭铺设的向上的斜坡爬到二楼的平台上,跨过砌好的青砖外墙,双脚才踏上二层顶子的楼板上。放下垫块,Z的肩头和后背已是生疼,头上几近汗滴。拉起钢筋扎好的套子,把垫块放在钢筋的下面。接下来就是要把钉好的盒子里钢筋下面的木削杂物捡拾干净。下午要浇筑的圈梁和柱子要占整个楼座三分之一的长度,刚好在楼的最西头。东边瓦工正在用红色的砖砌楼的二层内墙,弯腰铲灰伸手码砖。青砖在外红砖备里,在Z看来挺有意思。
塔吊在上灰,瓦工的活还没完。在一台咣咣作响圆圆的滚筒搅拌机的后面,在一堆石子和一堆黄沙旁,Z坐在铁质的双轮车边等着开工时刻的到来。三点、三点半,还不见打灰号令下达。
一个高高的个子比Z大几岁的叫大X的发了话:“五点下班,这会儿还没打上灰(砂浆、混泥土搅拌),这不又得加班了。”牢骚满腹愤愤不平的样子。
建筑工地上管搅拌机上料的地方叫做后台,Z和几个工友下午的活(工作)就是给搅拌机供料。两个人推石子,一个推沙子,还有一个站在搅拌机料斗前负责往里倒水泥。楼顶上没来令这四个人正闲着,抽烟、打盹、聊天。大X来到Z面前,他就是刚才和Z一起背垫块上楼的那位。
“你不抽烟?”大X用不解的眼光看着Z。
可不,在农场男的不吸烟的少。Z也不是从来没吸过烟,当拖拉机手那几年常常加班熬夜。干着活时还好,只要是到了半夜一休息眼皮准打架,脑袋昏昏沉沉马上就要睡去。老职工推推Z的的肩膀递过一支烟:来两口管你不困了。Z像老职工那样狠狠地往肚子里咽了两口,拼命的几声咳嗽。Z连忙摆手又把纸烟递了回去,不过他的困意还真的消失了。Z开拖拉机时吸了两年烟,不过后来他又放下了,从此以后没在碰它。
大X是六五年的中专毕业生,从北京去了郑州工作。他原来的工作单位很不错,活不累工作条件也挺好。父母年迈无人照顾,儿子远在千里之外无暇顾及。从七十年代初大X就开始在北京和郑州两地寻早对调的机会。费了不少周折,托人送礼说尽好话才找到建筑公司这么个对调单位。一个在原单位是技术员的他来到工地当上了个灰土工,说白了和壮工没什么区别。也就是大X个高身子骨壮士,只要是工资不少干什么活都一样。用他的话:费了力气还省了脑子呢;再一说,不是回北京照顾父母吗,只为这一件事,值了。
开始打灰了,Z看了看自己的黑盘东风表,刚好是差一刻不到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