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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原创小说) 列车“浪漫号”

1楼
孙书权 发表于:2008/6/20 10:29:00
 

       

                 列车“浪漫号”

 

   军工厂子弟学校的数学老师曹为,在老同学元和家吃了中午饭,拿了火车票就要到西宁火车站去。

元和说:“你他*的着嘛急啊,下午两点的车!”

   这位北大的高才生现在张嘴就是粗话,要不曹为揶揄他“结合”的差不多了。

   曹为把眼镜拿在手里用手帕不停地擦着说:“太麻烦你了,我还得买点东西”。

   曹为、元和是北大数学系六九届毕业生。两个人都是绝顶聪明,但不是一种聪明劲儿。曹是清高书生。中学时,家里就挂了好几枚上海少年数学竞赛奖牌,大学第一年,教授就建议他考研究生。谁知赶上了文革,折腾了几年就被一窝端到大西北,到青海一军工厂子弟中学当了数学老师。每天上课老曹什么都不带,就拿两支粉笔。一节课就讲20分钟,逻辑缜密丝丝入扣。数学课下来,满黑板硬笔书法。学生、家长个个挑大拇指,后来在西宁的化工区都知道有个数学曹老师。

    元和象他自己说的属于“务实派”,人家务的聪明,不到三十岁娶妻生子当官一气呵成。聪明的头上都扒顶了,曹为说他是“一头好脸,一脸好头”。挺好的黑毛没长在头顶,都落到腮帮子上了。

    别说,这两个相反类型的人倒成了铁哥们。

    曹为什么东西也不买,早早地来到车站广场,背个草绿军用书包,手里夹着一支未点着的香烟,悠闲地漫步。饶有兴味地在车站广场上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他有个怪癖,喜欢坐火车,挤在南来北往的人群中就有种莫名的兴奋和激动。他说,车站是人类博物馆,什么人都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仔细观察特好玩。

 “快玩去吧,纯粹神经病,” 元和说。

   车站广场等车的人群散散落落,象几条抽了骨架的巨莽。列车员拿着手提电喇叭尖声地朗读毛主席语录。旅客们淡漠地听着,不时地整理着自己的行李,显得很烦躁,队伍里不时传出孩子哭闹声和大人的呵斥声。五分钟“毛泽东思想学习班”刚结束,队伍就向前拥,人们争先恐后地挤向进站口,能听到列车员和戴着红袖标的汉子的呵斥声。

   这一切对老曹来说有点置身事外的感觉。

 

   很远就听到站台上锣鼓喧天,站台上蠕动着草绿色的人群。鲜红的横幅上写着“欢送战友”,看来是部队欢送复员兵。老曹发现,没了鲜红的领章帽徽,这身军装还真不怎么好看。一群兵不兵民不民的人群,挤挤碴碴,骂骂咧咧,远没有了那种军容整齐,威武雄壮的样子了。领章帽徽既是荣誉、责任也是一种束缚,此刻,这些大兵就象孙猴子去掉了紧箍咒,那种被压抑的野性正在滋长,绿色的一群成了松松垮垮的乌合之众。

    老曹找到自己的车厢。

    卧铺车厢明亮整洁,狭长的走廊闪着柔和的光亮,卧铺上雪白的床单静静地等候着客人。

    老曹嗅嗅鼻子,能闻到车厢里微微弥漫着清洁剂的清香,让人心情舒畅。他找到自己的铺位坐下来,舒了一口气,然后从书包中掏出不锈钢旅行杯,放好茶叶浓浓地沏了一杯茶;把洗漱用具放到茶几下面,把毛巾搭在对面窗子上的毛巾架上;再换上自备的拖鞋,把自己的皮鞋用报纸包好,用塑料袋一装放到卧铺的最里面。有条不紊地收拾完,点上一支香烟吸起来。在淡淡的烟雾中欣赏着窗外旅客忙碌的图景。大批的旅客涌进站台,人们都是急匆匆的,东张西望的,让老曹想起农场的羊圈。

