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八年在东北插队的时候。当年还是计划经济时代,在农村拖拉机使用的柴油,烧火取暖用的煤,盖房子用的木材等等。这些物资都比较紧缺。屯里干部想为集体搞点紧俏物资,必须巴结旗里的物资局部门的干部,他们控制这些物资的分配。
在离屯子8里地远的冒山后,生产队去年刚刚开辟一大片荒地,今年就将这片开辟的二荒地划出一块,以礼物的形式交给旗里物资局使用,让他们在这里种土豆,丰富自己菜篮子,生产队还需派人负责看管。互通有无吗。
秋季,当土豆秧下有了手指肚大的果实的时候,该需要派专人负责看守了,保护这块地的土豆不受人和牲畜祸害。保护地里庄稼不丢失的工作叫“看青”,村民一般都不大愿意干这种活,乡里乡亲管严了容易伤人。队长愿意派知青干这类活计,原因很简单,天津知青在此地插队,他们都是独身一人,无牵无挂,在当地没有复杂亲属关系,执行政策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看青工作必须吃住在冒山后二荒地,将有2个月不能回家。可我却不在乎,知青离开天津,住在什么地方都是家。并且我觉得看青这活比起下地干活要轻松很多,于是主动找到队长争取到这个工作。队长痛快的答应了。
生产队去年在冒山后盖了几间房,为了在农忙村民集体干活时,提供农民吃饭休息用。平日派一个单身老年人,在此看护房屋兼作接待。队长在我赴任前嘱咐我说:“那个老头儿姓周,每天为你做饭,料理简单的杂活兼作接待。你只负责巡视各个地块的庄稼。注意道边的苞米地,尤其是那块土豆地。过不多久旗里物资局就该来人了,他们咱可得罪不得。”我听完队长再三嘱咐,回到知青点简单收拾了一下,从队牵出一匹栗色小马,启程赴任。
在山后“看青”的日子可真舒服。我们一老一小两个人相伴,不再干那繁重的体力劳动,每天虽是粗茶淡饭,可一日三餐有人照顾,每天饭后骑马溜达巡视一圈,这就是工作。优哉游哉,天天过着神仙一般的好日子,这是我下乡六年以来最好过的日子,那叫一个美。我很快就熟悉并喜欢这远离屯子的世外桃源了。
几天后,老周头经常有意无意对我说:“附近村民都知道今年天津知青护秋,天津知青对看青十分认真,庄稼今年可就安全了,平常小偷小摸的人就怕天津知青。”言外之意,我每天不用骑马转悠,也保证不会出问题了。
那年东北大旱,我插队的地方很长时间沒下雨了。老农讲:七月十五定旱涝,八月十五定收成,今年大旱已成定局,收成肯定不会好。秋后决算时手中工分再多,分值低也会分不到钱。慢慢地我有一种感觉,今年可能要白干,秋后仍然见不到钱。去年因没钱打票返津,逃票回家的狼狈一幕,今年决不能重演。今年过年回家的盘缠如何解决,必须早作准备。
晚上躺在炕上与老周头闲唠,聊天中,我发现老周头的心思很重,他讲:“现在的农民很苦。庄稼人就靠天、靠地的过日子,指望着风调雨顺年景好,干一年能有好结果。可是,今年大旱,庄稼欠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村民比我更需要钱。闲谈中我渐渐明白老周头的意思了,他想到地里挖点药材卖钱贴补家里,可又怕我这个知青汇报。当时社员是不准上山挖药的,个人挖药在当年是大忌,那可是走资本主义道路。老周头老伴没得早,老儿子没找到媳妇,婚房没有着落,惦记存点钱为办这几件大事。我开始同情这个老周头。我也将去年年底队里没着分钱,逃票回家的过程简单的描述一遍。我们两个实话实说,推心置腹的唠嗑。很快地就达成了共识,——上山挖药。我们决定要采取自力更生,两人共同致富的办法,解决各自的基本问题。这晚上觉睡得特别香。
第二天早上,老周头精神了许多,不知从那儿变出来二把叉子,这是专门挖药用的叫防风叉子。他带着我来到住房附近荒地里,在现场实地教我如何辨认本地常见的几种药材。药材需要的都是根部,可发现它们就得根据是各种药材枝、茎、叶、花的不同特点。这个样子的是黄芪、那个样子是防风。开始,我看药和草是一种颜色,走到药材前也不能发现它,老周头告诉我辨认药材的窍门,防风的叶子颜色墨绿发黄,而叶子上还有豁口。柴胡站在远处就可辨认,柴胡是伞形花序、花小、色黄。龙胆紫开蓝色的花……他耐心地教会了我。经过几天实习,我也能快速识别了这几种常见的药材。
当年我身强体壮、精力充沛,依仗着一身力气,每天挖药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我是为了尊严,在挖回天津的火车票钱。我在不误看青的同时,挖药不止。在大地庄稼开镰前,我把一个多月挖的整整半麻袋防风、柴胡运到旗医药公司卖了。防风验货二级品每斤四角,柴胡每斤七角。收获颇丰。今年回家不但解决车票费用,还可以给爸妈梢点东北的山货。
那天,从旗里方向开来两部大卡车,车上下来物资局的许多人,收获着我们地里果实———土豆。晚上,汽车满载着土豆走了,地里的庄稼干净了,我完成了看青工作。傍晚,告别老周头,牵着那匹栗色小马,恋恋不舍的离开冒山后——我心中永远的世外桃源。
看青外带挖草药,
楼主细心巧遇到,
不是老人给传授,
哪来银子换车票。
乡间也有美桃源,
后山看青不怕烦,
闲来荒野挖药材,
过年有钱把家还。
豁达在世外桃源里采药,采出了回家的钱。
老周头蛮好的!
我们是不会忘记这些人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