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推荐 “草原牧民”——我的日记(2）

春天的日记摘抄：1969年3月31日

春天是牧区最繁忙的季节，也是丰收的季节。 白皑皑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山坡和雪较薄的草场露出了原样，寒风也收敛了许多，牲畜们总算可以吃到一些荒草，晚上归圈时再吃一些撒给它们的饲草补充饥饿。历经了一冬天和初春磨难的乳牛要下牛犊、母羊要下小羊羔，看着这些瘦弱的生命也觉得很可怜。 今天浩特长把我们6位妇女召集到我的家里开了个小会，因为有的小羊羔已经出生，大批产羔就要开始，做好接羔准备首当其冲。400多只母羊分别圈在两个棚圈里，夜间下夜的一个光棍老汉照顾不过来，要饲养户轮流值夜班守护那些临产的母羊。从守杰家开始接羊羔和值夜班，以此类推，我排在第三名。饲养和护理羊羔、牛犊对我来说是一项陌生的任务，只有请教守杰她们这些老牧民了！ 算来，我们插队近9个月了，可这中间还出现了插曲。 刚插队时，我们被分配在上都河公社上都河生产队，刚来到这里正是秋季打草时节，我和“草原二锅头”安排上草山参加打草。就在我们来到这里不到30天，还在草山上打草时，旗里的知青安置办公室通知我，又把我另安置到距离现在的上都河生产队300多里地开外的高格斯台公社高格斯台生产队。当我找到旗知青安置办公室说明情况时，人家告诉我，户口和安置费已拨到高格斯台公社去了。无奈！我只好在草山上整理行囊，告别我的丈夫“草原二锅头”和上都河生产队的乡亲，赶到旗（县城）里乘坐大卡车和被分配到那边几个公社的知青们踏上西去的路。 来到高格斯台公社，我们3个女知青和5个男知青改乘三套马的大马车，车轱辘碾着有雪的车辙，大半夜才来到高格斯台生产队的所谓“队部”，两间用柳笆围成，外面用泥巴糊抹的小房。屋里有生产队的队长和一个年轻的民兵连长讲着生硬的汉话，表示欢迎我们的到来。民兵连长自我介绍说：他是刚转业回来的军人，有什么困难就找他。卸下了行李，队长说给我们煮了一锅肉，还有牛油炸的油饼，让我们赶快吃。在小煤油灯下，我们稀里糊涂地吃了口饭，队长就把我们3个女知青又安置到离队部很远的一个两居小屋，男知青留在了队部，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3人走出小屋向四面张望，我们住的小屋在一片小“塔拉（汉语：平的草滩）”里，塔拉里星星点点的有几户人家，但都隔着一段距离。塔拉周围全是长着沙柳的沙丘，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见不到一个人影，更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看到眼前如此荒凉的情景，没有离开过家的两个女孩哭了起来。当时我也是满眼的泪水，可我是大姐，只能安慰了这又安慰那个。我们3人来到队部，看到那几个男知青也在默默的掉眼泪，他们都是我弟弟的同学，在这里全都成了我的弟弟和妹妹（他们都是初三的学生）……。 我擦干了眼泪，到外面捡回一些干柳条，点火热锅里昨天剩下的肉。锅里的肉热好了，掀开锅一看，上面黑乎乎的飘了一层，原来是煮的“灌血肠”都破裂了，不习惯的我们直犯恶心。这时队长来看我们，亲自煮了一锅奶茶，有几个蒙古族牧民各自拿来奶食和油炸的蒙古式的食品让我们吃。唉！出门在外，有这样的关心，我们也感到很欣慰了。 生产队也分好几个浩特，浩特之间都被沙丘隔开，那些浩特分布在哪里，直到我离开这个生产队也没有搞清楚。队里召开过几次社员大会 ，男男女女挤满队部的里、外屋，他（她）们见面后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更有趣的是不管谁装满一袋烟自己抽一口就传给下一个人抽一口，就这样一个传一个把这袋烟抽完为止，这可能是他们之间一种亲昵的表示吧。在闲聊的过程中，才知道一些人，特别是妇女和上了年纪的人很少走出自己的塔拉，不了解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 这里虽然比较封闭，但打倒 “地富反坏，牛鬼蛇神” 的“运动”也在进行着。我们来到不久，队里开了一次批斗会。牧民们有的骑马、有的骑骆驼 、有的坐着马车 ，从各个浩特集中到队部，把七、八个被揪斗出来的 “牧主 、坏分子” 不知从什么地方也拉了过来，让他们一字排开站在队部房子外面。屋子里牧民们用我们听不懂的蒙语批判着他们的“罪行”，也不时地高喊着口号。当批判会进行到高潮时，人们来到屋外，在民兵连长的指挥下，让那些“牧主 、坏分子”围着栓在木桩上的十几头骆驼跑步。民兵连长甩着赶马车的大鞭子叭叭作响，驱赶着他们快跑，不时地打在跑的慢的身上。这时一个“女坏分子”突然倒地，口吐白沫抽搐在一起。我们几个知青上前去想把她扶起来，民兵连长大喊不让管她，接下来让这些“牧主 、坏分子”站在一起，弯腰90度面对骆驼 “认罪”。 看到眼前这些，不知那里来的勇气，我找到队长告诉他：“牧主 、坏分子”只能向党、向人民低头认罪，绝不能向骆驼认罪！骆驼是牲畜，它们能代表什么？！40几岁的队长，人还是不错的，他听了我的意见，让民兵连长停下来，结束了这次批斗会。第二天，我们几个知青徒步30多里地到公社，向有关领导反映了这些不恰当的做法，领导还是很支持我们的意见。 胆大啊！可以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状告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