  

                   二

 

    再有五分钟就要开车了。

    走廊上急急忙忙来了一男一女。小个子男人扛着个大旅行包,东张西望地找座位;女的碎步跟在后面,袅袅婷婷。

    老曹的眼球立刻被这苗条女人吸住了:一件黑天鹅绒外套,红黑相间的厚呢长裙,背一新款长带小坤包。玫瑰红衬衣大敞着领口,露出雪白挺拔的脖颈。细腻的脸上闪着白瓷般柔和的光,可能因为来晚了,显得有些不安,左顾右盼,象只警觉的天鹅。

    曹为只注意这个女人了,当小个子不管不顾地踩着他的座位往行李架塞包时,才注意小个子。

    哈!竟然是老熟人。他撇嘴一笑,上去就揪住那人的脖领子,厉声喝道:“给老子把座位擦干净!”

    小个子挣脱了老曹的手,刚要发火,突然一楞,继而哈哈笑起来:“曹为!好你个糟秀才!没想到在这遇上了。”

    两个人亲昵地相互撕扯着。小个子也是老曹分配到西北在农场锻炼时的朋友,体育学院毕业,学体操的,外号“汪大嘴”。人很丑,但很活跃,热心肠,谁的大事小情他都帮忙,尤其是漂亮女生他更是关怀备至,但结果经常是鸭子孵鸡白忙活,可仍然乐此不疲。

    老曹冲汪大嘴挤挤眼低声说:“艳福不浅啊!”

汪大嘴知道老曹误会了,连忙给老曹介绍:“这位是九零一厂卫生所的常医生——常眉,是咱们一批分来的老臭,在农场锻炼过。”    

    汪大嘴介绍的时候,老曹一直留意着这位漂亮女人,但没敢同她对视,能感到那女人明亮的目光。他在漂亮女人面前总有点羞怯。

    汪大嘴刚说完,常眉就大方地向老曹伸出手,老曹急忙握了一下,自我介绍:“九零四子弟学校小教员——曹为。”

    常眉好看的眉毛挑了一下,笑着用一种辨认并有些奇特的目光望着老曹:“知道你,听说过曹老师。”然后歪着头狡黠地一笑,“您——见过熊猫吗?”说罢就咯咯笑了两声。

    这句很突兀的话让老曹先是一怔,继而一下子羞臊得脸通红,脖子也红了。老曹立刻板着脸转过身同汪大嘴说话。

    汪一直忙着为这位常大夫安排座位没有觉察老曹的表情。他把常安顿好就急急地下车,临下车还一个劲地让老曹关照常医生。

    送走汪大嘴回到座位时,老曹同常眉打了个照面,常眉微笑着想说什麽,老曹却拒之千里地把头扭向一边,话没说就爬到上铺躺下。看到那个有些尴尬的美女,老曹心里闪了一丝报复的小火星儿。

 

    躺在上铺能感觉火车在晃动,但这种晃动很有节奏。能听到车轮滚过铁轨接缝时的咯噔咯噔声。头顶是封闭的窗子,能听到车外忽忽的风声和碎石子划过车厢的声音。窗外拉长变形的景物成为画家随意挥洒的线条、皴擦的斑点,向后飞掠而过。老曹每次坐车都尽量买上铺,票价便宜又能有这种特殊享受。

    可是此刻的老曹一点兴致没有了,不断地翻身。

    分到西北后,老曹已经二十六了,接连谈了几个姑娘都没成。他那解过国际数学难题的数学脑袋,面对这些活蹦乱跳的姑娘也不灵了,直嘬牙花子。

    还记得副厂长的那位苹果脸的千金。当两人漫步在西宁公园时,老曹才发现这个苹果脸一张嘴牙齿象发霉的碎米,显得人很粗糙。老曹才悟出:对于一个女人,牙齿竟然如此重要,它会象一个细节,一个破绽,一个穿梆的镜头。

