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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内蒙兵团知青返城大游行纪实（上）

1楼

春光明媚 发表于：2013/9/3 11:12:00

时光进入一九七九年，我们上山下乡到兵团已经第十个年头了，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的青春年华，毫无疑问是我们今生最具成长意义的阶段。在这期间，我们亲历并见证了国家和社会的动荡与变迁。而此刻的我们已经抛弃了狂热与幻想，已经褪尽了稚嫩与青涩……
今天，春光明媚将向您讲述，发生在34年前的，中国知青返城浪潮中，内蒙兵团知青的唯一一次返城大游行。请您看看后兵团时期，那些连个病退、困退也办不了的知青们，是怎样勇敢无畏地对命运说‘不’，是怎样轰轰烈烈地为自己做一次主，真真切切地为自己燃烧一把的。虽然这一页早已翻过，此事件也一直鲜为人知，甚至连我们自己都已淡忘，但若随便地把它丢进风里，把它藏掖在跌宕人生的夹缝里，甚至把它深深地埋葬在记忆的最深处，那我们还能坦然的面对自己的青春和那个特殊的年代吗？那我们曾经的困苦与挣扎、我们作出的奉献与牺牲，还有几多意义？又能值几分几厘？！……

（一）

秋风瑟瑟，灰尘漫天。原本整洁、静谧的场（团）部，一排排穿天杨落叶飘飞……全国上山下乡工作会议在京一开竟开了40多天。那天场部机关组织学习，刘玉庭场长传达了此次会议的精神。此次会议（简称知青工作40条）肯定了上山下乡的‘伟大成就’，其中一条明确规定：今后农场知青一律按照国营企业职工对待，不再列入国家知青政策的照顾范围。（即停止办理病退、困退等）剩下的我们这些人都明白，正是这一条彻底破灭了我们的回城梦想。贡献了十年的青春岁月，最后连知青回城的权利也给生生地剥夺了。我们是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的，而不是来就业、来找工作的呵。所以，此次会议对我们的伤害是那么的深，连着几天，心情都很沉重继而愤慨，以致给学生上课也会走神儿。只感觉前面的路真是一片迷茫。
下过第一场雪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78.12.18------78.12.22）。农场政治处组织了公报的学习，然后学校又组织了学习。支部书记齐占林（石家庄知青）在讨论中激情发言。当时的知青教师还有齐书田（教导处主任保定知青）、鲍桂兰（包头知青）还有我。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高度评价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讨论。全会提出将工作重心转入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并号召全党、全国各族人民，为根本改变我国的落后面貌，把我国建成现代化的伟大社会主义强国而奋勇前进！全会开始全面的拨乱反正，提出了实事求是、解放思想、改革开放的新主张。令人振奋不已。紧接着学习了“把主要精力集中到生产建设上来”的元旦社论。该社论开文就是：‘我们怀着十分兴奋的心情，跨入一九七九年’。社论提出：‘用我们的优异成绩向祖国的三十大献礼！’。眼前是破烂不堪的校舍，耳边却没有了往日的宁静。虽是寒流已至，还是让人如沐春风。我们每个人都从内心深处被鼓舞。这是兵团体改三年多，疲惫的身心第一次被猛烈触动，麻木的情感被彻底激活！我们剩下的这些人，只要碰面就会有热烈的讨论……
学校再有三天就要放寒假了。敲着饭盒，去团部机关食堂打饭，往日拥挤的机关食堂里，知青已经很少见了，平时能见到的几个也都是男生，个个胡子拉碴。农场许多热心人开始忙乱着给我们介绍对象……一顿狼吞虎咽，三个馒头一份肉炒白菜吃了个精光。正准备刻印初二的寒假作业，有人敲门，进来两位都不认识。一位自我介绍是团部照相馆的，叫胡文智。一位自我介绍是五连的司务长，叫郑恩义。我们紧紧握手。两位战友都是包头知青，一口标准的东河话。胡文智中等身材，白白净净，说话温文尔雅。郑恩义中等身材，语言犀利，说话极具鼓动性。三个人只郑一个吸烟，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说道：“包头知青已经包围知青办一个多星期了，大家强烈要求回城，我们来搬救兵了。（后来才知，包头战友包围知青办与云南兵团勐定农场一月八日的绝食竟是同时发生！）胡文智说：”现在都在联络各连的包头兵，尤其需要有人组织领导。你是老师……“。没有任何犹豫，我一口答应。学校是后天（19号）放假，我答应明天就回包头！胡给我留下了他家的地址（那时人们联系都是留住址）。说好回去见面。二人匆匆离去。
小屋里静静的，脑海里一片翻腾！也许这将是我们或自己最后的一条回城之路！

