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分三个语区:西部和南部人说法语,东部人说意大利语,北部和中部人说德语。我们在德语区。
周围的商店、街道、马路、车站、船坞全都是德文标识,当地人只说德语。可我们两个月以后才学德语,所以,暂时还没法跟当地人交流。
小鹏是刚从北京外语学院毕业的大学生,比我高一班。他跟我说,现在每到周末,他都在教一对瑞士夫妇学汉语。这对夫妇计划九月去中国旅游,在这之前想学一些简单的汉语日常用语,并要了解一些中国的传统文化。小鹏和我商量,他想请我给他们介绍一下中国的书法,因为他知道这是我的长项。
我说,我可以给他们介绍,但我不会说德语。程鹏说,那位先生懂英语,太太也懂一点,你们交流没有问题。
星期五晚上,小鹏陪着这对夫妻来到我的宿舍。
贝塔五十多岁,魁梧健壮十分健谈,自己开了一家电脑公司和一家汽车装配修理厂。贝塔的夫人麦琪不到五十岁,身体微微发福,留着短发,性格开朗活泼,她的职业是幼儿教师。
互相介绍以后,我在桌上摆好了文房四宝,逐一进行说明。这对夫妇越听兴趣越浓,并不断的提问:“写字为什么要铺毛毡?”“用碟子代替砚台行不行?”“你说墨分五色,哪五色?不是只有黑色吗?”“瑞士买不到宣纸,用别的纸写毛笔字行吗?”“毛笔是谁发名的,中国人用了多长时间?”“汉语拼音将来能取代汉字吗?”
回答完他们的问题,我润笔蘸墨,在宣纸上写了“贝塔”两字,然后用篆书、隶书、楷书、行书、草书把这两个字各写了一遍。我告诉贝塔,“贝”字在中文里当什么讲,“塔”字在中文里是什么意思。接着结合这两个字不同的写法,讲了中国文字历史演变的过程。完后,我告诉他们,中国书法家常用不同的字体创作同一内容的书法作品,体现不同的书法情趣和风格,作到了“穷变态于毫端,合情调于纸上”。
我怕翻不好这句话,请小鹏来翻译,他翻了半天,也不知是否达意,反正这两口子是听懂了。他们眼睛里充满了对中国书法奥妙的惊叹,同时也对我表露出钦佩的神态。
我抽出三张生宣,运中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一副写陆游的《钗头凤》,第二幅写《沈园两首》中的上首,最后一幅写下首。写毕,提款,撂笔,盖章。
接着,我边解释三首词的内容,边介绍陆游和唐婉的爱情悲剧。讲完后,屋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窗外风曳婆娑的树叶哗哗声和卢塞恩湖的水浪拍打堤岸的声音.
“Per - fect,won- derful!”终于,贝塔慢慢地说话了.
麦琪用纸巾擦拭着眼泪.
小鹏低语一句:“讲得盖帽了。”
其实,不是我讲的盖帽,是因为这个故事本身就感人。像这类“盖帽”的动人的故事,在我们中国历史上俯首皆拾。
我把作品分赠给他们三人,贝塔和麦琪感激不尽,再三致谢。从此,我们几个人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以后每到周末,只要我在学校,贝塔和麦琪就接我出去玩,一直到我的留学生涯结束。
(未完待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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