[此贴子已经被真情年代于2008-6-20 11:31:39编辑过]
2楼
孙书权 发表于:2008/6/20 10:40:00

  “碎米牙”公主对于老曹的谈话没有任何反应,她总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行事,让老曹陪她看猴,看狗熊,高兴时,笑得露出满嘴粉红的牙龈。老曹很不舒服。后来“碎米牙”公主通过介绍人再约老曹,老曹已经兴味索然了。

   不久全厂就流传一个新版本的“老大难找对象”的笑话。说老曹有病,不知道是心理还是身体上的,见了姑娘能憋半个小时不说话,最后蹦出一句“你见过熊猫吗?”

 

   老曹是被人轻轻唤醒的。一睁眼,就见常眉一双水润的眼睛含笑地望着他。

  “该吃饭了,饭都快放凉啦。”

   老曹从铺上爬下来,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铝饭盒,外面用条崭新粉色毛巾包着。显然常眉不但为自己买了饭,还这样细致精心。老曹那丝报复的火星立马熄灭了。心里挺懊悔,刚才自己对人家有点过分,真有点小家子气。不觉两腮有点发热。嘴里不住地谢着,同时掏出两元钱放到茶几上。

   常眉把钱顺手掖到曹为的衣袋里:“算啦,这次算我请客,明天吃你的。”她的动作轻捷、自然,象对老熟人。老曹不知该说什麽,只是不住地点头应承着。

   天黑了,茫茫黑夜不时跳出几星灯火在车窗上划过。吃过晚餐已经很久了,新闻联播也播完了,旅客都有些疲劳,大多躺在铺上休息。老曹下铺那个孕妇侧身躺着,她丈夫已经发出了酣声。卧铺车厢里,橘黄色的灯光有些暗淡,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列车奔驰声和远处轻轻的说话声。  

   老曹同常眉坐在走廊的折椅上隔着小茶几聊天。

常眉穿了一件鹅黄色蓬松的高领薄羊毛衫,盘在脑后的头发,现在是大波浪松散地披着,灯光下的她又展现出另种韵味,妩媚,温柔,让人想起一幅女人和猫的名画。

   她在茶几上铺了张报纸,两人边磕瓜子边闲聊。他们谈工厂,谈老曹工作的子弟学校,谈常眉的卫生所,谈他们共同认识的几个熟人,后来又谈专业,谈新闻,谈小道消息。

   老曹第一次这样近,这样长时间地同漂亮女人交谈,一种没有过的愉快又有点紧张的感觉。起初有点

僵硬,总是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话语,下意识地扮演着自尊的男人。

   常眉很随意,说话声音不大,谈到有趣的地方抬眼望望老曹会心地一笑。对老曹的谈话很专著地听着,象个美丽的女学生,眨着聪慧的眼睛。

   教书的老曹喜欢这样的眼睛,他讲课偶尔遇到这样的眼睛,让人提神,有种鼓舞的力量。自己象个策马飞奔的王子,在自己的情感和思维的空间驰骋,有个美丽的姑娘在注视你,是何等的荣幸。老曹显然心情很舒展,竟滔滔不绝了。后来竟然谈数学,谈哲学,谈人生。

   常眉显然对这些话题很感兴趣,不时插话,她并不一味地附和老曹,时不时谈出一些让老曹有点惊讶的新鲜观点。

   老曹心说:“这个女人不寻常”。她对问题有种高度概括的能力,话语不多却能迅速抓住要领。她总是从一种独特的角度分析事物,不是一般人的泛泛看法,她的话语总是闪耀着一种向上的令人奋发的光彩。老曹同她交流感到自己更多是理论性的,逻辑推理的,而她能讲述许多老曹闻所未闻的新鲜事,饱含意味的事,新鲜得象带露珠的绿莹莹的蔬菜。

 

   当他们谈到当初大学生在农场锻炼那段情形,常眉说起自己曾在农场文艺宣传队的一段经历。

   说到农场,说起宣传队,老曹清晰地回忆起那几个亮丽的女大学生,在狼多肉少的农场大学生里太引人注目了。在那个枯燥的环境里谈论宣传队的几个美女大学生成了他们一道丰盛的精神大餐。

