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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抚摸逝去的日子》连载之五十——错爱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王振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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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97 积分:1072 威望:0 精华:0 注册:2012/4/20 10:31:00
《抚摸逝去的日子》连载之五十——错爱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6/19 17:27:00 [只看该作者]

            《抚摸逝去的日子》连载之五十——

 

 

回到省城以后的一九九零年,我入住新居以后,每天要骑自行车到学院上班。那天早上,我正在路口等红灯,一只扫帚伸到了我的脚下,我扭过头来一望,是一位环卫女工,嘴里说着:“借光,让一下”。是一种吐字含糊、听来似乎舌头不太灵活的语声,但这声音却让我感到十分耳熟。我不敢相信真的是她,于是又细看了一眼那个围着围巾戴着口罩的女保洁工,从她迟缓的动作上我果然认出了她。与二十多年前不同的是,岁月使她的体态显的臃肿起来,再不是从前那个身材匀称、性情开朗的女知青。

“你是——张朋香吧?”我试着问。只见她慢慢抬起头望了我一眼说:“啊,这不是——王振廷吗?”我赶忙把自行车靠到一边,打算跟她多唠几句——我们毕竟有二十年没见面了。

这时只听前面那个保洁员朝她喊了一句,快点收,这儿还有一堆儿呢!我想这女的大概是她的顶头上司,看来这阵儿她还挺忙呢。于是跟她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以后,便匆匆记下她的临时住处,骑上车到单位上班去了。

一路上,我回忆着我们一块下乡插队的那些往事,尤其是她结婚时那些怪诞的情景和场面,也猜想着她现在的生存状态……

当天晚上,我按着地址,左绕右绕地打听了好几个人,终于找到了张朋香的“家”。这是一个棣属于跃进乡永久村的一个废弃的井房,孤零零的一座土屋四外没有人家。土屋里没有电灯,到了晚上只好点蜡烛。

这房子分成里外两间,外间是一口废弃的电井。里屋和外屋隔开的土坯墙上只留了一个门洞,没有按门,整个小屋四壁全是裸露的泥墙。她儿子按政策进城以后,在一个小厂干临时工,这是好心人给他找的临时住所。

 “不是有政策嘛,给没返城的知青一个子女进城的指标,他就非要跟着过来不可。”她慢吞吞地说着。

 “我说儿子回来了,就行了,咱在农村种点儿地也不错,谁能拧过他呀,说啥非得要上市里找儿子来……”这个“他”,就是她的男人。

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又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些事……

张朋香的父亲因历史问题解放后被镇压,那时她才五岁。母亲带着三个孩子在浓重的政治阴影中艰难度日。在居民委也常受到别人的岐视和白眼。一九六四年张朋香从四十二中初中毕业,为了摆脱这种环境,她决定放弃升学,学习董加耕、邢燕子下乡插队,用改变农村落后面貌的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对党的一片赤诚。姐姐反对她的决定,可是母亲理解女儿的心情,没有阻拦她。也希望她能摆脱家庭的羁绊,成长为一个积极要求进步的青年人。

下乡后,张朋香在生产队任劳任怨,很快就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受到社员们的好评。

第二年秋天,生产队竖房架子,我们几个男知青也参加了这项劳动。这时女知青徐德令和张朋香也围着队长恳求着,非要参加不可。她们说,男人能干的我们也能干,不信就试试看,干嘛老看不起女工!她们终于参加了这项带有一定危险性的劳动。房架子竖起来以后,社员们把刚刚打过皮的椽子,一根根举到房顶上均匀地摆放开。突然有几棵还没钉的椽子受到震动从上面滑了下来,其中一棵椽头恰好击中了张朋香的头部,她当时就被砸倒在地,不省人事了。队长急忙派人套车把她送到公社卫生院,初步确诊为重度脑震荡。她昏睡了两天一夜才渐渐苏醒过来。那次受伤以后她就落下了后遗症。人变得反应迟钝,动作缓慢,舌头也不大听使唤,说话像“大舌头”似地含糊不清了。她在哈市的姐姐在她住院期间曾来过一次,看了农村那种环境,住了几天就走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来看过她。姐姐在心里,还跟妹妹当年坚决下乡的事,別着一股劲儿呢。

张朋香伤残以后,女知青徐德令就时时刻刻照顾着她。跟她一起下地,一起回青年点吃饭,生怕她再发生什么意外。这时的张朋香也只能顶半个女劳力了,队长照顾她,常给她派些简单的活计。

一年多过去了,生产队有人劝她,嫁个能干的社员算了,安个家也好有人照顾。可是她听说要给她介绍的是东头儿五队的一个富农子弟,就一个劲地摇头,还反复说,你们想把我推到“地、富”那边去啊,我才不干呢。

“极左”思潮给她打下的阶级烙印太深了,已经到了只认阶级不认人的程度。

这年冬天,我们生产队祝会计的二姨到拉拉屯来走亲戚。这是个能说会道经常给别人保媒拉纤儿的老太太。队里的老肖头听说了,赶忙来到老祝家套近乎,背后还跟祝会计的老妈说了不少好话,求她们老姐儿俩帮帮忙,给自己的儿子做个媒,跟张朋香好好说说。于是这俩老太太就把张朋香请到了家里。

真是“远来的和尚会念经”。祝会计他二姨这个来串亲的老太太,不知用了什么“魔法”,没用两个小时的功夫,竟然把张朋香的心给说活了。

“老肖头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进门就当家;人家又是铁杆儿贫农,没人敢欺负;老爷子体格好,又能干活儿,肖永军的妹妹才十七岁,还能帮家里干几年,这好事儿,不是我说了,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姑娘啊,快拿主意吧。我跟他老肖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还不是看你这孩子可怜哪?”

