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鸟的故事（一）乌鸦
我当羊司令员的时候，一年的春天，场院边上的麦圩子土堆上，长着一层绿油油的麦苗儿，我把羊往那一放找个向阳背风的地方休息，我半眯着眼睛享受着春日里难得的温暖，一阵老抱子的咕咕叫声吵得我睁开眼睛，（北大荒管孵小鸡的老母鸡叫老抱子）眼前的景物顿时时让我惊呆了，一只乌鸦正在围点打圆地袭击老抱子身后的十几只小鸡雏，只见那乌鸦一身黑色的燕礼服，迈着坤士步朝着把小鸡崽拢在翅膀下的老抱子蹲着的地方走去，越来越近了，老抱子见状把脖子上的羽毛直立起来，怒气冲冲地拍打着翅膀，低着头朝乌鸦冲了过去，眼看着快接近乌鸦了，那乌鸦才不慌不忙地轻轻一跳，展翅低飞朝外飞出五六米落下，老抱子见没有啄到乌鸦，又继续冲击，两三下后，乌鸦将老抱子诱引到远离小鸡崽的地方，乌鸦以最快的速度飞起来朝着小鸡崽的地方扑去，老抱子这时方才明白——上当了，拼着性命以最快的速度追将过去，还好在乌鸦没有叼到小鸡崽前——赶到了，老抱子把小鸡崽拢到身下，乌鸦见没成功，旧计重使-----三五回使下来，老抱子已经累得气喘嘘嘘、上气不接下气了。眼看着乌鸦的诡计就要成功了，千钧一发之际躲在一旁的我不能不出手了，我拾起一块土块朝着乌鸦扔过去，乌鸦见人人帮忙叫了两声无奈地飞走了。老抱子审时度势见已无危险，急急地护着小鸡崽回窝了。
我亲眼见到过乌鸦叼着挣扎的小鸡崽，从连队的操场上空飞过。
一个深秋的傍晚时分，大家端着饭碗在操场上吃饭，突然场院处传来了一阵阵刺耳的乌鸦哇哇叫声，大家抬头观看，原来是乌鸦的一次大集会，足足有数百只在低空盘旋鼓噪，似一片雷呜的乌云。谁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事，这时只见家属区保管员的老婆王淑香，手里拿着一把大竹苕帚，朝着边盘旋边朝着二号地里飞去的乌鸦群冲去，足足追出二三百米，这时乌鸦的叫声更大了，王淑香扑打着叫骂着，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抱回连队，大家一看原来是她家下蛋最多的老母鸡，被那群为冬季增膘的乌鸦给活活地叼抬走了，幸亏老母鸡的女主人拼死相救，老母鸡这才九死一生。冬天，大群的乌鸦真的会袭击野鸡，有人还捡过乌鸦的洋落那，被追杀的野鸡一头扎到草棵里，柴垛下，而成为过路人的美餐。
正常的年景，乌鸦是益鸟，因为它是鼠类的天敌之一，在灾年它会扰乱人类的生产秩序。一九七四年是北大荒最干旱的一年，冬季少雪春天没雨，连常流水的大干沟也干涸得见了底，人畜用水十分困难，五月种大田，十来厘米的干土层，播种机一过就像千军万马扬起的灰尘遮天蔽日，恰似刮了一场黑尘暴。播下去的玉米好不容易刚刚长三五厘米长，被南山树林里的数百只乌鸦连根拔起，当了有水份的食品。乌鸦正在育雏无处饮水，也是逼到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这事放在农业学大寨的年代，在以粮为纲的岁月里非同小可，谁破坏了我们的生产，谁就是我们阶级的死敌。不管他是人，还是动物，当然乌鸦也不会例外。连长到地里一看，顿时勃然大怒：命令基建排上南山剿灭老哇子！（我当时已经是基建排的大工了）
得令——十几个人全副武装：汽车弹簧板的自制钢板斧，二人拉的快马子大锯，一路高歌猛进杀将南山的树林。南山远离连队，这里的树特别密，树不太粗，多是海碗口粗细，但是树木为了生存争得阳光，棵棵长得四五层楼高，高高的树梢上便是一个个乌鸦的窝，乌鸦是一群居的鸟类，这片林子里有二三百个乌鸦窝。林子里不透风，虽然是五月的北大荒走到乌鸦窝的树林时，我们个个头上冒了汗。乌鸦见到人类的到来，一时乱了手脚，飞将起来，围着树梢盘旋叫闹，一片哇哇声，打破了树林常日里的寂静。爬到树上掏鸟窝是不可能的，惟一的办法就是砍树捣巢，一声声斧砍声，一阵阵大快马子锯声后，便是一棵棵树木倒下的声音，每个鸟窝里都有四到五只快长齐毛的小乌鸦，树倒了鸟窝却不散，鸟窝不散，小乌鸦一个个用爪子牢牢抓着鸟窝里的干树枝，半吊挂在鸟窝上，我们把柳毛子的树皮拧下，把一只只小乌鸦捆绑，数了数少说也有百十只，树林上空的大乌鸦急眼了，不断地叫着俯冲，朝着我们头上又吐又拉，我们把捉到的小乌鸦抬在肩上，慌不择路地撤出‘战斗’似打了一场‘大胜仗’，到连队里报捷去了。每个人的帽子上、肩膀上都粘满了乌鸦拉的稀屎。连长宣布：每家分两只，挂到房后面的菜地，防止乌鸦偷菜吃，乌鸦再也不敢偷菜吃了，挂在菜园里的小乌鸦全被吊死了。
现在看来，这是严重的破坏自然环境，杀了乌鸦、砍了树木，这事如果发生在今天，可能会是另一个结局。上海这个地区到现在还没有乌鸦，听说这是一个城市的自然环境好坏的一个标志，愿乌鸦重返我们的视线：枯滕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这是一副多么凄美的画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