   年轻的北大数学高才生曾对其中一个女生印象很深。他胆怯地暗恋着她。乌黑短发,白框眼镜,土豆芽般的白皙面孔,轻盈的体态,文质彬彬的女孩曾多次在他梦中徘徊、微笑。每当宣传队来曹为所在的连队演出,对于他几乎就是盛大的节日。至今记得她报幕的表情和声音,那个年代少有的柔和温软的声音至今留在曹为的耳畔。

    她曾经朗诵过一首自己写的诗。作为一个独立的节目,当时,台下的曹为真替她捏一把汗。在这个太实际的社会,诗已经变成了政治口号。写诗,朗诵诗,要被人们嘲笑。然而,那女孩的朗诵却赢得了台下的一片掌声。虽然她的诗句显得有些稚嫩,但充满了年轻人的激情,充满了他们这些大学生对未来的憧憬,从迷茫中对地平线的一种希望。当晚曹为的脑子里都是那女生。她又一次出现在他的梦中,她让他在桃色的梦中升华,让他白天咀嚼梦中的幸福还感到羞涩。

   可是怯懦使他没有勇气同她认识,向她表白。后来她只成为她梦中残留的美好印象,成了他选择女朋友的标准。

   常眉叙说自己在宣传队的情景,老曹都那么熟悉,忽然,他从常眉那翕动的嘴唇看到了一丝熟悉的影子,老曹心中不禁一颤。

  “你曾经戴眼镜吗?”老曹几乎有些颤栗地问。

  “ 是啊,现在戴隐形眼镜了,没发现吗?”常眉微笑着眨着眼睛。

   曹为闭上了双眼,他想抑制自己狂跳的心脏。

  “ 青春是白杨树下淙淙的泉水,

   铁锹映着朝霞的闪光是我们驿动的心。”

   老曹轻轻地念着他永远刻在心里的诗句。

   “你——还记得!”常眉兴奋地红着脸,眼睛燃烧着惊异的喜悦。

  “我曾经是你的崇拜者。”老曹猛地冒出了这句话。

   夜里老曹曾几次翻身。他望着对面铺上的常眉。斑驳的光影流动地抚摩着那优美的身躯。毛毯下是她柔软的侗体,凹凸起伏着美的线条。散乱浓密的乌发下露出一湾雪白的臂膀。老曹心疼地想给她拉拉毛毯,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他同她可以说近在咫尺,他伸手就能触摸到她。多奇妙的经历,多奇妙的感觉啊。老曹怀着从未有的甜蜜睡着了。

 

    阳光灿烂。列车行进在陕西的八百里秦川。列车一会在大山之间架起的铁路大桥上通过。桥下是深深的山谷,能望见小孩子在放羊。羊群是散落的一把白米粒;一会在山谷里飞驰,耸入云霄的大山被云彩遮住了山峰;一会列车冲出重峦叠嶂,在坦荡广阔的秦川大地上飞奔,大地在初春的阳光照耀下象一首浑厚的歌。

   曹为同常眉坐在餐车里,阳光照着餐桌雪白的台布,靠窗子摆放着几瓶高档的葡萄酒,不锈钢餐具炫耀着高贵的光泽。餐车的服务员都穿着雪白的工作服。这里是给人非大众化的感觉。老曹要实现自己的承诺。请常医生吃饭。

    常眉举起葡萄酒杯微笑着说:“敬你!算是对昨天冒犯你的赔礼。”

    此刻的常眉对于老曹已经是知己了,当他发现面前的这个善解人意的美丽女医生竟然是自己一直单恋多年的女孩时,心里已经把常眉拥入怀中了。他把自己的心中的苦楚全都向常眉吐露。讲起在农场时对常眉的单恋。讲着讲着有时竟被自己所感动,眼睛竟然湿润着,他告诉常眉,多年来他没有对谁这样讲过自己的经历,这样吐露自己的心扉。他大口大口地喝着酒。常眉也很感动,她抓住曹为的手不让他再喝了。曹为感到了她柔软的手透露出她的温情。他希望这只手永远握着自己。

