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篇:沮丧的回程
我是从南京乘坐长途客车回杭州的,当时在与小王最后一个分手时,我俩握了很长时间的手。我双眼含着泪久久看着他那身绿色而威武的军装,突然后悔起那年当兵体检合格后因太讲“义气”而未应征入伍的事来。那次我与阿毛、老二、志明在校最要好的三位同学一起去征兵体检,事先大家说好,只要我们其中有一人未体检及格,四人谁也不准走一个,最终是阿毛眼睛不行,我虽然合格了但也就没有走。到现在看来,当年穿军装或支边这完全是我人生的二个转折点,因讲了所谓的义气而错过了一次极好的人生之旅呵。而志明后来就没讲这个“义气”,悄悄地管自己去广州空军入了伍,如今已是一名国家局级干部了。
当我从南京一回到家里,着实把母亲给吓了一跳。她简直不相信我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回来。后来我才从母亲口中得知,原来是当时的“造反派”(“文革”中我的对立派)在抓我,因未找到我而把楼下的另二人当时紧跟我们跑的给抓走了,据说是送到了他们所谓的集中营,每天上课训话,明的说是洗脑子,实际上是在侮辱人格。而像我这样以前当过小头头者,若被他们抓进去,肯定没有个好下场了。这下我变成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了——如果仍留在杭州,就有可能被他们抓走,而要回黑龙江,可这是才刚回来呀。最后考虑再三,决定不告诉任何一个人,第二天就返回北大荒去。你们想想,这好不容易从4000多公里远的边疆吃尽了苦头爬火车才回到了家里,可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要回去,这种滋味也只有我能尝到这其中的味道了。这时我已得知阿毛也回到了杭州的消息,我去到他家与他说明了实情,毕竟是多年的好朋友,他为我着想也决定同我一起马上返回。
那天,母亲化了40多元钱给我买了一张去虎林的铁路联票同,可当时她也只有60多元钱一个月的工资啊,她含着泪稍稍地再一次把我们送上了北去的列车。这次,我望着母亲那一头被风吹得凌乱的白发,双眼一下子模糊起来,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那样猛地掉了下来……
这次购票乘坐列车回东北,这与前几天东躲西藏钻火车的感觉确实大不一样。我俩从杭州先到了上海,然后转乘上海开往三棵树(哈尔滨过去一小站)的车子,再从哈尔滨坐去牡丹江的列车,最后从牡丹江到达虎林。若一路正常的话也要四天三夜的时间,一旦转乘车辆不顺利或车子晚点,那时间也就更长了。
在列车上,我相识了一位在宝清兵团离我虎林不远的哈尔滨籍女知青,她长得很美,说起话来又是那样地楚楚动听,我俩很谈得来,分手时双方还留下了通信地址。后来回到虎林我还曾去到宝清看她过,她仍是那样对我热情大方,我们也曾不定期的通过书信,但最终还是因我坚持要返乡生活而双方从此再也没能联系了。
这一路我与阿毛俩相安无事,于四天之后顺利地到达了虎林,我们去看望了几位从农村调到县城工作的要好朋友后,在第二天一早就乘坐客车回到了离别了快半个月的良种场。
回到农场,似乎啥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只是连长找去询问了一下后指出我们不应该擅自出走,说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的事情,这后果由谁来承担。后来连长还是着重提到了那辆自行车的事,他说,你俩因是支边知青,有关部门也就未再追究下去,并再三提醒我们今后千万不要再做这种影响支边青年声誉的事了。
这次出走的事虽然就这样无声地平息了,但在整个虎林县也就此传扬开来,就像传说中那样说得越来越不着边际了。尤其是在浙江籍的知青当中,他们把我俩当作了“珍宝岛”战斗英雄那样对待。在农场放假时,我俩只要去到有浙江知青的公社或单位,不管是否认识,他们都会热情地接待我们,让我们讲讲这趟回杭艰险的历程。
往事不堪回首,过去了那么多年的那次“出走”,每当我回想起在东北边疆那段不平凡的蹉跎岁月来,它是我人生中最大胆、最惊险、最艰辛,也是最最难忘的一段生活经历了。
2002年8月13日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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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