（二）
回包头的当天，连夜找到了我连的屈宝剑、谢兆义、侯祥（当时已回城）。第二天一早到胡文智家集合，大家一起从东河乘公交赶往昆区乌兰道的市知青办。
五路公交车上，我们一伙特别显眼，那种神情和样子，和现在那些拿不到工钱的农民工活脱脱地相似，所不同的是，我们每人都别着一支钢笔，都系着一条围巾，也叫围脖，即时尚又暖和。全程车票五分。郑早就跟我说过，这段时间坐公交只要说是兵团知青就不用买票。只听他冲售票员喊：“我们几个是兵团的！”果真售票员没要我们买票。毋庸讳言，后兵团时期，由于人心涣散，个性膨胀；前途渺茫，是非混淆；我们中的许多人沾惹了一身的匪气，春光明媚也不例外。久而久之，周边的老乡都惧兵团知青。该偷的这几年已偷尽，该打、杀的鸡、狗也早没了踪迹。甚至有的老乡举家迁徙。在路上，不管什么火车、汽车一律白坐。反正是知青，没钱、可怜，爱咋咋地，坐牢、动刀子都行，横行霸道。即使是大马车、毛驴车、自行车，我们也是说上就上，女同学也这样……一时我们恶名远扬，常常激起公愤。
公交车上，我们十来个人站了一路，谁也不说话。今天，我们要去折腾，若不能回城，就准备它个鱼死网破！用郎志忠的话说，我们是连个病退、困退都办不了的一批人。也只有这些人，在这个时候，每个人都似一捆干柴，极易点燃。他们多年以来所积蓄的怨气、不满与愤怒，会像火山一样，随时喷发！
昆区乌兰道，市知青办。几排平房，大院儿里已经挤满了人。乱糟糟的，其中还有不少年长者，多是家长。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演讲者朱明义：大高个儿，激情、帅气。见到了演讲者李富润：个子不高，戴副眼镜，文质彬彬却显果敢刚毅。见到了帅气阳光、思想敏捷的张玉怀。见到了义气豪放的刘森林。见到了热情似火、勇于担当的郎志忠。这几位战友后来都成为这次兵团知青返城大游行的骨干成员和领导者。朱明义、李富润、刘森林等人，这些天一直在组织和团结部分战友围困知青办，并几次去昆区区委静坐、示威。他们每天都在昆区街头演讲、散发传单……此时终于见到了市知青办的主任徐友达：个子不高，神情疲惫，嗓子嘶哑，正和一群知青在说着什么。显然大家对他的答复很不满意。认为是不作为，是推诿。人群涌来涌去。有人大声提议：从今天起就去市政府静坐，不答复咱们就不离开！这是一位女战友，高嗓门儿，特别的激愤。（后来得知她叫徐晓琴，包头青山区的战友。至今也未有她的消息，有谁知晓，敬请告知。）
将这几位战友叫到了一起，简短沟通后，一致认为：很有必要组织一个统一的领导核心，来统一我们的步调，集中我们的诉求，即：我们最终要达到什么目的？至少要实现什么目标？不能一盘散沙，各行其是。于是，由朱明义、郑恩义、刘森林等向人群大声喊话：“以团为单位，每个团选两名代表，到院子南边开会！”大家推选的代表很快集中了过来。春光明媚主持了这次会议。首先，大家简单作了自我介绍。他们是：冯春明二十二团学校教师朱明义六团学校教师李富润二十六团还有徐晓琴、刘森林、郑恩义、郎志忠、张玉怀、屈宝剑、聂润喜、侯祥、李富兵、宝成、谢兆义等（围困知青办的战友中，二十二团的占多数。）战友们搬过来不少砖头，坐着一圈儿，站着一圈儿，有近二十人。讨论并决定如下问题：一，由到场的各位组成临时的领导核心，遇事大家一起商量，定了就干。二，我们要统一思想和诉求，集中问题，不能东拉西扯。另，只提出解决兵团知青的问题。（因现场还有不少农村下乡的知青及他们的家长，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三，我们的问题究竟什么时候解决，今天让徐主任给出明确答复，不行就找郝秀山（市委书记）、墨志清（市革委会主任）。
开完会，我们请徐主任来到大院儿中间，答复大家的问题。徐站在一张椅子上，他说，大意是：市里已经在开会，并着手解决。请大家相信政府，要给政府时间，我和你们一样的着急。要我说个具体时间，这不客观。说让所有的人都回来，也不客观。这时有人在喊口号：“我们要回城！””我们要工作！“打断了他的话。徐主任接着说：”已经好多天了，大家都很辛苦，是不是先好好过个年，和父母、家人好好团聚团聚，春节一过，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怎么样？“郑恩义大声地问：”请问徐主任，你的女儿在哪儿？“人群又开始骚动……我们随即商量：眼看三、四天就要过年了，这样僵持也很难有什么实际的结果，真不如好好地过个年，看看过了年怎么答复我们再做行动。于是我们决定：都回家好好过年！由朱明义大声宣布：“听好了，初六一早知青办见！”战友们陆陆续续散去。我们几个去了朱明义家、刘森林家，认个门子。天空中有了阴霾，继而飘起了碎碎的雪花……