 

    老曹回到卧铺车厢时,几个大兵急匆匆地从他身边穿过,脸上透着煞气。老曹下意识感到车厢里正酝酿着什么令人不安的事情。能听到旅客们低声的议论。说有两伙大兵在部队结下了仇,刚上火车就打起来了,有的已被刀子捅了。  

    曹为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曹为和常眉从餐车出来路过盥洗室常眉去洗手为何还没回来。他急忙起身到盥洗室去。

    刚到那节车厢,就看见盥洗室前围着一些人,车厢的人都伸着脖子向那边张望,他急忙挤过去。

    眼前的情景惊得他大张着嘴呆在那里:一个大兵挟持着常眉,他紧紧地抓着常眉的肩膀,把常眉当盾牌。另一个大兵正拿一把一尺多长的刀子一次次地捅向常眉身后的那个人。常眉面色苍白,嘴唇没了血色。

    曹为不知道自己喊了一声什麽就冲了上去,双手死命地抓住那只挥舞着刀子的手腕。他的个子比持刀人高,用胳膊肘一顶,那家伙感到胸口重重的一击,刀子就掉在地上。此时,常眉身后的大兵趁机推开常眉就冲出盥洗室。另一个家伙从地上抄起刀子,横了曹为一眼就去追那人。

    曹为上去扶住常眉,常眉一下子就倒在他的怀里。曹为紧紧地抱住常眉。

[此贴子已经被真情年代于2008-6-20 11:34:46编辑过]
3楼
龙行天下 发表于:2008/6/20 10:47:00
精彩!等着看下文!
4楼
孙书权 发表于:2008/6/20 10:50:00
 

                  

    列车进入陕西后似乎钻入了水帘洞,滂沱大雨铺天盖地。这里已经接连下了三、四天雨,有的地方已经出现了山洪,把铁路路基冲坏。列车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站一停就是三个小时,说是前方在抢修路基。修好后列车继续前行,没过多久又是临时停车,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列车已经晚点五六个小时了。

    此时整个列车充满了哀叹声,人们祈祷着老天爷快别下雨了。

    列车终于走不动了,前方出现了大塌方,没有几天修不好,列车发布正式消息,说是立即返回始发站,否则有危险。消息传来,车厢里一片骂声,哭声,抱怨声。老曹下铺那个孕妇本来想到四川老家生孩子,再有半个月就到了预产期,此时咧开大嘴就哭开了。她那木讷的丈夫只是一个劲地用脏手巾擦汗。

   “列车马上返回西宁!”曹为掩饰不住地兴奋,两眼放光。

    常眉嗔怪地小声说别太得意忘形。

    曹为坐了这麽多年的火车,第一次开到半程往回返的,不要钱,再坐一程。加之,这一程将是充满爱的历程啊!

    整个列车只有他们两个人高兴。对于坠入爱河的人,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他们心里有点幸灾乐祸,他们希望大雨永远地下,列车永远地开,他们永远地爱!

    他们同大家没仇,他们太需要爱了。

    列车上处处留下他们爱的影子。人多他们就拿出纸笔,相互在纸上写下许多烫人的词句。常眉还画张漫画,两个幸福的年轻人骑在火车上接吻。中午人们都在睡觉,他们就躺在自己的铺上相互对望着,看见周围人们都闭着眼睛,曹为就伸出手抚摩常眉。常眉怕人发现冲他做着怪脸。曹为险些笑出声来。

    列车穿过山洞时,车厢里一片漆黑,他们迅速地接吻,当车厢刚有点亮光又急忙分开。火车不断地穿行隧道,车厢里瞬间白天和黑夜交替,亚当和夏娃也不断地粘连——分开——粘连——分开,这种奇特的环境让他们品尝着难得的爱的圣果。