因为老肖头的算盘打得精细,屋里早有几个亲戚在那候着,一看有门儿就立即七嘴八舌地跟着“添油加醋”。结果,前些天还跟别人说不嫁人的张朋香,一下子就被这些人给忽悠“瘸”了,心中沉睡的少女感情一下子被点燃了,张朋香答应了这桩婚事。而且从这天晚上起那些人就再也没让她回知青点——老媒婆怕夜长梦多,于是趁热打铁,当下就让老肖头爷俩定下彩礼,第二天就到巴彦城里去“过礼”,第三天就结婚。

那天傍晚,女知青徐德令从公社开会回来,听说张朋香打昨天到生产队里直到现在也没回来,就急匆匆地赶到位于大西头儿的生产队,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张朋香在祝会计家里呢。徐德令急忙赶到老祝家一看,一大帮人正坐在炕上兴高采烈地喝“定亲”酒呢。

这消息传到知青点上,令我们每个人都感到震惊,也让我跟齐庆大感到内疚。发生在自己生产队的事,而且涉及到女知青,怎么一点消息也不知道?我们对她关心的是不是太少了?

我们都了解,老肖头虽然是贫农出身,但口碑并不好。在生产队里很豪横,用社员们的话说那叫“横踢马槽”,一点儿便宜占不着就跟队长干仗。他的儿子肖永军游手好闲是出了名的,倒三角型的脸上长着一双“斗鸡眼”,还天生的斜视。别看他长得不咋地,可却长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儿。见着对他有用的人,那嘴就像抹了蜜似地甜。他从来不干重活,队长如果不给他安排“俏活”儿干,爷俩就混骂乱掘地恨不能把生产队都给你作翻天。

肖永军这小子不光懒惰、霸气,还一肚子“花肠子”。有一次,他图稀轻巧,想把给生产队“看树”这活儿弄到手,就偷偷把小树林里的小树弄折了几棵。然后找队长说“看树”的不负责任,巧挣工分……于是把人家拱下来了,自己干上了。每年秋后,他都想尽各种方法混上“看青”这个差事,手里拎把镰刀,哪凉快往哪一呆,可比顶着烈日下地干活的社员自在多了。社员们都说这爷俩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就是因为这家人在屯子里的名声不好,所以这小子都三十好几了也没娶上个媳妇。

“张朋香怎么能看好肖永军呢?”这是所有知青共同感到惊讶的事情。“他们这是欺负张朋香有智障,是骗婚行为。”男知青盛世源把这件事

上升到了法律的高度,还说应该让大队杨书记出面干预。大家感到有理,于是几个知青就一起冒雪来到杨书记家,“报告”了这件事。

在杨书记眼里,男婚女嫁双方同意用不着别人插手,况且老肖头是个啥样人他也知道,不愿意得罪这种人,所以只是在嘴上敷衍。可是架不住知青们的义愤,最后杨书记只好穿上鞋,到第一生产队去走了一趟。

杨书记说来跟老肖家左绕右绕地也沾点亲戚,所以就不疼不痒地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走了个过场。无奈之下,我们知青决定:干脆上公社邮电局去,抓紧给张朋香的老妈拍一封电报——让老人家明后天务必赶到。

女知青刘淑兰和徐明琴冒着北风赶到了十里外的龙泉镇的邮电局,回来的时候两只耳朵都冻坏了。

第二天上午,老肖头笑呵呵地来到知青点说,告诉大伙一件大喜事,张朋香跟他儿子定婚了,一会儿就进城过礼,还说我们这些青年都是娘家人,多去几个,看看帮着买点穿戴啥的……

我们在屋里的所有知青,一个个都乐不起来。女知青们都坚决不去,老肖头就生拉硬拽地把我和齐庆大推上了在外面等候的马车。

在城里的百货商店里,肖永军拿着一盒香烟,明知我俩谁也不会吸,还一个劲地往我们手里递。本来比我们俩都大十来岁,还一口口地叫我俩“大哥”。

齐庆大的脾气比较倔,肖永军是知道的。生怕他一发火搅黄了自己的婚事,所以紧跟在齐庆大身后一个劲地献殷勤。

“走,先到‘文教’那边去看看。”齐庆大扳着脸,近视镜后面的两只眼看也不看他一眼。

“行,走,上文教那边看看去。”肖永军也不懂得什么是‘文教’,跟着附和了一句。

齐庆大指着货架上的《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说,你们买两套,一人一套,好好学学。

肖永军说:“嘿嘿,大哥,这不扯呢吗,你不是不知道,我也没念过书,咋学啊!”

“不行,不会让她教你!”齐庆大毫不客气地说。

说着售货员就开了票。肖永军拿起交款票子苦着脸绕到我跟前说:“王大哥,你看,庆大非让我俩买两套毛选不可,咱过日子……不如买点用着实惠的,你去劝劝庆大,啊,你去说说!”完全是一副央求的样子。

我知道齐庆大是故意刁难他,在这关键时刻耍一把“娘家哥”的威风。我心里笑着,搞了个折衷。

我说:“你俩买一套吧,但是要加两只钢笔,以后让她教你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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