初六一早，大家都到了。知青办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一间会议室里，我们见到了市革委会副主任闫宁波，（分管农业、农管局、知青工作）他代表市政府给我们作答复：“ 市里已专门开过会议，准备按计划、按步骤地解决你们的问题。我们完全体谅大家的心情。你们都是党培养的、长在红旗下的、有觉悟的一代人。应该顾大局，相信政府，先回去，坚守工作岗位……”“我们要明确答复，给个期限，什么时候让我们回家？”张玉怀大声地问。“让他到外面去和大伙儿说！”刘森林边说边去揪他。人群推搡着，有玻璃碎了的声音。屈宝剑喊起了口号“我们要生活！”“我们要回城！”徐晓琴喊着：“今天不能放他走！”此刻，闫有些恼怒，大声说：“我抗议！你们这是绑架我！这不是文化大革命！”闫宁波推开人群去了洗手间。
根据闫宁波的答复，我们及时碰头，认为：显然政府没有受到足够的压力，其他省市都已在办，而我市却迟迟不办，依然在拖。看来得直接去见郝秀山，去见墨志清！大家一致同意：上街游行，去市政府！
决定现场每人五毛钱，李富润和两位女战友负责开始集资。当场集到四十来块。（主要用来采买笔墨纸张等）决定初七、初八两天准备。初九早九点，在东方红俱乐部门前集合。此安排由各团代表通知到每个人。随后，所有的人离开了知青办。我们来到朱明义家，就游行事宜大家仔细进行了研讨和分工。游行路线从东方红俱乐部至市政府，沿钢铁大街主道行进，何时结束、怎样结束视具体情况而定。郎志忠、李富润、张玉怀等负责拟定、书写标语、口号，准备旗帜、横幅、标语牌、传单等。为应付可能出现的严重后果，组成两套班子。决定面上由朱明义统一指挥，为第一梯队。如果出现有人被抓，第二梯队（由春光明媚负责）将继续领导游行并扩大事态……
初七，和几位战友专程去了关大明家，（关是副指，在包头战友中很有威信）向他通报了情况，征求了他的意见，他表态坚决支持，但考虑自己是党员，不能参加。
初八晚，东河区的一帮哥们儿来到我家，有谢兆义、侯祥、屈宝剑、郑恩义等。弟兄几个可喝了个痛快！因为明天，就在明天，我们将勇敢无畏地对自己的命运说：“不！” 明天，就在明天，将有一群人，从荒漠深处、从返浆的盐碱滩出发，背负他们的青春与理想，使命与担当，举着自己的旗帜、自己的主张，将把自己出生的城市，那繁华、宽敞的大街踏个山响！！哥儿几个紧紧握手！道别竟那样的悲壮，真似壮士一去！……（续）

2楼

千帆过 发表于：2013/9/3 20:27:00

回城之路可以说绝非坦途，事关知青个人前途，相同的命运和诉求把这些为争取回城的知青们紧密的团结在一起。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想起那逝去的青春岁月。

3楼

龙行天下 发表于：2013/9/4 9:30:00

兵团战友要回城，

来到市里作历争，

过程亲历记叙细，

一举一动生动真。

4楼

春光明媚 发表于：2013/9/9 16:42:00

问好，千帆过版主！感谢你的跟帖！紧紧握手！

5楼

春光明媚 发表于：2013/9/9 16:44:00

问好，龙行天下版主！送去我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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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内蒙兵团知青返城大游 行纪实（上）

标题：内蒙兵团知青返城大游行纪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