    当这列奇特的火车披着一身黄土高原的泥斑怪模怪样地返回西宁时,青海高原正是旭日东升,橙红的太阳在天边冉冉升起。

    返回青海,曹为和常眉不想回厂里,一是必须在西宁等火车开通的消息;二是两人正在缱绻中谁也不想分开。曹为想把常眉安置在车站候车室,他去找住处,常眉说脏死了,必须得洗个澡,让曹为到西宁浴池找她。

    曹为到化工厂找到元和时,元和先是一楞,瞪着小眼睛问:“你没走啊!”

   “我又回来了!”曹为望着穿着肥大工作服有点滑稽的元和。

    说完这段奇特的列车后,元和笑着说:“真他*的,这怪事都让你小子遇上了啊!”

    曹为又讲了他和常眉的列车浪漫故事。

    元和皱了皱眉:“听说过这位女大夫,西宁化工地区有名的美人。关于她可有不少新闻啊,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听说她老公是上海某个区的文革新贵,你小子别自找麻烦,吃得消吗?”

    曹为说:“她老公背叛了她。去年回家她发现老公有外遇,就决定分手。此次就是到上海办离婚手续去的,我们已经坠入了爱河。”曹为挤了挤眼。

    元和叹了口气:“看来你是吃了迷魂药了,死不改悔啊。也罢,就成全你们吧。”他把家门钥匙交给了曹为,说老婆学校放暑假,带孩子回娘家一时不回来,自己到厂里单身宿舍借几天宿。

    曹为把钥匙在食指上轮得飞转,心中一阵狂喜,心想元和真够意思,只有真正的哥儿们能理解此刻的自己,他太需要一个小天地了,一个没有任何人只有他和常眉的小天地了,一个亚当和夏娃的伊甸园。他渴望常眉的身体,他渴望打开那神秘的大门。

    当曹为找到常眉时,她已经把自己收拾的光鲜夺目,刚吹过的头发丝绸般的乌黑闪亮,每根发丝都细细地经过梳理没有一点尘屑。刚洗过澡面颊桃红,眼睛水亮。让曹为想到花园早晨带露的牡丹花,此刻这朵富贵牡丹正为自己开放呢。

    曹为在拥抱常眉时曾问过她,漂亮女人是否都非常注重别人的眼光?

    常眉说不是漂亮女人而是所有的女人。她们都很在乎自己在男人心目中的样子。

    常眉眨着大眼睛说:“我不能容忍自己邋遢地面对男人,恐怕我临死的时候都要干干净净的。”

曹为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说,你是贵族。

 

   “卡塔!”一声,钥匙打开了元和家的屋门,一个新鲜而陌生的小世界摆在曹为和常眉面前。
    元和的房子是厂里的筒子楼,没有厨房,都在走廊上做饭。二十多平米的屋子隔了一平米多的简易厕所,屋里很洁净,元和特意地收拾了一通,还洒了花露水。中午的阳光照得屋里很明亮,这个小世界对于他们充满了阳光。最显眼的是一个书橱和一张大床。书橱上摆满了各类书籍,还有一尊维纳斯的石膏像,使房间充溢着高雅的书香之气。那张大床,粉红色调的柔软棉织的床单和被子透出一股温馨。常眉看见曹为楞楞地注视着床铺,脸上不觉有点发热。

    曹为帮助常眉放下背囊,从身后抱住了常眉,激情地亲吻她。常眉昂着头回吻着。她用纤细的手指插在曹为的乱发中,悄悄地说:“馊桃子!你是个馊了的毛桃子,快去洗洗罢,可爱的脏孩子”。

    曹为浑身在膨胀,常眉的轻声话语对于他就是一声命令,他最愿意服从的命令。他飞快地跑到厕所,几下就把自己脱得只剩下一条小三角裤衩。他用凉水洗涤自己的身体。高原的水永远是冰凉的,曹为经过锻炼的结实的肌肉被冰水刺激得绯红。他感到浑身火烫,身体膨胀得快要爆发了,他的喉结在颤抖,他的嘴巴干涸地渴望着滋润。他颤声叫常眉,让她递一条背心。

