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春节期间,我在家休假。眼见着离年关越来越近了,可年货还一样没买。别人都忙,就我这麽一个大闲人,买年货的事自然而然就落到我身上。
所谓年货,无非是每人半斤花生、三两葵花子,每户两瓶二锅头、半斤粉丝(要有北京市副食本)。今天看来,这些东西满大街都是。当年只有过年时才能买到。
这天早上,邻居们纷纷拿着篮子、兜子往外跑,有人边跑还边喊:“副食店来年货了,快去买呀。”我像得到命令一样,立马拿起挎兜,揣起早就放在手边的副食本,向副食店跑去。
副食店还没开门,门口已经黑压压排了有二三十人。我刚在队尾站好,紧跟着后面又排了几十人。站好队后,我四外一打亮,排队的人除了妇女就是半大孩子,像我这样的青壮年还真少见,站在队里高出别人半截子,真成了“羊群里出骆驼”了。
九点整,副食店开门了。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一些来晚的想往前挤,早来的就喊:“排队去!别加塞。”可某些人就是不听,你爱怎麽咋呼他也不理你这茬。
我这个人天生爱管闲事。看着混乱的局面,我觉得应该出来维持一下秩序。于是我和前后的人说好了,先去维持一下秩序,一会再回来。前后排队的人差不多都认识,即使不认识也脸熟。大家都支持我,希望我能帮助维持一下秩序。我离开队列,来到前边,大声咋呼着:“排好了,别加塞。”看到我这麽一个壮老爷们在维持秩序,想到前边加塞的人也不敢了。
不一会儿,来了几个戴红袖章的工人民兵。这几个人一到,就幺五幺六地喊开了:“大家排好队,都买得上。”我一看他们来了,就自觉的回到原先排队的位置。此时,由于人挤人,我的那个空档已经没了,我只好站在队外,准备等队伍往前移动后再回到队里去。这时过来一个工人民兵,见我没站在队里,就往外拉我:“去,到后面排队去。”我急忙解释:“我就排在这,刚才你们几位没来,队伍有些乱,我到前面帮助维持秩序去了。”那个工人民兵两眼一格楞:“你就排在这?谁能证明?”我说:“前后的人都能证明。”他问我旁边的几个人:“他是排在这吗?”那几个人说:“是。”不知是栽了他的面子还是怎麽回事,那个工人民兵突然火了:“我看他就是加塞的,你们几个都怕他,不敢说实话。”说着一拽我的胳膊:“去,到后面排队去。”我明明是在这排队,凭什麽让我到后面去,我站着没动。他看我没动,就招呼那几个同伴:“头儿,这有一个加塞的。”那几个鸟人立刻如临大敌似的围了上来:“谁?谁加塞?”先头那个一指我:“就是他。”我还想分辨。一个满脸横肉的民兵大喊一声:“敢在这捣乱,带队部去。”
两个工人民兵立刻上来,一人架起我一只胳膊,像押犯人似的把我押往工人民兵队部。
队部设在派出所里。进进出出的警察看到我被押进来个个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似乎与他们毫不相干。
队部里乌烟瘴气,几个民兵正在打牌。一个叼着香烟的民兵坐在一张破旧的办公桌前,斜着眼对我说:“自己说说,今天犯什麽错啦?”“没犯什麽错。”我直通通地答到。“没犯错?没犯错怎麽到这来啦?”“我哪知道,是他们把我带到这的。”“你小子嘴还挺硬,”说着他扔给我一张纸“叫什麽名字,家庭出身,政治面目,在哪工作,犯的什麽错误,都给我写下来。”“我没犯错,写什麽写。”他勃然大怒,两眼一瞪:“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老实,今天就别想回家。”
正在此时,一个民兵走过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头儿,副食店的主任说了,我们的那份他给留下了,让我们下班后拿去。”那个头拿眼瞟着我,轻轻地点点头。待那个民兵走后,这小子恶狠狠地对我说:“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要有本事就告我们去”。那年月到哪告去?谁又敢管工人民兵的事?
胳膊拧不过大腿,在关押我两个多小时后,我被迫违心地写了几句不着边的话才被放出来。
不忘历史 珍惜现在
文革动乱,无法无天!上哪里去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