    “在哪里啊?”常眉在找。

    “快点,拉开背包的后拉链,小傻瓜”。

     厕所门外伸进一只雪白的胳膊,攥着一条海兰色的背心。常眉象个小女生羞涩地隔着门递给曹为。

     曹为已经燃着了,他一把抓住常眉胳膊把她拖进自己怀里,一步迈出厕所把常眉横着抱了起来。

   “哎——!”常眉尖叫了一声,赶快又用手堵住嘴。手上还紧紧地攥着那件海兰色的背心。

    曹为激动地把她放到床上,一下子用身体把她压住。他感到身下一团柔软。他没想到,常眉那凹凸有致的身体在自己的复压下竟象一团附着在自己身体下的温热腻滑的气体。

    常眉沉醉在曹为的燃烧中,她微闭着双眼享受着他的慌张粗暴凌乱。曹为在她的身体的芬芳的诱惑下,将头凑向她的胸窝,他象小猪一样用嘴拱开了她的胸襟,雪白的一片使他有些眩晕。常眉胸脯上有一枚粉红的桃核形的胎记,随着酥胸剧烈的起伏,那胎记象一条粉色小舟荡漾在飘雪的湖中。曹为疯狂地亲吻着粉色的小舟。他好象回到了婴儿期,他象阔别故土的浪子在追寻那温暖柔软的梦乡。常眉在呻吟,在幸福地痛苦地挣扎,他们象镣铐和手腕越挣扎越紧地嵌压在一起。

    曹为是个生长在草原的野马驹突然闯进一座豪华的别墅山庄里,它感到一切这样新鲜,这样眩目耀眼,它渴望着甘美的泉水,渴望着鲜嫩的青草,天性使它要撒欢要奔突,但它又那样胆小那样怯懦,它无限崇拜这里美丽的女主人,想同她亲近又惧怕她鄙视自己。
    常眉在经历一种痛苦交织着幸福的心理历程。她喜欢这头孟浪的小马驹,它那麽单纯,那麽洁白,那麽热烈。久已干涸的欲望突然在强烈的刺激下象味蕾遭到了辛辣。她的母性有如丰富的甘泉在喷薄而出。

 

    元和的妻子尕秀是青海本地人,她号称高中毕业,那时候学得都是毛主席语录和样板戏唱词,挤掉水份也就实实在在念了六年小学。在那个年代这些足够用了。她凭着自己的感觉凭着经验生活,她对自己的生活很满足。生活得很幸福。她认为生活就是重复,重复前人的生活,重复自己过去的日子。她认为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一切都是必然的。意外都是小说戏剧上的,是那些叫作家写出来糊弄人的。她生活地实在、塌实。

    当她放暑假带孩子回到娘家忽然想起给元和织的半截毛线衣没带,一个暑假不能啥都不干,否则还叫过日子吗?她急急地做车回家。当她用钥匙开门锁时,怎麽也打不开。她想难道锁出了毛病?她在执著地研究,把门整的哗啦哗啦响。

[此贴子已经被真情年代于2008-6-20 11:39:47编辑过]
5楼
孙书权 发表于:2008/6/20 10:54:00
 

     

    将要进入状态的曹为和常眉突然被这响动声惊呆了,继而象火烫了一样从床上跳起来。

    曹为把门打开时,元和妻子吓了一跳。当她看到脸色红涨的曹为时,她越过曹为肩膀向屋里扫射了一眼。她望见了头发蓬乱衣服褶皱的常眉。

    偶然的,戏剧般的生活场景在她的经验里没有。她一时不知所措。然而,女人对同性本能的排斥,使她怒火中烧。

    倾泄,劈头盖脸的谩骂象液体垃圾向常眉倾泄下来。这个女人下意识中的恶毒的语汇竟然一下子涌出,象郁积的污水管突然爆裂。什么破鞋烂袜子,什么婊子……

    哎!可怜的女人啊,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将为这次谩骂付出何种惨痛的代价,从这个事件后元和疏远了她,三年后,已经提升为化工厂副厂长的元和向她提出了离婚。这已是后话。

    常眉趴在防空洞改建的旅馆狭小的房间里,青海女人的漫骂仍然象女巫的咒语缠绕着她,她几次痛苦地在床上翻滚。颓丧的曹为手足无措。他不敢正视她,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曹为和常眉在西宁呆了一个星期,列车终于开通了,他们依然坐那列火车那个铺位,又见到了许多上次的旅客。只是少了那将要生产的孕妇和她木讷的丈夫。

    那次钥匙事件显然在常眉心理上留下了很深的刀痕,常眉无法恢复常态,几乎变了一个人,不管曹为如何安慰,她只是客气地说没什麽,一切都过去了。

    上海到了。曹为替常眉背着硕大的背包随着人流向出口涌去。常眉仍然收拾得光鲜俏丽,胸部随着步伐有节奏地起伏着。曹为能感觉常眉的变化,但他仍痴迷地爱着她。

    出口迎接客人的人丛中,一个高大魁伟的军人和几个小战士特别引人注意。在文革年代他们是贵族。他见到常眉热切地喊了一声:阿眉!

    常眉刚跨出站口,他就把常眉揽在怀里。曹为看到常眉几天来没出现过的笑容。

    他突然感到这个笑容好陌生啊!。

 

    曹为坐在上海直达西宁的列车上。

假期没满他就借口返回西宁。他要清理一下纷乱的情绪。妈妈含着眼泪心疼地看着日见消瘦的儿子。曹为也心疼可怜母亲,他没法向母亲解释这一切。只有坐上火车他才感到一丝安定。

    列车在陕西的华县停车时,曹为背着书包走下列车爬上华山。

    站在险峻的山顶望着万丈深渊,山谷一片漆黑迷蒙,烟雾缠绕,能听到风的低沉吼声。

    跨过栏杆他就可以将自己融入那一片迷蒙,就可以回归大自然。然而,当他抬头向天空望去,暗夜中满天星星象宝石一样璀璨。

    他似乎突然悟出了生命的真谛。

    第二天曹为急忙买了西去的火车票。

    半个月后,他收到常眉的一封来信。常眉告诉他:她和丈夫和解了,丈夫已经联系好将她调回上海。她不准备回西宁了,丈夫让人为她安排好一切。她珍惜这次调动机会,她属于大都市。她坦率地说,列车的这段经历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今生今世永远不会再有了。

    曹为站在俯瞰厂区的山包上,将来信撕得粉碎向山下撒去,粉碎的信纸象许多白色的蝴蝶缓慢地飞向灰蒙蒙的厂区。

    夕阳衔着远山把那片天空照成橘红。

                                        

 

 

             5/28/2005写毕

             6/20/2008修改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6-23 14:05:53编辑过]
6楼
悠然 发表于:2008/6/20 12:45:00

小说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文中主人公的经历,在现今时代,已经不是罕见的故事,一纸婚书已经不能约束感情需求,社会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7楼
龙行天下 发表于:2008/6/23 12:02:00
列车邂逅涌激情,
老天有眼创机运,
谁知变数实在大,
最后落得空留吟。
8楼
柳音 发表于:2008/6/30 23:48:00
在没有爱情的时候期盼
有享受爱情的时候珍惜
在失去爱情的时候怀念
接近依靠慰藉境遇无奈
9楼
龙行天下 发表于:2008/7/4 10:03:00
缘!
阴差阳错中,往往会让很多本来似乎已经注定的事情变得扑朔迷离,最终完全南辕北辙。
还真没什么好办法阻止这类事情的发生!
遗憾!
10楼
许新复 发表于:2008/7/7 15:42:00
用户已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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